這樣的動靜,楊府的幾個主子早已被驚動,奈何被錦衣衛遠遠的攔在院子外,此時楊廷和的小兒子楊忱正在其中。


    楊忱聽得蔣冕言語,已是目眥欲裂,他使勁兒扒拉著錦衣衛,衝著蔣冕怒吼道:“蔣敬之!我父幫你阻擋錦衣衛抓捕,你居然恩將仇報,營蠅斐錦!你的良心呐?!”


    蔣冕則一聲冷笑,嘲諷的看著楊忱道:“四公子怕是不知道你父親的作為吧?竟真以為是老夫在營蠅斐錦,你問問你父親,他可敢讓錦衣衛將這楊府搜羅一番?”


    許顯純和秦湛冷眼看著他們狗咬狗,隻知道今日這潑天的功勞是到手了,既然蔣冕張了嘴,咬了人,他們這天子鷹犬,必要配合!


    楊廷和麵色複雜,看著被錦衣衛攔在外的家眷,心中波瀾四起。他麵帶痛惜,緩緩搖頭道:“沒想到,敬之竟不顧我們往日之情分,如此攀誣,是我楊介夫看錯了人。”


    楊忱見父親如此,心中更加堅定自己父親清白的想法,對著蔣冕喊道:“蔣敬之,我父在士林素有清名,待證得清白,你今日作為,必會讓蔣家後人蒙羞!”


    楊廷和嘴角微微一抽,心裏發苦,實在不願意說出讓錦衣衛搜查之類的話,他此時手段全無,騎虎難下,隻能寄望於許顯純,不把蔣冕之言當迴事,或是自去請旨搜查,讓他有時間毀了那花兒。


    可這是全然不可能的,許顯純也知道,自己若真去請旨,楊家就真能脫身不敗。是以他笑眯眯的對著楊廷和,信誓旦旦道:“楊大人放心,我讓這些兄弟動作放輕些,定不會讓您財物受損。若沒有查到這花兒,等這蔣冕到了詔獄,我等必會為楊大人出氣!”


    此言一出,蔣冕滿是喜色,許顯純以極快的速度又寫了張駕貼,著兩隊錦衣衛細細搜查楊府,像是生怕出了變故。


    楊廷和的麵色整個灰白一片,眼神卻惡狠狠地盯著蔣冕,似是要將他生吞活剝。蔣冕雖被錦衣衛帶了鐐銬,看著狼狽不堪,但卻絲毫不懼楊廷和,滿麵的惡意不加掩飾,讓楊家幾個兒子孫子看著極為跳腳。


    許顯純在這一片迴廊處,挑了一欄杆坐下,半依著迴廊的柱子假寐,秦湛站在一旁守著,他這一天可是忙壞了,抓了蔣冕,今兒晚上又是點燈熬油過著,這會兒抓緊休息,養養精神。


    小半個時辰左右,一個小旗將一個用厚厚的布裹得嚴嚴實實的盒子呈給秦湛,秦湛接了過來,透著布,他已經感覺到盒子的寒意,不由打了個哆嗦,心中驚詫,這霜蕊玉寒蓮竟有如此效用。


    楊廷和看這情形,已經知曉,今日不能善了了,一時心如死灰,他幾個兒子見他表現,也緩緩明白過來,自己的父親,是真的下毒謀害了當今。


    許顯純也醒了來,示意打開盒子瞧一眼,秦湛照做,這是一個臉盆大的羊脂白玉盒,一掀開布,就不停的散發著寒氣,整個院子都冷了許多。


    許顯純嘖嘖稱奇:“楊大人好生奢侈,一支花兒而已,都用上好的玉來裝。那個小旗,擱哪兒尋見的?”


    那小旗見上官問詢,一臉喜色,恭敬迴道:“迴同知的話,卑職在楊府的冰窖處尋得此物。”


    許顯純對下屬不吝誇讚,道:“嗯,你很不錯,一會兒迴鎮撫司看賞!這花兒放在冰窖也算是物盡其用了,楊大人的心思也甚是靈秀,我們這些糙老爺們兒比不得。”


    小旗得了誇讚喜不自勝,他的百戶上官則衝著他滿意的點頭,心中決定要好生提拔這廝。


    “蔣大人來瞧瞧,你得的花瓣,是不是和這花一樣?”許顯純道。


    “一樣的,一樣的。許同知請看,這兒正好缺了一瓣兒。”蔣冕對於能把殺自己的楊廷和拖下水十分高興,連連點頭。


    “好!證據確鑿,那本同知也不廢話了!”許顯純站起身,對楊廷和咧嘴道:“給楊大人也上一副鐐銬,楊府親眷盡數捉拿,哦,待在蔣府的兄弟們也可以拿人了,全部帶迴詔獄。蔣楊二家的下人,統統不準離府,若有參與,再行提審。派兩隊兄弟,嚴加看管二府!好了,你們速迴鎮撫司。”


    許顯純讓秦湛從新將霜蕊玉寒蓮的玉盒裹好,他要將這個帶迴豹房請功!


    許顯純的辦事效率讓朱厚照十分滿意,賜下蟒服和玉帶,以示恩寵。畢竟今天才升的官兒,再升便不合適了,且錦衣衛同知再往上,就隻有江彬的都指揮使的位置了。


    但是迴程的許顯純想法完全變了,以往借著江彬的聖眷,才抖落起來的他,心中竟不再期盼江彬迴京。


    如今,正有一個機會,明日裏,淑貴妃將親往詔獄,提審劉喜,這是娘娘百般懇求,陛下才同意的。


    陛下命不久矣,已是板上釘釘,而繼位的隻能是唯一的陛下血脈,不能是別人。這位淑貴妃隻要有點野心,日後必然會把持朝政,若能贏得貴妃青眼,江彬的威風,他許顯純也能有!


    朝中文武,連夜得到消息,當朝四位內閣大學士,錦衣衛一下子抓走了兩人。不知內情的文臣,隻道錦衣衛囂張跋扈,連夜寫折子彈劾許顯純。


    知道內情的,心中惶惶徹夜難眠,更有甚者,連夜收拾家私,帶著家眷,想要出京北逃,有的沒出門就被錦衣衛堵住,全家帶去詔獄喝茶,有的則在城門外被拿下,捉入順天府衙轉交給詔獄。


    整整一夜,錦衣衛上下就沒有一個閑置的,九門的看門衛也是忙得連軸轉。


    江玉燕來北鎮撫司並未大張旗鼓,但許顯純和田爾耕還是早早就候在了北鎮撫司大門外,兩人四個黑眼圈特別醒目,他是連夜提審的楊廷和和蔣冕,這兩人交代的事兒直讓他們心驚,後半夜是怎麽也睡不著了。


    車架停下,一小太監利索的跪伏在車架側,一隻鑲著數顆東珠,繡著飛鸞的,杏色錦緞麵繡鞋隨後便輕輕的踩在了他的背上,鞋的主人一手則搭在了侍立在側的雨化田手背上。


    跪在地上的許顯純和田爾耕連忙低頭,陛下女人的繡鞋,可不是他們這些人能看的。


    江玉燕一身雪青色宮裝,梳著雙刀髻,鬢發如霧,戴著一套金嵌寶四季花頭麵,這是相對簡單的裝扮了,卻依舊襯的她姿容靚麗,嫵媚風流。


    “都起來吧。”江玉燕輕聲道,她一早就起床梳洗,生生拖了一個半時辰才來,自從做了貴妃,這梳妝打扮的時間是以往的兩倍,害的她平白少睡許多覺。


    劉喜在她發動時害她,就是想要她一屍兩命,她怎麽可能不來看看他的慘狀,就讓他死了呢?


    田爾耕和許顯純忙謝了恩,引著江玉燕去見劉喜。


    進了詔獄,見此地陰暗潮濕,江玉燕笑著點點頭道:“這地方不錯,劉喜待在這兒,本宮也就放心了。”


    劉喜因為武功不凡,錦衣衛特地將他關進一個不小的單間,將他吊了起來,又用一對琵琶鉤貫了他的琵琶骨,以防他運功傷人。


    劉喜倒是警惕的很,見有人來,依舊殺氣騰騰,道:“什麽人!”


    江玉燕見他如此淒慘,真是忍也忍不住,當著眾多人的麵,笑出了聲,道:“哈哈,劉喜呀劉喜,你也有今天。往日裏小魚兒他們視若大敵的東廠督主,今日像條狗一樣被吊著,當真可笑。”


    田爾耕和許顯純麵麵相覷,這位的架勢好像不是來提審的吧。倒是雨化田一行,頗為淡定,這位娘娘的性子,他們早習慣了,他們是伺候人的,主子什麽性兒,還能挑嗎?


    “原來是淑貴妃娘娘,咱家如今被鎖了琵琶骨,動彈不得,才會讓你這賤婦小人得誌!”劉喜依舊囂張。


    “大膽!”許顯純從此處刑牆上抽了一個鞭子,狠狠的甩到了劉喜身上,“你這狗奴,竟敢對娘娘不敬!該打!”


    劉喜沒有防備,直接慘叫出聲。


    江玉燕笑的更厲害了,見劉喜皮開肉綻,她也來了興致,示意許顯純將鞭子給她,許顯純照做。


    接過鞭子,江玉燕就變了臉色,徑直給了劉喜背部一鞭,這一下直接打出了森白的骨頭,骨頭旁血肉翻飛。許顯純和田爾耕麵帶驚駭,這樣的效果,這位娘娘便勝過了他們錦衣衛所有的功夫好手。


    “你們都出去吧,本宮要和劉喜公公好好敘敘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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