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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青流明白,眼前之事不動手難有個結果,揮馬鞭擊下。藺一方移身搶奪鞭稍,楚青流雙腿猛夾馬腹,坐馬急竄向前,楚青流道:“帶上你們的人,咱們到前邊說話。”


    當下楚青流在前,藺一方帶了十來匹馬在後,順著官道奔馳。跑出十來裏路,楚青流撥馬上了一條岔路,來到一片荒坡,跳下馬,迎向藺一方一行人。


    馬隊行近,不待藺一方發令便即散開,將楚青流圍在垓心。


    楚青流道:“是你們自己想要攔我?還是亂人盟要你們攔我?”


    藺一方怒道:“若不是你弄出人命,誰愛攔你?”


    楚青流道:“弄出人命的,正是你藺一方。”拔出背上寶劍,說道:“咱們這就開打。”移步穿向藺一方左手雙馬之間,長劍拖在身後,矮身閃過右側馬上擊下的木棍,劍身前拖,割過那人小腿,隻覺劍過處如中鐵甲。心下雖略覺驚異,身子卻並不停,順勢迴轉,手中劍已拉起,劃割藺一方後背左肋,藺一方身子前伏,馬往前竄,右手揮刀反伸於背後,架開這一劍。


    楚青流一擊不中,隨即後躍,撞倒一人,踢倒一人,劍刺一人,突出重圍,向山頂奔去。行不由徑,連羊腸小路全都避開,隻往難行處奔躍前行。如此一來,對方勢必下馬追趕,追不上二三裏路,對方陣形就會被拖散,自己盡可以從容逐一擊破,不難抓住活口問個明白,實在不用跟他們以一對多纏鬥。


    眾人紛紛下馬,解除腿上鐵甲追來。跑出不足二裏,已隻剩下五六人還能勉強跟上,奔在最前的,赫然就是那個藺一方。楚青流心中冷笑,一心要拖垮他們,並不過快奔跑,以防他們跟脫了。這群人中,也就這個藺一方值得一鬥。


    再跑出數裏,已隻剩下藺一方一人還在追,看其步態身法,仍似饒有餘力,此人能稱霸一處州城,果真有些能為。楚青流的心思藺一方豈能不知,不過他也似動了爭強好勝之心,很想看看到底誰先力盡倒下。他委實難以相信對方不足二十歲,內力竟會比他這個四十歲的人還要強勁悠長。


    如此跑出一個多時辰,楚青流已將藺一方的屬眾遠遠拋開,他們估計連向何處追蹤都已辨不明白。身後隻剩藺一方一人,再動起手來,已不怕有人打攪,楚青流就不願再跑,再跑下去,倒象是怕了他。心念既生,腳下止步,轉身抽出劍,專等藺一方上來。再看腳下地勢,亂石雜草遍布,僅能立腳,空闊處也隻有桌麵大小,實在不是打鬥的好去處,但我不便敵也不便,不值得過於計較。


    藺一方見楚青流停步,立即不再急奔,改為緩行,以便乘機調息,竟是一點暗虧都不肯吃。


    藺一方走近,拔出背上長柄輕刀,說道:“楚青流,你不要自以為得計,象你這般跑法,越跑,離麻城小龍穀可就越遠了。還有,你在山裏亂跑,就能找到梅占雪梅姑娘了麽?我看未必。”


    此人當真奸猾老到,未戰先挫敵銳氣。能否去得成麻城,路遠還是路近,這些都不必計較,但梅占雪去了何處、怎樣才能找到她、她又會不會惹出什麽事來,對此楚青流毫無頭緒,最想有人提起,也最怕人提起,可藺一方偏偏就要提起。


    楚青流也不知自己聽了這話更放心還是更擔心,忙道:“你怎知道梅姑娘去了哪裏?她就在你們手上,是不是?”


    藺一方道:“若說光州地界有隻鳥兒飛過我全都能知道,這話你斷然不肯信。可是一個大姑娘,帶了兩匹馬,我若是不知她去了何處,還好意思讓人叫一聲藺大爺麽?”


    楚青流不耐煩道:“你隻要說出三妹去了哪兒,今天你設計攔截我的事便就此揭過,今後我絕不再提。若是不肯直說,縱然我今日不能殺你,他日也必要殺你。須知義妹她跟你們無冤無仇。”


    藺一方道:“梅姑娘今早四更剛過出的店,不到五更天就出了東城門,我的人也就跟下去了。若不是為了追你,我這時早己接到了迴報。怎麽樣,你是殺我呢還是不殺?咱們不用說梅姑娘,先鬥上一場,不然的話,誰心裏都難安穩。”左手虛按刀背,刀身橫於腹部,姿勢很是怪異。


    楚青流全然未見過這種起手刀式,既然未見過,也就不去多想,反正一時也難想得明白。手中劍中平刺出,極大路的招式,平平無奇,去向卻很是刁鑽,直取藺一方持刀右手。左手向前虛推,隨即一把石子打出,籠罩藺一方全身。


    立腳處無三尺平坦之地,退避縱躍不便,身法便大打折扣,是以楚青流一招未使完便將石子打出,以求出其不意,隻待藺一方揮刀撥打石子,自己長劍便尋機跟進,就此破門而入,取其穴道要害。


    藺一方明知地形不利,退避不開,便不再退避,左肘沉於胸口,左手成掌護住五官,身形下蹲,藏起小腹襠部,舍卻兩條小腿兩條手臂不要,揮刀砍楚青流雙腿。


    楚青流劍勢不停,劍身割過藺一方右臂,再想轉刺他下巴喉嚨,藺一方刀鋒已掃到。楚青流用盡心術才搶得先機,實在不願因閃退而失機,何況腳下也不利退避,未必就能閃開。


    就在這一霎那間,楚青流心中空明,不喜不憂不懼,心中有數頁圖畫無蹤而至,知道若照此去做,定然能夠得手。


    楚青流長劍轉而向下,改刺一塊山石,腳下蹬地,劍尖觸地時,楚青流已頭下腳上倒豎在空中。


    藺一方本擬一刀砍下,總能博一個兩敗俱傷,豈料輕刀竟然走空,失望恐慌之下再也難以自控。但他畢竟在刀鋒中搏命了大半生,猛然將右手前伸,將輕刀遠遠送出以免誤傷自己,撲倒在地盡全力翻滾,全不管地上大小石頭,隻盼能滾出多遠是多遠。他小腿膝蓋處先中了數粒石子,疼痛入骨,左手背受傷尤重,手骨幾乎要斷裂,右臂又有刀傷,中說用盡全力,又能滾出多遠?何況地形也不利。


    楚青流右臂迴收撤劍,用足千斤墜功夫,身子急墜,藺一方剛才側翻,楚青流已落下,左拳重重擊中他後腰,不得不重新趴迴地上。楚青流長劍橫壓在藺一方後頸,喝道:“動一動,就割了你的腦袋!”製住藺一方,楚青流左手連出,點了他後背數處大穴,這才長出一口氣。


    楚青流壓壓劍身,問道:“梅占雪梅姑娘,我義妹,她人在哪裏?”


    藺一方喘息幾聲,尚未迴答,楚青流便覺得後背一緊,已有一樣硬物指住,一人說道:“你跟我走,我告訴你梅姑娘在哪裏,站起來。”


    楚青流反抗不得,依言站起。那人道:“我這就要點你的大椎、靈台、筋縮、懸樞四穴,你不要運功硬扛,也不要妄想轉移穴道,那樣你就會受傷。我的手法怪異,你可能會疼,但也隻是疼而已,不會受傷,也不會沒命。”


    說罷硬物移開,連點楚青流上述四處穴道。楚青流隻覺有四股疼感猶如有形之物透體而入,直達前胸,痛感過後,整個身軀堵塞不通,稍一提運真氣,便會庝到渾身顫抖。


    來人轉到楚青流麵前,卻是個六十餘歲的矮胖老者,穿一身華麗錦袍,用青布蒙了麵目,手裏拿著一根樹枝。他這個樣子,任誰見過一眼就終身不忘,卻不知為何還不肯以真麵目示人。


    老者踢了藺一方一腳,罵道:“真是一幫子廢物,鬧騰得兵荒馬亂的,還攔不住一個人,連累的我老人家也跟著你們不得安生。”轉頭向楚青流道:“我偷襲製住你,你心裏必定不服氣----不要說話,你必定不服,這我知道。不過我也不會因此解了你的穴道,跟你過上幾招,我老人家沒那個閑心跟你跑著玩,還沒人替我喝酒呢。咱們走吧。”


    楚青流道:“你知道我三妹在哪裏?”


    老者道:“不知道。我怎會知道?我不知道,你就不跟我走麽?你可別叫我費事。要是能殺你,我早就殺了你,我想帶著你走這百多裏山路麽?你不要仗著我不敢殺你,就硬充好漢。小子,做人可要光棍一點,惹的老子不耐煩了,大不了先殺了這姓藺的,再宰了你,來個死無對證,眼不見為靜。再說了,我不能殺你,卻不是不能放手折磨你。”


    楚青流彎腰撿起地上寶劍,插入背後,說道:“你說吧,朝哪走?”


    矮老者點穴手法果然怪異,楚青流若不強提真氣妄圖衝穴,便與常人無異,四肢盡可以活動。楚青流處此境地,也就一言不發行路。如此行到半夜,矮老者漸漸不耐,再見楚青流默默無言努力行路,倒也挑不出毛病來,不便出手懲治,唯有空中不停抱怨。待到實在難以隱忍,便背起楚青流奔行一段。奔得累了,或是覺得吃了虧,便自己先跑出一段,等著楚青流慢慢趕上來。


    就這樣走了一夜,直到天色大亮,二人來到一處鬆林。林中一處空場上,建了三間小小的茅草房。來到房前,矮老者一腳踢開東首一個單間的木門,對楚青流道:“咱們誰也別難為誰,自己進去吧。”


    房內靠東山牆砌了座灶台,另有一個碗櫥,櫥門開了一扇,裏麵散散落落放了一點碗筷,另有柴草雜物,竟是一個廚房。


    進了廚房,矮老者從柴草中扒拉出一個木箱,從箱中拖出一段鐵鏈手銬,用手銬銬住楚青流雙手,再將鐵鏈的另一端係在房中央地上的一個環扣上。環扣深紮在地上的一方大石上,這塊大石大小與一張單人小床相當,埋在土中,雖看不出薄厚,想來不會是輕薄之物,絕非人力可以移動。


    矮老者係好楚青流,便似了卻了一件心事,連廚房門都沒關,匆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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