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張照片。


    是一個有些模糊的臉,看樣子是個剪了男孩子頭的小女孩,大概六七歲大。


    她皺眉仔細看了眼女孩子的臉,心裏麵忽然咯噔一聲。


    手險些拿不穩照片,她哆嗦著手把這兩張照片拚到了一起。


    合到一塊的那一瞬間,恍惚中似是有一道橫空而過的閃電直接當頭劈在了她臉上。


    她眼睛開始控製不住的淌眼淚,那一段已經痛苦到被自己分裂的記憶又硬生生的被人插迴了腦子裏,頭疼欲裂。


    秦也伸手去拿第三張照片,那是一張兩個小孩坐在石板上吃飯的照片。


    幾乎是一眼她就認出了王逆厘和自己。


    一瞬間她心裏麵像是被定格了一樣,她花了十四年的時間來逃脫一段恐怖的經曆,拚勁一切代價的讓自己忘掉,甚至把自己變成了精神分裂症。


    那段記憶卻像是幽靈一樣如影隨形,寸步不離的跟著自己。


    一切又重新反迴原點,一切又從零開始。


    秦也使勁的掐著自己手上的肉拚命讓自己冷靜下來。


    去看那封信。


    信上是秦然、jesus和胡畔經常出入的場所和家庭住址。


    每寫完一個人出現的地方,下麵就是一個照片。


    每一個地方,每一個人,了如指掌。


    最下麵是一行手寫字:都是正規程序安裝的監控,沒有跟蹤你哦。


    手裏麵的東西“嘩啦”一聲全部掉了下去……


    她腦子裏麵一片空白,過了半天她木木的伸手拿起一旁的紙巾使勁擦了一把臉。


    把牛皮紙袋子收好壓在了一邊小書架的最下麵。


    她一樣一樣的收拾好東西,披了件大衣像往常一樣準備出門,她迴頭看了眼床頭櫃上已經氧化的開始發黃的蘋果。


    她摸了下口袋裏的手機,慢悠悠的走出了病房,這裏是住院部的二樓,一樓有一個室內的小型噴泉和假山,她溜達到那,坐了一會。


    再走時水裏麵多了一個手機。


    她慢慢悠悠的走到心內科附近,逛遊了一會進去,找到了負責自己手術的主刀大夫,禮貌的表達了自己手機找不到了想要借他手機打個電話的請求。


    不一會秦然的手機上收到了一個電話。


    秦然一邊往袖子裏伸胳膊一邊道,“怎麽了小也?”


    秦也那邊注意著醫生的動向,一邊低聲道,“哥,你現在在哪呢?”


    “我還能在哪?在家待著呢唄。”


    秦也稍稍舒了口氣,“jesus呢?”


    “不知道,可能在樓下做飯吧。”


    “哥,你趕緊聯係他,在把胡畔叫上,讓他們都原地帶著別亂跑。”


    秦然剛睡醒腦子還有點不大清醒,聽了她這劈頭蓋臉的一頓囑托,直接來了一句,“你是確定秦也沒錯吧,不是王逆厘拿了個變聲器來糊弄我玩的吧?”


    秦也急了,“哥,我沒時間跟你說了,你讓她們倆快點!”說完了就把電話掛了。


    秦然掛了電話,做夢似的嘟囔了幾句,剛準備打電話,就看見有一個沒有備注的來電,那邊的人聲音粗生粗氣的像黑武士的聲音。


    “我在看著你。”


    秦然,“啥玩意兒?”


    說著就把電話掛了,扔在一邊去了,被這個人打斷了流程,秦也剛才囑咐的事他也忘了。


    臨走的時候,他撓了撓頭,狐疑的看著手機,“我是不忘了什麽事啊?”


    他對著手機屏幕抓了抓自己的頭發,騷包的衝著手機屏幕呲著牙笑了笑,這邊照照,那邊捋捋徹底徹底把秦也的話忘了個幹淨。


    發件人的手機號已經成了空號,秦也沒打通,她開始靜下心來安靜的思索著自己的出路。


    她閉了閉眼睛,這個人應該跟蹤他們很久了,對他們近期的狀況很了解並且很有可能一直就在自己的身邊…


    秦也猝然睜開眼睛,那個護士…


    她開始像電影迴放一樣在腦子裏尋找關於那個護士的所有記憶。


    找到了…


    工號4848


    秦也深唿吸了一口氣,那個人不是這家醫院的,這家醫院的所有護士的工號全部是五位數的。


    那個人不是這家醫院的!


    後知後覺的驚魂未定,她下意識的伸手摸牆,脊背靠在冰冷的牆麵,手下意識的扣著自己的衣角。


    光滑而沒有溫度的牆麵順著她消瘦的脊背沿著血管和神經傳了一身的寒意。


    耳邊是逐漸放大的蟬鳴一樣聒噪不斷的聲音甚至掩蓋了周圍嘈雜的人流聲。


    鬢角有些發涼,是風吹過冷汗。


    她盯著不遠處水池角落裏的手機,像是想要順著它穿過它一把薅出那一頭的人。


    報警嗎?她想,這個人當年已經被抓捕歸案判了無期徒刑,現在自己隻是收到了一封來曆不明的信件,沒有完整的證據鏈去證明他跟蹤自己。


    那個護士現在查監控也沒有用了,她肯定早就走了,怎麽辦?


    她深吸了一口氣,“秦也,快點想辦法。”


    秦然那一頭才掛斷了電話穿好了衣服,那一頭的人又打來電話,“你穿著純白色的t恤,黑色的長筒褲…”


    “你喜歡你也不能在我家安監控啊!你這叫犯法你知道嘛!”


    “我不是你的粉絲…”


    “每一個打來的都這麽說!說吧你把監控安哪了?自己說,別讓我翻啊!翻著了,我告死你!”


    “我真的不是你的粉絲!”


    “你錄音呢吧你!我告訴你啊,少來這套!爺出道十四年了,隨便發,無所畏懼我告訴你!”說著又把電話掛了。


    電話那頭的人,“………???”


    秦然罵罵咧咧的把電話掛了,隨意掃了一眼屋子裏,“缺德帶冒煙的鬼放哪了?個長了瘟的王八!”


    他裏三圈外三圈的轉悠也沒找著,最後放棄了找了個凳子坐下,嘟囔道,“這房子不能要了!”


    隨即他抓了抓頭,“她不會在這屋裏安監聽器了吧?”


    想到這一點他又從椅子上彈了起來,“要啊!我跟你說,這個房子我沒有賣的打算!我準備擱著住一輩子,死了骨灰都揚這兒!”


    監控器那頭的人,“…………”我到底是喜歡了個什麽玩意?


    他話音未落手機又打來一個電話,這次電話那頭的人沒給他先開口的機會,沒了剛才氣定神閑的語氣,竹筒子倒黃豆一樣飛速道,“我不是你的粉絲,你少罵我!”說完話又立馬把電話掛了。


    秦然,“…………???”


    秦然活到這麽大,雖然有時候腦子不太夠用但該長的心眼還是一樣沒落下的跟別人長的一樣。


    又因為出來混的太早那些心眼還眼見著比別人多些算計。


    嘴上說是沒聽清,但坐下一會迴過味來還是下了一跳,他想起王逆厘那天跟他說的事。


    還有十四年前他報警後,警察衝進那間屋子時,那一股直衝人鼻腔逼得人想吐的血腥味…


    有一個像人又像是小獸一樣絕望嘶啞的哀嚎聲,那人嗓子已啞的像是被砂紙爆過,都已經聽不清他喊的是什麽了。


    卻讓人光聽見聲音就覺得肝膽具裂…


    場麵太過於慘烈…


    一整張寬大的鐵床,上麵躺著一個像一條死魚一樣的小孩,小孩穿的衣服已經看不出顏色了,被血染的猩紅。


    那止不住的血順著鐵床的四角向下滴去,如同涓涓細流…


    床上的人臉色慘白如紙,一張臉不住的冒著冷汗。


    那雙眼睛已經沒有了焦距,渙散的瞳孔努力想要看清進來的人。


    幾乎是對視的那一瞬間秦然忽然就明白了為什麽世上迴存在虐待狂,能夠親眼看見一個眼中充滿著對未來有著無限憧憬和光芒的人,看著他的世界逐漸被自己親手摧毀。


    在受害人眼中看見瘋狂而又無力的掙紮,最後看著他眼中的三千廣廈,明燈無數盡數因自己而坍塌破滅。


    那是一種宛如墜入深淵般沒有盡頭般沒有盡頭的失重和極致的刺激。


    也是打那天起,他看見秦也的眼睛就會想起那一天裏太過驚悚震撼的場景,像是一個揮之不去的噩夢。


    他逃了…


    他依稀記得那天坐在出租車上離開,路過孤兒院門前時,有一對外國夫妻領走了一個蒼白瘦弱的小男孩。


    現在想來那個孩子可能就是王逆厘了。


    十幾年啊,他想,這些人又繞迴來了。


    秦然撥出去一個電話號碼,是一個他之前在國內的警察朋友的手機號。


    那邊的人接通了,依舊是那種老煙槍的嗓子說話。


    秦然道,“你幫我查一個人,十四年前龔州市故意傷害未成年人的犯人,他姓王,現在已經出獄了,我想知道他現在在哪。”


    那邊的嗓子像卡帶了一樣使勁清了清,“大哥,我今兒休假,您能饒了我嗎?”


    “兩頓火鍋。”


    “這不是火不火鍋的事,我好不容易放個假,你看……”


    “五頓…”


    “唉!你還跟我杠上了…”


    “八頓火鍋加兩箱中華。”


    “成交!”


    秦然唾棄了一番他這個在群眾身上薅羊毛的當代人民警察毒瘤,豌豆射手一樣狂噴了他半個小時才熄火。


    沒多大一會那頭的電話打迴來了,那頭的人說,這人一直老老實實的待在龔州,哪都沒去,一直被警方暗中管控著。


    老實本分,而且根據他居住地的監控,他根本沒有去過任何一家快遞超市去郵寄過任何東西。


    平日裏也是獨來獨往,安靜如雞。


    看來已經是接受監獄改造,打算重新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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