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姨母!”“母親!”


    椒房殿內一片喜悅之情,衛少兒拉著霍去病左看右看,嗔怪道:“去病啊,你可要實話告訴母親,可有受傷?”


    霍去病嘻嘻笑道:“母親,我好著呢!”


    “姐姐,你就別擔心了,這小子我看著呢,沒受傷!”衛青一旁插話道,“剛在殿上陛下還誇他一以抵百,勇冠三軍呢!當著滿朝文武的麵,封咱們去病為冠軍侯!”


    “真的嗎?”衛少兒聞言喜不自禁,不相信地問道:“去病被陛下封侯了?此事可當真?”


    “當真!姐姐!”衛青走過來拍著霍去病的肩膀笑道,“他現在可是正經的侯爺了!”


    霍去病不好意思笑道:“舅父,我這冠軍侯和你大將軍比起來可差得遠了!”


    “此言差矣!”衛青道,“在我大漢無功不得封侯,你年少有為,日後定然青出於藍!”


    “你們就別相互謙虛了!”衛子夫笑道,“去病初戰告捷,可喜可賀!衛青征戰多年,戰功累累!陛下說,衛青和去病啊,堪稱大漢雙璧!”


    “大漢雙璧!”衛少兒拍掌大笑道,“陛下可真是會誇獎人呢!”


    衛子夫笑道:“不僅如此,陛下還傳下口諭,明日在椒房殿設下家宴,以賀衛青與去病大勝歸來!”


    ----


    次日挑燈時分,椒房殿內已是珍饈美酒,緩歌縵舞。劉徹與衛子夫居中而坐,一側依次是,窌侯公孫賀攜妻兒衛君孺、公孫敬聲,詹事陳掌攜妻衛少兒,衛青攜長子衛伉與霍去病跪坐於另一側。劉徹舉樽道:“此役大勝而歸,朕心甚慰!釂!”


    “釂!”眾人皆是舉樽一飲而盡。


    劉徹笑道:“衛青久經沙場,胸有溝壑,朕自是無須多言。然霍去病如此勇猛,首戰竟敢孤軍深入大漠數百裏,擒單於貴族如探囊取物,令朕不得不刮目相看!”


    霍去病忙欠身言道:“陛下謬讚,去病亦是僥幸得勝!”


    “哈哈哈!”劉徹朗聲笑道,“如今朕的軍中都在盛傳一個叫霍去病的少年,如何膽色出眾,驍勇過人呢!”


    “皇後啊,朕還要感謝你,送了這兩位將星給朕!”劉徹望著衛子夫滿麵笑容道。


    衛子夫兩頰含笑,恭敬言道:“妾身何德何能,皆是陛下獨具慧眼,給了衛青和去病建立功勳的機會!”


    “哈哈哈!”劉徹聞言更是聖心大悅,稱讚道:“皇後賢德!”


    “朕有你們帝國雙璧,日後又何懼匈奴!”劉徹目光看向衛霍,徐徐說道:“自高祖白登之圍,匈奴便是我大漢心腹之患,想我長安城外平原千裏,無險可依,昔日匈奴一旦跨過河套之地,便會對我朝行成黑雲壓城之勢,如此受人鉗製的形勢,如今也是時候改改了!”


    “陛下,臣與去病願為陛下前驅,此生戎馬,誓為大漢掃平匈奴!”衛青欠身拱手,霍去病亦是道:“去病與舅父定然為陛下掃除邊患,護我大漢安寧!”


    “好!好!”劉徹展顏道,“朕有大將軍與冠軍侯,何愁匈奴不滅?朕翹首以待漠南無王庭!”


    ----


    自定襄歸來,邊關安寧,朝堂自然風調雨順。半年多來內侍都不用詢問劉徹夜宿哪個殿,自然都是往椒房殿打點皇帝日常所需,連後宮新近受寵的李美人都不住跟內侍抱怨,皇帝許久不入蘭室,更別說劉陵這邊,甚為冷清,屈指一算,劉徹都有數月未踏足曲台殿了。


    曲台殿的小宮婢們都是擔驚受怕,生怕主子一個不如意,無端的禍事就攤了過來,一個個做起事來躡手躡腳,恨不得連走路都縮了起來,但是無論怎麽戰戰兢兢,該來的還是會來。


    “哐當!”一聲巨響,緊隨而來的就是劉陵大聲的嗬斥聲:“哪個不長眼的賤婢打的水?這是想燙死本宮嗎?”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打洗漱水的小宮婢腿一軟癱在地上,不住求饒,劉陵怒氣難消,隨手抓了一件物什朝宮婢砸了過去,“爬到外麵跪著,沒本宮同意,不得起身!”


    外麵天寒地凍,劉陵的責罰宮婢不是凍死就是跪傷,小宮婢知道再求饒求來的也許是更大的責罰,便也閉了嘴,絕望地爬出殿去。


    大雪紛紛揚揚,小宮婢受不住寒,凍得昏死了過去,殿裏一個同鄉宮婢實在看不下去,想起還有一個同鄉的姐妹在皇後的椒房殿聽差,急忙偷偷跑了過去。


    ----


    “芸娘姐姐,請你求求皇後救救奴婢的一個小同鄉。”椒房殿內沉香正熏,銀炭正紅,晚間皇帝過來用膳,芸娘正有條不紊的打點著一切,忽然殿裏的一個宮婢匆匆尋了過來。


    “莫要著急,發生了何事?”芸娘聞聲忙停了手中的活,關切問道。


    前來求助的宮婢便將小同鄉在曲台殿的遭遇一一道來,芸娘聽得眉頭緊鎖,她知道皇後天性慈悲,隻是這件事終究是曲台殿內部的事,讓皇後處理又是否妥當呢?


    宮婢望著芸娘的猶豫不決,一麵哭訴一麵說道:“芸娘姐姐,皇後掌六宮印,即便是劉夫人再得寵,也得忌憚皇後三分吧?我那小同鄉尚有高堂在上,若是再沒人救她,怕是就要死在這冰天雪地了!求芸娘姐姐找找皇後吧!”


    芸娘心腸軟,也見不得人這樣悲悲戚戚,於是一咬牙,拉著宮婢的手道:“走!我帶你去找皇後。”


    “多謝芸娘姐姐!”宮婢趕緊抹了抹眼淚,隨著芸娘匆匆去了內殿。


    “皇後,求您趕緊救救人!”芸娘拉著宮婢見了衛子夫撲通跪倒在地。衛子夫正做著女紅,見狀忙放下手中的針線,驚訝問道:“芸娘,你這是作甚?發生了何事?”


    芸娘便將事情簡單道來,緊接道:“奴婢知曉這是曲台殿的事,讓皇後為難了,但人命關天,奴婢也顧不得這許多了,便帶了她過來央求皇後,求皇後走一趟曲台殿,救下那小宮婢。”


    許是擔心衛子夫不應允,那宮婢又伏地求道:“求皇後慈悲救救我的小同鄉,再不去救她,怕她這條命今日就要丟在曲台殿了。”


    “芸娘快扶起來!”衛子夫忙道:“你莫要著急,現在便領了本宮過去。”


    宮婢得了皇後應允,喜的不知怎麽叩謝才好。衛子夫望了望窗外的天色,拿起沉香架上的錦袍披上,囑咐芸娘道:“關照桂長海,若是陛下禦駕前來,就說本宮去看望太子,片刻便歸。”


    “諾!”芸娘一拍腦子自責道,“奴婢這是什麽腦子,都忘了陛下的晚膳了!”


    “好了,你也是救人心切,我們快走吧!”衛子夫言語柔和,沒有絲毫的責怪。身為皇後,一直以來,她的慈悲心腸和平易近人讓椒房殿的宮人們都甚覺慶幸,那是積了多大的福讓自己遇上了一個好主子。


    ----


    曲台殿位於椒房殿的西北角,暮色尚未降臨,殿內宮燈便已掌起,映著皚皚白雪,倒是透出寒冬的幾分溫暖。


    行至曲台殿,遠遠便見殿門不遠處有一個宮婢嗬著手不時四下張望,焦急的走來走去。


    “春梅!”衛子夫宮裏的婢女忙喊道,“皇後來了!”


    那個喚作春梅的宮婢聞聲忙跑了過來,見著衛子夫屈身叩拜道:“奴婢春梅見過皇後!”


    “快起身吧!那個受罰的小婢子現在如何了?”衛子夫關切問道。


    “迴皇後,她先前跪在夫人的內殿外,眼下已經昏死過去一個多時辰了。”春梅滿麵憂容,泣聲道:“尚且不知還能否救活過來…”


    “帶本宮去看看吧。”衛子夫好聲道,“太醫已經在路上了,總會盡力相救。”


    “多謝皇後!”春梅謝過衛子夫,在前麵引路。


    ----


    “皇後駕到!”殿外的通稟聲讓劉陵好不意外,極不情願地放下手中的羹湯,暗自嘀咕著:“她怎麽過來了?”


    再不情願,畢竟皇後是六宮之主,場麵上的事還是要做的,劉陵拂了拂裙裾,斂起神色相迎:“妾身劉陵見過皇後!”


    衛子夫走入殿內,含笑道:“劉夫人免禮!倒是本宮前來叨擾了!”


    劉陵忙囑了宮人上茶,曲意逢迎道:“皇後如此尊貴,乃是平日裏請都請不到的貴客,隻是眼下天色已晚,怕是皇後有事前來吧?”


    衛子夫頷首笑道:“劉夫人真是一個玲瓏剔透的人,今日前來確是有事,那本宮便長話短說了。”


    “皇後請講!”劉陵含笑言道。


    “本宮聽聞曲台殿有一宮婢雪天受罰,如今人事不省…”講到此處,衛子夫抬眼望去,劉陵竟絲毫神色不露,心道果然是處事不慌的主,於是繼續言道:“這宮婢與我殿內的貼身婢女甚為要好,央了人求到本宮跟前,故此本宮前來討夫人一個情麵,饒了這個犯事的婢子。”


    “原來是這等小事,還勞皇後前來,真是妾身的不是了。”劉陵心中冷笑,為一個區區下賤的婢女求情,也隻有你衛子夫這等出身低微的人才會做的事情,麵上又作出十二分的委屈,半真半假的說道:“這婢子犯錯,妾身也是稍加責罰便驚動了皇後,日後妾身也得是端著十二分的小心去管束底下的人了。”


    這番話聽來說的有理有情,不軟不硬,明著是做小伏低,暗裏卻是妥妥的一枚軟釘子。衛子夫微微一笑,平聲道:“那當真是本宮的不是了,本宮念著陛下施仁政重人和,希望後宮也是一片和樂,但說到底,責罰婢子亦是夫人殿內之事,本宮插手確有管束過寬之嫌,反倒讓夫人難做了。”


    衛子夫的一番話聽著是體諒劉陵的難處,但言下之意卻是表明皇帝期盼後宮能一片和樂,果然劉陵聽了,馬上自責道:“皇後切莫再說了,妾身已經無地自容,皇後仁心妾身何來難做之說?必然是應了皇後的。倒是那犯錯的小婢子,勞了皇後過來一趟。”


    衛子夫笑容謙和,溫言道:“夫人無須自責,椒房殿與曲台殿相距不遠,理應時常走動,夫人如此通情達理,本宮記在心裏了。”


    正說話間芸娘走了過來,見過禮對衛子夫言道:“皇後,大長秋遣人過來傳話,陛下的禦輦快到椒房殿了,還請皇後早些過去。”


    “知道了。”衛子夫依然淡淡含笑,轉首對劉陵道:“陛下禦輦前來,本宮便先迴去了。”


    “恭送皇後!”劉陵臉上浮起笑容,心中卻恨恨不已。自上次巫山雲雨,劉徹已經許久未踏足曲台殿,如今隻不過是衛青等人立有戰功,這衛子夫又成了皇帝心尖子上的人了,連自己殿內管束下人都要插手,實在可恨。隻是這衛子夫有家人幫襯方會如此得寵,若是自己也有這樣的娘家人,定是超過她數倍的,想起遠在淮南國的父親,劉陵幽幽歎了口氣。


    “穗兒!”劉陵吩咐身邊的婢女道:“去打聽一下今日之事是何人向衛子夫報的信,日後尋個由頭,讓她和那該死的賤婢想張嘴都說不了話!”


    “諾!”穗兒雖然近身伺候著劉陵,但劉陵的手段她是見識過的,聞言不由地冷汗冒上脊背,有種兔死狐悲的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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