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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重離魂劍,是天底下最可怕的殺生之劍,據說沒有人能夠在這樣的劍法下不死。地獄十重,劍法卻隻有九重,剩下那一重,叫做“生不如死”。


    方小刀之所以覺得老天玩弄他,是因為這個使九重離魂劍的人,應該早就被秦不歸給殺了。至少在秦不歸自己的認知裏和江湖的傳言中,這個人都已經死了很多年了。但是如果這個人活著,還讓方小刀給碰到了,哪裏有不痛下殺手的理由。


    方小刀的眼睛往四處飄了一會又飄了迴來,接著就看見這老者笑眯眯道:“老夫我一輩子英雄好漢見得多了,可就從來見過明知道自己必死無疑還賊心不死的。你看什麽看,這個地方牆壁中夾著生鐵,根本就沒有窗戶,所有通風換氣的地方都隻有嬰兒頭顱一樣大,你根本出不去。”


    方小刀被人看穿,有點尷尬的抬起頭看了看屋頂。那老者道:“這個夢你也千萬別做,屋頂上布滿了刀劍難傷的韌絲,這些絲縱橫成網。你猜,你要是跳上去會變成什麽樣子?”


    方小刀笑道:“您誤會了,我真沒這個意思。”


    這老者變臉真快,因為下一秒他的手裏多了一把輕靈的軟劍,在空中一抖,發出一陣如泉鳴一般悅耳的聲音。然後,看了看方小刀道:“你是不是準備徒手接招?”


    方小刀道:“那你要是能接我一把寶劍,我絕對不會拒絕的。”


    老者突然拍了拍手,突然一陣輕響,從第八重開始,所有的門依次打開,一把長劍緊接著飛了進來。而打開的門,隨著長劍的經過依次關閉。


    方小刀伸出手去,輕輕的就接著了這長劍,心中更是驚駭。那八重門地劍客竟然將劍送到方小刀這裏的時候,正好是力量用盡,接劍毫不費力。這個本事,方小刀自問還沒有。


    老者道:“你應該看得出來,我用的劍隻不過是個一把三流寶劍,而你用的卻是威力極大的絕頂好劍。作為一個長輩,我沒有欺負你吧!”


    方小刀看了看上千年依舊雪亮的劍刃,和那股滄桑不滅的寒氣道:“沒有,除了你比我多練了幾十年之外,你是真的一點也沒欺負我。”


    老者似乎臉皮甚厚,居然還點了點頭,將長劍抖了起來道:“九重離魂劍,第一重,孽台明鏡。”他的劍法名叫九重離魂,每一重都和地獄有關。第一重地獄有孽鏡台,照見人心善惡。但是他的劍法並不是鑒別一個人的善惡,殺人的劍本來就稱不上善。


    往後第二重“寒冰奪魄”,第三重“黑繩結牢”,第四重“血池無岸”,第五重“望鄉忍顧”,第六重“枉死莫歎”,第七重“熱惱煩生”,第八重“惱悶愁活”,第九重“豐都六道”。這並非所有的九重離魂劍,還有第十重“輪轉不休。”而這裏的輪轉不休絕不是說生命輪迴不止,而是說死在這一重劍法之下的人;即使能夠輪轉投生,也並沒有結束這劍法帶來的痛苦。


    方小刀覺得,如果今天遇對了人的話,他連接下第一重的本事都沒有。九重離魂劍隻是不同的十種殺人劍法,並沒有什麽威力大小的分別。所以,能接下第一重的人隻是能夠看到他的第二種殺人方式,絕不是見識更加精妙的劍法。


    “孽台明鏡”,這一招帶著十足的惡意,再看這名字就有了另一種解釋,好像是這劍法“惡”得光明磊落,上了孽鏡台還是“惡”得問心無愧。


    方小刀立刻就明白為什麽秦不歸對於他對九重離魂劍這一段描述非常多了。因為這劍法,的確是夠狠,夠惡。盡管你可以不喜歡,但是隻要有點見識,一定會佩服。


    奇怪的是,這人好像沒想殺方小刀,隻是把劍法用了出來,並沒有下殺手。在每一次即將奪去方小刀性命的時候突然收力,然後繼續出招。饒是方小刀用的是一把名劍,在兵器上占了很大的便宜,但是絲毫沒有改變他一直處於下風的狀況。


    這老者雖然不傷方小刀,但是就好像是炫耀一樣,在方小刀的身上留下了幾個洞。方小刀很像給他來一招“生死契闊”,但是無奈總是被壓著打,沒什麽機會。


    九重劍法如同九重閻羅殿,沒有一重是人間該有。方小刀實在想象不出世間怎麽會有如此純粹的殺人劍法,有些地方大大的違背了劍道,但是殺人很有效果。劍這樣的劍法隻能用來殺人,羞不了劍道。因為劍被稱為百兵之君,他卻修成了百兵之“惡”。高深的劍道蘊藏天人化生的大道,能夠修身養性。但是這劍法沒有一顆充滿了惡意的心是練不到火候的,而一個惡貫滿盈的人,又如何能夠接近道。這種惡是單純對生命的蔑視,卻不同於擺弄奸計的那種奸猾之惡。


    “人命關天,人性本善”。背離了天道也丟棄了人道,這劍法,沒有道。這是方小刀最直觀的感受;即使這劍法威力再大也是不值得去學習的。


    九重劍法其實很短,並不長,但是相信任何人見識了所有的九重離魂劍,一定會覺得走完了一生的時間。那種生死時時刻刻要見分曉的感覺,絕對能夠讓一個心誌不夠堅定的人崩潰。


    方小刀看了看自己破爛不堪的衣服道:“第十重呢?”


    老者無奈的長歎一口氣道:“要不是留著你還有用,我一定殺了你。你實在是一個怪胎,在這種情況下還能主動要求見識第十重劍法。”


    方小刀數了數身上衣服的裂口道:“要命三劍,斷臂兩劍,斷腿一劍,你這也隻有六劍,另外三重劍法,似乎並不太管用啊!”


    老者眼睛似乎要噴出火來,盯著方小刀道:“你知道什麽,當你要殺一個高手,你一定要選擇最適合殺他的方式。而你的奪路劍法,論精妙罕有對手;論劍意你已經是行家裏手;論快你是年輕人,我趕不上你。所以,在快,意,巧這三重劍法上,你不輸於我。而落在你要害上的三劍分別是,邪,險,合三重劍法。至於斷腿斷臂,隻是說明你在勢,招,力三重劍法上麵缺乏一些習練,但是已經得到其中三味。”


    方小刀沒想到這背離大道的劍法居然讓他說的頭頭是道,不僅有些好奇了。這九重劍法的區分,倒也真的是自成一派了。而且,他說的不無道理。方小刀今日今日,在劍法的精妙上並不弱於天下群雄,但是招式老練上的確缺一些歲月的打磨,在劍勢肯定比不過這樣武功頂尖的老劍客。而他功力遠遠比不上這老者,力上麵便輸了一籌;這還是人家有意留了一些功力,不然他的要害會中四劍。他的劍在速度上不差,在劍意上已經領悟了“以意運劍”的法門。而遇到了邪門劍法,很考驗一個人的臨敵機智,這一點他算不上身經百戰,自然會差。他的劍法講究攻守兼備,在弄險上和一套專門殺人的劍法不可同日而語。而這個合,方小刀在沉思剛才對戰時發現,其實是劍與人合的意思。這和奪路劍法之中的“控劍”非常相似,要做到劍能如手臂般隨心所欲,這是所有練兵器之人的夢想。他為了練控劍也算是煞費苦心了,沒想到這門他看不上的劍法,竟也對比極為重視,而且分出一門來單練。隻是,方小刀的六劍技相互融合,你中有我。所以他覺得這樣分門別類,好像並不是很好。


    方小刀像開玩笑一樣道:“我猜,那第十重,一定是前麵九重的融會貫通咯?”


    那老者道:“正是,這並不難猜。”


    方小刀皺了皺眉,要不是還好,是就有些不好了。把劍法分為九門分別單練,能夠殺人無失的劍法,如果再融合起來,再加上者蔑視生命的惡毒,那該是多麽可怕的劍法。他覺得這第十重劍法,已經能夠和陸寒廷的“氣貫參商”一較長短了。


    秦不歸和九重離魂劍相遇,就是一個術高的殺神碰上了一個專業的殺神。秦不歸這個術高的殺神雖然殺人數量比不上專業的殺神,但是他殺的人質量比較高。


    方小刀不願意承認,秦不歸會在殺一個人的時候失手。他心目中能和秦不歸一較長短的,隻有內心一直很尊敬的葉雲橋。於是他開始懷疑,懷疑這個老者到底是不是秦不歸殺掉的那個人,最後無比堅定道:“你不是他。”


    老者道:“你說誰?”


    方小刀道:“那個我爺爺殺掉的人,他也用九重離魂劍。”


    老者微笑道:“也許吧,總之肉體還是同一具肉體,靈魂已經不是同一個靈魂。”


    方小刀愣了一下,聽起來好像他是個心死之人。但是心死之人苟且偷生可以理解,胸懷還過得去就奇怪了。這老者雖然劍法十分惡毒,但是胸襟還算寬廣,至少還能接著方小刀的玩笑話繼續開下一個玩笑。莫非,秦不歸殺了他一次還讓他轉了性子麽,要是這樣,殺人之外居然還做了一件好事。


    老者似乎有意解開方小刀的疑惑,仰頭道:“絕望一迴能讓人堅定,死一迴能讓人重生。”


    方小刀點了點頭,秦不歸去世他絕望過一迴,險死還生更是不止一迴。雖然沒能體會過什麽叫重生,但是還是知道,絕望之後心誌更堅,重生之後更加惜命。而人為了活著是可以做出很大的努力的,所以當一個人死過一迴之後,肯定會為了活著想盡各種辦法,為了活的更長小心翼翼。


    老者看了看方小刀道:“關於我和你爺爺秦不歸的事情,當世隻有江南百裏梨花坳的徐姑娘才算是知道的詳盡。但是光陰流轉,就算她還在人世,恐怕已經是一位六十多歲的老婆子了。”


    方小刀不禁有些好奇道:“難道你自己會沒有一個外人清楚麽,再說,我有什麽必要去翻一段陳年舊事啊?”


    老者笑道:“我的生平對你毫無意義,但是秦不歸呢,你對他到底了解多少?”


    方小刀這才發現,秦不歸給他說過很多事情,很多名人豪客,但是對於自己的過往,從來都隻是寥寥數語。他並不了解秦不歸,更不知道秦不歸如何從一個普普通通的人變成了武林中堪稱無敵的劍豪。


    老者笑而不語,好像他真的了解秦不歸,至少比方小刀了解得多。


    方小刀想多了事情開始煩躁,終於耐不住道:“你到底找我來幹什麽?”


    老者道:“不是我找你,而是王爺。”


    方小刀驚訝道:“王爺?”在刀馬川,隻有一個人配稱王爺。而方小刀的猜測是,秋章翼找自己,解決中原使者被殺的事。


    老者點了點頭道:“你自己進去吧!”說完在中堂下麵按了什麽機關,中堂後麵便發出了一聲開門的聲音。


    方小刀把雪暗放在桌上,掀起了中堂鑽進去。隻見眼前是另外一座屋舍,和外麵截然不同,一點也不狹窄,寬敞亮堂。裏麵幾乎沒有任何陳設,隻有一張巨大的供桌,上麵一個精致的刀架,架著帶鞘的無用刃。聖物不愧是聖物,這供奉端得是架勢十足。但是,刀馬王呢,他要見自己,總不能不出現吧!


    方小刀正想發聲,突然見後壁又有一道門轟然打開。未見其人,卻見一幅幅高深莫測的畫卷從屋頂垂到了地麵,其中有密密麻麻的文字,龍騰虎躍的招式。方小刀雖然沒見過多少武功秘籍,但是一眼就能夠看得出來,這都是極其深奧的武功。


    方小刀目光一張一張得掃視過去,突然被一張叫做“奪路劍法”的畫卷吸引。在這畫卷之中,奪路劍法的招式可以說相當詳細,但是缺乏修煉的門徑。奪路劍法在江湖中興起也不過是近幾十年,大成者隻有秦不歸一個人。而以秦不歸的劍道修為,用出來是玄之又玄,能夠將招式複製的如此詳細,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縱然很想撕下來,但是方小刀還是抑製住了自己的衝動。光看這幅畫卷就去練奪路劍法,是很難得奇門而入的。擔憂未必,心裏卻很氣憤。


    這些畫卷,包括了當今武林頂尖的武學,有河清派,水月觀,浮屠寺,甚至西極流沙,滄海一脈,北漠聖衣以及北漠無上宮。有一副很巨大的畫卷,上麵寫滿了文字,招式卻變化並不多,名字赫然是六陽門。這很符合葉雲橋的路數,他是一個將簡單的武功練到天下無敵的人,當然非常值得研究學習。一副小畫,上麵寫著龍飛鳳舞的四個字“氣貫參商”,這竟然是陸寒廷的絕招。


    刀馬川不是武林任何一個人門派能夠相提並論的,但是大家忌憚的應該是威武雄壯的刀馬而不是他們的武學。這裏的一切看起來都那麽的不可思議,令方小刀的額頭,驚出了一身冷汗。


    突然,方小刀的目光看到了幾個不可思議的字“天劍二十七”。


    劍宗有天,地,人三脈,是為三。追求極道是他們任何一脈都矢誌不渝的事情,而九為極數,故有九。三九之數似乎在印證劍宗千年的曆程,但也成為了他們絕唱。


    天劍二十七,整個天下公認的劍道至極,其威力如何或許已成一個傳說。能夠見到其中的一鱗半爪,想來也是一個劍客足以慰平生的事情。


    偷師學藝是武林大忌,何況是站在別人家裏看別人珍藏的“天劍二十七”這樣的不世絕學。但是他忍不住,任何一個人都忍不住,這是天下習劍之人的瑰寶,可也是毒藥。


    第一次了解天劍二十七,方小刀以極快的速度從頭通讀了一遍。然而字裏行間並沒有什麽非常吸引他的東西,好像通篇隻是在說劍,並沒有什麽厲害的劍法招式。這幅圖卷上,隻有很短的殘招,而且並非劍法,是一招掌法。方小刀記性極好,很快將招式記在心裏,然後不由自主的想試一試。但是這掌法平淡無奇,並沒有任何的出彩之處,令方小刀莫名得沮喪。


    突然,身後一人道:“好了,你現在已經沒有機會再看了。”說完,也不知道為什麽,牆壁上所有的圖卷,在同一時間收了起來,隻露出牆壁。


    方小刀迴頭看到了一個老人,仿佛已經風燭殘年,雖然沒有頭發盡白,但是看起來比門外那位還要滄桑。皺紋占據了幾乎整張臉,方小刀寧願承認這不是一張臉而是一顆幹癟的棗核。


    如果說這就是名震天下的刀馬王,方小刀會非常失望,但是事實如此,他也隻能承認,再怎麽威風的人,也敵不過歲月。


    刀馬王秋鼎,他已經統馭刀馬將近三十年。除了中原皇帝,天下再也沒有任何一個中原人種手中握有如此之多的兵馬。他很累,每天身上背負的重量讓他迅速的蒼老,所以,他老的比別人快了很多。刀馬王很像是草原上的可汗,統領著眾多的部落,以本部的兵馬威懾群雄,使他們聽從號令。但是,刀馬川並非遊牧民族,不是牛羊吃光了草地上的草就換一個地方那樣的隨意。何況遊牧的胡人都矛盾不斷,刀馬川的部野家族之間矛盾會更大。而這些矛盾,都由刀馬王一個人去解決,這份壓力,可謂舉世無雙。


    方小刀不會去考慮當年秋野風選擇不稱帝,不以國度自居的功過。或許秋野風隻是在中原那場混戰之中看了太多殺戮,以為不立國就會避免權謀的禍患。結果到了現在,刀馬川到底是一個國還是一個占據廣袤徒弟的盜寇,在天下人心裏都有著不同的答案。


    方小刀道:“前輩是刀馬王?”


    秋鼎搖了搖頭道:“不是,隻是一個等待塵土掩埋的老人。”


    方小刀道:“是就是,刀馬王就算上了年紀,也自然是傲世群雄的王。”


    秋鼎道:“一個老弱的刀馬王就不會再是一個王者,鎮不住刀馬川桀驁不馴的各方首領,也配不上刀馬王這三個字。因為刀馬王存在的意義,就是震懾群雄,使刀馬川團結。”


    方小刀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可是給他一個肯定的答案似乎太傷人,於是選擇了沉默。


    沉默良久之後,秋鼎道:“你想不想活?”


    方小刀覺得這話是在威脅自己,他自然想活。這輩子還剛開始不久,盡管有很多波折,但是未來還是可以憧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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