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郗政將洛漓瑤緊緊抱在懷裏,隻覺得她的身量遠比他預料的還要輕,抱起她簡直可以說是不費他的吹灰之力。


    “愣著做什麽,還不快去把偏殿收拾一下?”洛郗政轉頭看了一眼已經呆愣在原地的挽華,“你家主子最怕的就是雷雨天,你不知道嗎?”


    自家殿下從小就最怕雷雨天,挽華自然是知道的。


    隻是她沒想到的是,洛郗政也知道。


    “皇兄......咳咳......”洛漓瑤隻覺得他們此時的姿態十分不妥,但是無奈掙脫不開他,隻得拉著他的衣服,道,“你這樣......咳,有些不好——趙貴太妃還在後麵咳咳……”


    話雖如此說,但是她卻覺得心底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蔓延開來,暖暖的,竟然讓她覺得很是舒服。


    她又一次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個荒唐至極的吻,也是在這麽一個雷雨天,也是在她的身子極度虛弱的時候......


    這個與她具有一半相同血脈男人、這個被她稱為皇兄的男人,吻了她。


    真的、的確隻能說是...荒唐至極。


    一想到這裏,她咳得更加厲害了。


    “怎麽又咳得這般厲害?太醫署的人都是幹什麽的?”洛郗政見狀皺眉,抱著她徑直往昭陽殿的偏殿而去,轉頭對身後的裕安喝道,“去把太醫署的太醫都傳過來!”


    裕安應下,慌忙跑了出去。


    挽華穩了穩心神,連忙跟上洛郗政。


    “這......”內務署總管一時不知道說什麽,隻好求助地看向趙傾媛,“趙後娘娘,陛下他這是......?”


    而一邊的宜太妃,則是已經震驚地說不出一句話。


    “陛下和瑤公主是兄妹,自然隻是擔心瑤公主的身體狀況罷了。”趙傾媛在袖中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若無其事,開始趕人,“你先下去按照瑤公主的吩咐去準備先帝後的喪儀吧,這裏用不著你。”


    “是是是。”內務署總管能在宮中任職多年,自然也是個精明上道的人,既然趙後娘娘都覺得陛下與漓瑤公主很正常,那麽他也應該這麽想——畢竟,在這個宮裏麵生存,得學會揣摩主子們的心意,什麽話還說、什麽話不該說、什麽該做以及什麽不該做,都得小心衡量著。


    隻是,本以為先帝後接連薨逝,會讓漓瑤公主在宮中的地位一落千丈,現在看來......漓瑤公主在新帝的心裏,似乎也有著很重要的地位——依舊是這宮中不能輕易招惹的一位主子呐。


    內務署總管默不作聲,行了個禮後便匆匆退了出去。


    趙傾媛看了一眼洛郗政抱著洛漓瑤走向的偏殿方向,輕輕歎了一口氣。


    “冤孽。”宜太妃聽到了趙傾媛的喃喃自語。


    “豈有此理!”洛沅景大怒著掀桌而起,憤然道,“如今母後薨逝,那些人豈不是要更加肆無忌憚了!”


    座下人表情不一,卻都是極有默契地保持了沉默——三殿下洛沅景出了名的脾氣暴躁,這種時候,還是不要去觸這位三殿下的黴頭比較好。


    “伯是。”見無人開口,洛沅景望向自己左手邊座下的第一人,語氣不善地問道,“那件事可都安排好了?”


    驟然被點名的伯是一怔,隨即起身恭敬對他道:“迴殿下,那些忠於殿下的將士們已經召集完畢......隻是,若是要把他們妥善安排至各處,尚且還需要些時日。”


    “給吾一個明白話,你還需要多久時間?”洛沅景眯了眯眼,無意識地握緊了腰間的長劍,渾身籠罩著一股仿佛雖是都會暴起拔劍相向一般的危險意味。


    “短則十五日,長則一月,一切必會被安排妥當。”伯是暗暗心驚,麵上卻還是一副寵辱不驚無甚波瀾的樣子勸說著他,“殿下,此事切不可操之過急,不然——若是咱們的人還沒準備好,大事未能做成,可能還會功虧一簣,得不償失啊。”


    “吾等不了那麽久。”洛沅景看他一眼,“給你二十日,吾必須要在他最得意的時候讓他也嚐一嚐這失去至親的痛苦!”


    “謹遵殿下之命。”伯是心中長出了一口氣,連忙拜伏領命而去。


    既然洛沅景已經打定了主意,那麽如何勸說都再也起不到任何效果,不如專心盡力做事。


    待得他退出營帳之後,洛沅景又喚來一人:“吾這裏有一封信,你送去樂平殿,親自交到二殿下的手中。”


    “那封信的意思是說,讓二殿下做好登上帝位的準備......”蘇洛苒掃了一眼手中密報,快速看完後隨手丟進了炭火盆中,“這也太過張揚了,這等消息,如此輕而易舉便被泄露了出來——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準備造反似得。”


    “這不正是好事?”師越真百無聊賴地翻著早已經爛熟於心的醫書,隨口道,“明麵上不服是一迴事,造反又是另外一迴事了......早些知道還能早些做好防備呢。”


    “這道理也沒錯,隻是——”蘇洛苒心情複雜,看著師越真,“就不知道公主那裏準備怎麽辦了......無論如何,若是不能在兵變之前阻止那位三殿下,隻怕公主和二殿下都逃脫不了幹係。”


    “他們一個已經站死了立場一個根本無心朝堂,就因為是一母同胞,強行扯上關係搞連坐?”師越真嘖嘖兩聲,懶懶地靠在椅子上麵,一副頹廢的樣子,“不過也不必擔心,她心計深得很,沒準隨便咳了兩聲這件事就算是揭過去了呢......”


    蘇洛苒:“……”


    蘇洛琳:“……”


    二人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今上午那份寫著昭後薨逝密報上最後的一句話:新帝因公主體弱染寒而責備了整個太醫署,似乎與公主關係甚好。


    隨便咳幾聲就將其揭過這話,還......真有那麽幾分道理緣由可循。


    “姓唐的還沒迴來?”師越真將醫書往另一邊一推,隨口問道,“他不在還挺無聊的。”


    “他去辦事了,說是還要上十幾日才能脫身。”蘇洛苒不禁小心翼翼去覷著她的神色,生怕她一時想不開,“師小姐......你,真的沒事吧?”


    “哭也哭過了,祭奠也祭奠過了,他不是說我的父母族人已經被安葬好了麽?”師越真擺了擺手,閉上了雙眼似是不想再過多糾結,“若是我再出什麽差錯,他們在九泉之下也會魂魄不安的,而且......”


    師越真的陡然睜開了雙眼,眼中滿是她平日未曾有過的淩厲之色:“我還要等著看我們的仇人失去一切、生不如死的那一天呢。”


    “雖然現在還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誰,不過天道輪迴報應不爽......”蘇洛琳拍了拍她的肩膀,“總會有那麽一天的。”


    蘇洛苒又拿起一封未拆開的密信:“嗯。”


    而此時的洛漓瑤看著坐在床榻邊一臉嚴肅的洛郗政,再看一眼他手上還端著個裝滿散發著熱氣的藥碗,頓時有些無奈地頭疼了起來。


    “皇兄,我就不能等會再喝嗎?”洛漓瑤默默地往朝離他遠一些的地方挪了一挪,眼神一直盯著他手上那碗滿滿的藥,渾身上下的舉動都寫滿了拒絕。


    “不行。”洛郗政將藥碗往她麵前一送,語氣不容置疑地看著她,“現在就喝,我要看到你喝完。”


    “皇兄......”洛漓瑤試圖掙紮。


    “不喝我就親自動手了。”洛郗政毫不心軟,直接掐斷了她最後的一絲絲希望。


    然後侍立在一邊的挽華看著自家殿下一臉不情願卻又不得不接過來的委屈樣子,心裏不由得大感稀奇——她已經有很久沒有見過殿下臉上有這樣的表情了,這樣具有人間煙火氣的家常樣子。


    洛漓瑤雙手捧著藥碗,低頭看著它,心裏默默盤算著如何不小心把藥汁給倒掉。


    “想都別想。”洛郗政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將身子傾了下來,離她近了一些,“雖說這些藥材不常見,但是整個太醫署還是有很多的——倒了一碗就讓他們再熬一碗,直到你喝下去為止。”


    洛漓瑤:“......”


    怎麽跟越真一模一樣。


    又強勢又霸道,非得親眼看著她把藥喝完,讓她的聰明才智在這時候根本無從施展。


    洛漓瑤深吸了一口氣,抱著“視死如歸”的心情將藥碗湊近嘴邊,閉著眼狠了狠心幾口就喝了下去,竟然喝出了一種豪情萬丈的感覺。


    “噗。”是洛郗政忍俊不禁的聲音,然後洛漓瑤手中的藥碗便被拿走了去,嘴裏被塞進了一個酸酸甜甜的東西,口中難以忍受的苦澀味道瞬間就被衝散了些。


    “唔......”洛漓瑤忍不住嚼了幾口,“皇兄,你是什麽時候拿來的蜜餞果子?”


    “知道你會嫌苦,讓他們熬藥的時候順便做了,還特別囑咐了要多加些蜜糖。”洛郗政將藥碗交給挽華,挽華上前接過後連忙退了出去。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覺得現在還陪在這兩位身邊似乎......有些不大合適。


    “嗯。”洛漓瑤又嚼了幾口,吞下。


    “昭後會和父皇同葬的。”洛郗政拉過她有些涼的雙手,握在自己手裏暖了暖,看著她的神色,“到時候嬴華和沅景得了分封開府,我會以國喪三年為期來延緩你和蒙顏的婚約。”


    “三年。”洛漓瑤鬆了口氣,“三年,足以改變很多事情了。”


    “是啊。”洛郗政依舊覺得她的手涼得過分,又搓了搓,才緩緩道,“瑤兒,以後,你就在我身邊輔佐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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