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洞多嗎?真心不多,或許是那兩個少年眼尖,一個從小就習慣蹲在巷子口,或是奔走大街小巷的時候,觀察著別人的臉色。另一個,則是真正的看戲看得多了。


    所以都能一眼看出其中的問題。


    像那被打的男子,雖說表情憤怒,最後更是悍然出手。但要看的仔細些,便能發現他眼神平靜,絲毫不起波瀾。


    哪像一個被欺辱人的眼神?


    再說那女子,看似護著那男子。但其實呢?一個入玄中期護著一個起碼入玄巔峰甚至丹心境的修士,這合適嗎?


    這不合適。


    或許有人會說是因為那女子地位高些,那些人不敢動手。


    但要是看的再仔細些,便能發現,那女子身上穿的法袍,品階還沒那男子的高。差的還不是一星半點,而是整整一個大品階。


    一個黯淡無光的法器長袍,一個靈光暗蘊的靈器長衫。身份地位差距一覽無餘。


    更遑論兩者之間的修為人數對比。


    特別是最後那一幕,簡直是這場戲裏頭最大的敗筆!看的徐長生都恨不得下場親自指導一番了!


    一手符籙捏了那麽久,對麵竟然沒有一點準備,還任由你出手。出手也就罷了,你一把子花架子符籙,竟然還讓那群中三境修士手忙腳亂,差點原地崩散。


    真不知道你們的境界是怎麽修煉來的……


    總之,這是一場很不完美的下酒好戲。


    還好是沒花錢的,要是坐在那勾欄子裏頭聽曲,卻給自己來這麽一出子“好戲”。徐長生非得把那店掌櫃叫來,給自己退上幾倍的價錢。


    “老徐啊,你說他們是演給誰看?”薛南傳音笑道。


    徐長生默默搖了搖頭,其實一發現這場“好戲”的時候,他便已經把目之所及的人群打量了一遍,並沒發現有漏出端倪的人。


    所以隻有兩種情況,要麽是那真正的看戲之人不在此處,要麽是那看戲之人比戲子還戲子。


    不管是哪種原因,徐長生都不打算多管,看戲而已,看看也就過去了。難不成真要親自下場給人家指導一番?


    這不成的,這可是行走江湖的一大忌諱。


    於是兩人默默地將一桌子好菜打掃了個幹幹淨淨,徐長生也不動聲色地將那壺還剩下大半壺的酒水收進了芥子物。


    誰料想薛南那廝竟然早有關注,酒壺一消失,便冷笑道:“有些年輕人啊,酒量不行,偏偏還要當那酒桌上的將主,也不怕水多閃了腰子。”


    負劍少年嘴角抽了抽,到底還是壓下了那股出拳的心思。畢竟這裏人多,還是給自家兄弟一個麵子。


    免得有人說自己不講武德……嗯!我輩武夫,出拳不出倒是好說,重要的是得講武德。


    於是這個負劍少年一手摁住腰間狹刀,一手摟住自家兄弟的脖子,兩人有哭有笑地走出了酒樓。


    迴去那凡俗客棧,兩人也沒有睡意,至於修煉,一個是很少開始,一個是從未停止。


    薛南走到窗邊,打開窗,任由那清冷的月色流進房間,連帶著還有那純粹的冬日的氣息。


    也還好兩人都早已不懼寒暑,不然來這麽一出,必得染上那風寒。


    薛南悄無聲息地放下一顆靈器寶珠,其中內嵌的陣法散開剛好籠罩住了這個小房間。


    負劍少年也抬頭,眼神之中帶著詢問。


    “老徐,你現在到底是什麽境界了?我怎麽老看你不太對勁的。”


    問境界是假,問情況是真。


    這幾天薛南也發現徐長生的狀態很不對勁,臉色忽好忽壞的暫且不說,連那氣息都是如此。薛南可是知道自己這好兄弟有一手頂級的斂息術法,施展開去,便如那磐石,毫無半點波動。


    現在出現這種情況,必定是有了難掩的苦楚。


    徐長生笑了笑,將那腰間狹刀摘下放在桌上,伸了個懶腰,跟著走到他旁邊,笑道:“我在換血。”


    少年猛地轉身,瞪大雙目,驚唿道:“你在換血?”


    徐長生苦笑著點點頭。


    “那你這一路走來是一直在換血?”


    徐長生又點了點頭。


    “我滴個乖乖。”


    薛南圍著他轉了幾圈,眼神之中滿是驚駭。


    這事也由不得他不驚訝,換血本就是煉體的第三重境界。而從第二層金筋突破到第三層換血,顧名思義,便是換盡全身血液,讓自身的血液更加適合自己的武夫體魄。


    說來簡單輕巧,但其中兇險,曆來被體修們難忘。


    多少體修都是被困在了換血境?


    多少體修宗師成名後,迴憶起自己的換血經曆,依舊臉色煞白?


    多少體修在換血之時,是扛不住疼痛,跌境迴了金筋境?


    換血,最難熬的便是其中的巨痛。


    而大部分武夫換血,都是那麽一炷香到幾個時辰的時間。換血能花費一天時間的,都已經算得上的體修一道的天才了。


    翻盡史書,換血能花費幾天時間的,就已是鳳毛麟角。而看徐長生這架勢,換血已是幾天,好像還沒有要結束的樣子。


    當然,世上最不缺的也就是天才,難得的是成長起來的天才。


    “快結束了?”


    薛南試探性地問了句。


    徐長生搖了搖頭。


    薛南拍了拍胸脯,長舒了口氣之後,朝徐長生豎起根大拇指,道:“不錯,勉勉強強有做我小弟的資格。”


    徐長生笑了笑,眼見著又要動手。


    薛南趕緊往後一跳,擺著雙手,“別,哥,我錯了,求放過。”


    徐長生倒也沒真的要動手,就算是,也是平日裏的打鬧居多。


    他走到窗台,笑道:“南啊,你平時還是多花點心思修煉吧。我看你修為上去了,雕出的小玩意也好些,那東西其實還是和你的修為境界掛鉤吧。”


    說到正事,薛南也沒再打鬧,走到一旁,扶著窗台,認真地點頭道:“那些小東西看起來神奇,其實歸根究底還是我的靈力在支撐著,這也是困擾我最久的一個問題。我一直在嚐試著把他們從我手中剝離出去,讓每一個小玩意就是一個獨立的個體,隻是一直沒有頭緒。”


    “所以,你這一天天的,還不好好修煉,是想幹啥呢?”徐長生敲打著窗台扭頭問道。


    “我……”


    薛南剛想著爭辯一番,但想到自己這入玄初期在他麵前,好像真的抬不起頭了。


    看來,真的得好好修煉了……不然這大哥還怎麽當的下去!


    徐長生雙手攏袖笑道:“南啊,用得慣刀不?”


    “刀?”


    薛南有些疑問,自己這刀可是用的順手的很啊,每次都讓那些女子們欲罷不能,隻是你老徐問這幹嘛?


    想著薛南朝他遠離了些,眼神之中也是帶著些許嫌棄。


    不用問,徐長生這也知道這貨想啥了,無奈地歎了口氣,迴頭看了看剛剛被自己摘下來的那柄狹刀,道:“我說的是那柄狹刀,你要是用得慣,等我過完了換血期便把它給你。反正我也是用劍,這刀拿著怎麽都不順手。”


    其實當時剛從那山穀出來時,薛南便想詢問的,畢竟那柄狹刀看似平平無奇,實則每當徐長生身上氣息有波動時,那柄狹刀都會散發出一股淡淡地鎮厭之力,為其平複那股波動。


    但想到這是老徐自己的機緣,他也沒多問。


    徐長生手一招,那柄狹刀便到了手中,“刀是那位洪前輩送給我的,刀名‘鎮山’,是件道兵,首要作用便是那股鎮壓之力,隻要遇到比它品階低的法寶,都會被其鎮壓幾分功底。我現在隨身帶著,也就是為了在我血脈變化的時候,能鎮壓一二。不過等我換血完了,這鎮山對我來說也就沒什麽用了。”


    沒什麽用了?那可以賣錢啊,這樣的一柄中階道兵,少說也能賣了五六枚紅葉幣!現在你老徐渾身上下加起來,也才不過一枚紅葉幣出頭!擱我麵前裝什麽闊呢!


    不過老徐既然能開口,那顯然不是錢財能說得清的了。


    薛南撓了撓頭,“我要這刀也沒啥用啊,要是柄小的刻刀還好說。你讓我扛著柄狹刀,又雕刻不了,對吧……”


    徐長生笑道:“那就這麽說定了,等我換血完了,這柄‘鎮山’就給你用。”


    都是道兵了,還嫌棄大小不合適,這不是擺明了想要又不好意思開口嘛。要是劍器什麽的還不好說,可這刀,還是柄適合雕刻用的刀,不送給薛南,自己良心都說不過去。至於錢財什麽的,徐長生倒不是真的那麽在乎,錢沒了可以再掙,可這錯過了的趁手法寶,就真的沒了。


    何況是自家兄弟。


    “那行,到時候不管我身上有多少錢,都給你吧,就當是我買了。”薛南也是真想要,既然下定了決心,也就不再含糊。


    徐長生剛想說不用錢,兩人卻齊齊朝著窗外看去,薛南更是順手掐訣施展了一個水幕屏障,外頭看去,已是合上了窗戶。


    隻見不遠處那條街道上,一對年輕道侶正在逃竄,其中那個女子好像還受了不輕的傷勢,一路上都由那個男子施法帶著。


    就在兩人穿過後的不久,白日裏看見的那夥追兵又緊跟其上,不緊不慢,好像生怕他們跑不掉似得。


    就在那兩夥人走後不久,薛南剛想散去術法,卻被徐長生製止。


    不多時,那兩夥人竟然又原路返迴,離著他們更近了些。


    徐長生順手將鎮山係迴了腰間,眯著眼睛看去。薛南則是雙手攏袖,各自再搗鼓著什麽。


    還好這趟過去之後許久,都沒看見他們返迴,兩人對視一眼,才散了術法,合上窗戶。至於那陣法,薛南又往裏頭扔了枚青蚨幣,今晚是不打算關了。


    “找的是我們?”薛南問道。


    徐長生皺了皺眉,“難說,現在看來,找我們的概率的確是最大的。”


    薛南點點頭,開始在這屋內來迴走動,暗自思索著來時的表現,“暗澗塢?”


    徐長生點點頭,“除了洪隍一脈,我們一路以來,也沒招惹過誰。至於財不露白,就更不用多說了,聚寶齋作為一個名響大陸的二級勢力,怎麽也不可能因為這點錢財盯上我們。”


    薛南往後一仰,躺倒在床上,“難辦,要不明日就走?”


    徐長生摩挲著福祿,思索道:“還是明日再看看吧,說不定我們急著出城,反而落入了他們的布置。”


    薛南揉了揉眉心,這事,著實有些苦惱。但自己也不好說什麽,畢竟這事本來就是自己趟的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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