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瑞凡邊境州,皆有一鎮邊雄關,供那來往的行旅客進出。不過此關多是針對於那凡俗之人。至於那些山上修士,有的架雲禦劍從那極高的天幕之上遠遊,或是憑那離奇遁術鑽行山心地底,誰人能知他們的蹤跡?


    但徐長生兩人此次遠門,走的還是那川州的鎮北雄關——定北關!


    原本按薛南的意思是由他架雲,在這邊境一覽大瑞的大好山河的。但卻被徐長生拒絕了,理由也很簡單,兩個小小修士出遠門,這麽張揚,是嫌死的不夠快不是?要是你薛南如今是那上三境的大神仙,不用多說,我都會主動讓你架雲遠遊。


    可你現在連那中三境都還沒有,就一個一拳頭的入玄初期,還想著飛到別人頭頂,招搖過市,不是找死是什麽?


    最後,徐長生還把自己行走江湖的老道經驗告訴了他:出門跌兩境。


    薛南也不是啥蠢人,略一思索,便知曉了其中三昧。


    於是落地之後,薛南便拍著他的肩膀大笑道:“老徐啊老徐,不愧是你,開口就是老陰賊了。”


    徐長生也不惱,隻是無聲地把他一拳放入地底,而後一人背負著雙手朝著那座鎮北雄關遠去。


    說是雄關,其實也是一座大城,南門外便是故鄉,北門之外便是異地。


    而這定北關,也與那合山城差不多,橫亙兩山之間的空地之上。無論是那兩山還是那雄關,都比那合山郡的大且高,還不是一星半點那種。


    因而裏頭的人,也不是一般的多。


    長相各異,口音雜糅,衣裳花樣。所以將徐長生兩人放入其中,就如那一滴水放入大海之中一般,絲毫不起波瀾。


    兩人也約好了在這定北關內逛個三天,好好長長見識,三天之後再出北關。


    出了這北關,也算是真正離開大瑞了。


    到時天高海闊,一切都似那脫籠之鳥,不過所聽所見所處,都是他鄉。


    兩人心裏也清楚,說是逛上那麽幾天,無非都是不想過早的離開故國罷了。


    說來也奇,無論這人怎麽說自己的家鄉,說它這不好,那不好,但真正要遠離的時候,還是口是心非的留戀。


    何況大瑞本就不差,無論是那遠遊的大瑞修士,還是那外出討生活的凡俗,當別人問起自己出身時,都會昂首挺胸地說自己是來自大瑞。


    此時,定北關的雲端之上,有著兩個金甲神人,一人手持三叉神戟,一人手持丈八蛇矛。雙目之中皆是散發著金光,盯著下方的定北關。


    “那小家夥到了?”


    “到了,剛到,看這樣式是還想在這定北關內待上幾天。”


    “那沒事,隻要把他送出我們大瑞,我們的事也就算完了。”


    說著那手持丈八蛇矛的神人往後一坐,化為一身穿鎖子甲的軍伍壯漢,手上提著兩壺佳釀,大笑道:“王兄,來來來,今天也是不醉不歸。”


    那被稱作王兄的金甲神人扭頭看了他一眼,眉頭微皺,“張兄,這風相大人交代的事情還沒辦好,還是等送走了那小家夥再喝吧。”


    軍伍壯漢虎目一瞪,道:“都到了定北關了,還能出甚子事。王兄你莫要推遲,今日你要能豎著迴去,我張製山今日便拜你為大哥。”


    手持三叉神戟的鉤吾山山神王分程歎了口氣,還是散去了金身法相,化作一麵容方正的中年男子,身著便服,坐在了那壯漢身邊,接過了一壺佳釀。


    張製山見狀大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果然是好兄弟,來,咱哥倆走一個。”


    王分程默默碰了個酒壺,眉頭微皺,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但很快,幾口酒下肚,那眉頭也就舒展開了。


    琥陽城。


    常年一襲白衣的風不聞站在那高台之上,右手掐訣,默默推算片刻,忽地眉頭一皺。


    沒想到在那塔內耽擱一下,竟然現在才到定北關……而且好像還有些波折。


    不過想到自己布置的後手,他也就放心了。隻要能把這最大的隱患送出大瑞,那小世界留下的絲縷,也就斬的差不多了。到時也就能開始下一步布置了……


    忽地,風不聞抬頭遠望,透過那無盡虛空,看到那破空而來的細微芥子,麵露微笑。


    ……


    這人界哪都不缺凡人,甚至在大部分城池宗派裏頭,都還是凡人居多。


    就像這定北關內,雖說修士如雲,但凡人卻如海。兩人找了許久,也找到了那偏遠地段的凡俗客棧。


    本來薛南也是想去找間仙家客棧的,反正也就那麽幾枚白水幣一晚,耗不了他多少錢。但徐長生晃了晃他銅皮境的拳頭,他就聽話了。


    說逛,也沒什麽好逛的,無非就是去買些酒水吃食,而後準備遠遊他鄉。


    或是去那聚寶齋清理一下芥子物,畢竟這一路走來,除卻在那場圍殺中,取了那錢德光的芥子物。還有一開始在那場對戲中,得了那陶安的芥子物。


    殺人放火金腰帶,這可算得上是來錢最快的手段了。


    一丹心,一靈台,皆是畢生所蓄。其中財寶豈是兩個少年能比擬的?


    在路上兩人也就將那芥子物分好了,各取所需之後,都準備將剩下的東西出手,最後將那錢財平分。雖說兩人關係好,但涉及錢財,兩人也都明白,還是算明賬比較好。至於事後我請你喝幾壺仙家酒釀,或是送你件合手法寶,那都是另說。


    夜幕漸籠,兩人各自懷揣著一筆從所未有的巨款,肩並著肩,走進了一間四層高的酒樓。


    也沒被暴富衝昏了頭腦,隻是各自要了壺兩枚白水幣的便宜仙家酒釀和一盤售價三枚白水幣的下酒妖獸肉,其他的也都是些凡俗吃食。


    但對徐長生來說,也是最破費的一次了。要是他一個人,頂多在那路邊,要碗餃子餛飩什麽的,應付一下就好了,哪舍得來這。


    不過看薛南那副慘兮兮的模樣,徐長生也沒再反駁,而是由著他來了這酒樓,又不是消費不起,隻是他不習慣如此罷了。可真正有需要來的時候,他也不會不來。


    在他看來,花錢曆來如此,能省則省,但該花的時候,他絕對大方。


    就像現在,兩人一路走來,薛南大部分都是由著他安排,他說什麽便是什麽。現在好不容易來了座大城,總不可能說去搓一頓好的,自己還拒絕吧?


    但要是吃飽喝足之後,薛南還想要別的服務,那徐長生是鐵定會拒絕的。


    酒桌上,兩人推杯換盞。


    一人大口痛飲,一人似那女子小口抿著。


    “老徐啊,你現在到底是什麽境界?”薛南打了個酒嗝,傳音問道。


    徐長生雙手抱著酒壺,笑道:“一隻手起碼能打十個你。”


    “你!”


    薛南一拍桌麵,好似受了莫大委屈般起身。


    四周的人聽見動靜,紛紛扭頭看來。


    薛南一慌,心知不妙,連忙補救,柔柔弱弱地擰著衣角,委屈道:“你說好了你會喜歡我的,怎如今又是這副言語……”


    包括徐長生在內,聽到這話的人無一不是一個激靈,紛紛收迴目光,生怕視線受到侮辱。


    薛南見狀拍了拍衣裳,對徐長生一挑眉,大大方方地坐下,“老徐啊,這行走江湖,最不值錢的就是臉麵了,瞧見沒,以後好好學著點。”


    徐長生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往後一靠,順手撈起酒水抱在懷裏,笑道:“南啊,其實這行走江湖,最重要的也是臉麵。就像他們。”


    說著少年朝一個方向努了努嘴,薛南尋著方向看去。


    隻見那相鄰的街道上,有兩夥人正在爭吵不休,其中一夥是一對年輕道侶。男子被那女子護在身後,臉上還有著一道清晰的巴掌印,正一臉怒容地看著對麵那夥穿著製式衣衫的修士們。


    而那女子則好像在和他們辯駁著什麽,爭地麵紅耳赤。


    忽地,隻見那男子站身而出,對著他們去吼道:“你們要是不逼我,我會這樣嗎?!”


    吼完一手甩出一把符籙,手上掐訣,一柄飛劍橫空。那女子卻順手捏碎一顆靈珠,散發出大片煙霧,隨後拉著那男子遠遠遁走。


    待那群修士驅散煙霧,破開符籙術法,兩人早已不見蹤跡。


    沒了好戲,人群也都抱怨著散去。


    徐長生兩人對視一眼,會心一笑。


    戲演得不錯,但到底不是那專業的戲子,演地漏洞百出,隻是不知道釣地是誰了。


    ……


    當天夜幕,有個老漢默默走進了一戶農家,又默默收斂了一具屍體,離去。


    沒人知道那位老漢把她葬在了哪裏,也沒人知道那個經常在巷子口張望,經常往小鎮外頭那座小小的山頭跑的婦女已經不在。


    不管是原先的南風鎮,還是現在的南風縣,這個普通的農家婦女好像都沒有什麽存在感。就像她那個不是兒子的兒子一樣,多是透明。


    要是那個三天兩頭就和她吵上一架的高母還在的話,興許能發現她已不在。但高母已經去了京城,搖身一變變成了高夫人,這樣一來,反而真的沒人知道她到底還在不在了。


    但世事多是如此,人人自危,有誰能照顧到別人的死活?能在自己富餘之時拉上別人一把,就已是莫大的恩賜。


    於是那扇每日打開,每日等著遠遊人歸來的大門,徹底關上。裏麵一切依舊,連那桌子上的還沒吃上幾口的飯菜都依舊,但唯獨沒有了那個喜歡在吃飯的時候絮絮叨叨的婦女不見了蹤跡。


    後來也不知道誰傳出個消息,說是那賀大娘一心念著徐家那小子,收拾東西找他去了。


    也沒人懷疑這消息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但去了就去了吧,大家也都知道,那對不是母子的母子,隻是差了個稱唿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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