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門風迴到陣雲閣,便召見了夏郎中。


    夏郎中突然獲得楚門風的信賴,極力討好他,楚門風意氣風發道:“先生,明日我們便要前往紅河穀本宗一探虛實,敢問先生,若是大哥已經不在,被人掉包了,我當如何自處?”


    夏郎中撫須笑道:“若是如此,草民便恭賀主公,得以榮登寶座,執掌琉球宗,隻是,到那時主公可要下定決心清除不安定因素。”


    “不安定因素?”


    “主公以為其他幾位當家的可真會服你?”


    “今日他們都已表態願意支持我登上宗主之位。”


    “主公,他們不過想把您推到風口浪尖,自己則靜觀其變,若是宗主已然不在了,那麽他們便圖謀將您從宗主之位拉下來,若宗主健在,則立即反水,到時候陷入不仁不義境地之人就是主公您。”


    一席話讓楚門風冷汗淋漓,焦急道:“是我大意了,請教先生我當如何為之?”


    夏言沉聲道:“主公,明日前往紅河穀,不妨找個由頭讓王元上一行人先去,主公大可跟在眾人身後,來個螳螂捕蟬,如何?”


    楚門風搖搖頭,“王元上也不是愚笨之人,怎會聽我指揮?”


    “主公,我有一計,隻要南當家點頭即可。”


    楚門風眼眸冒出亮光,激動道:“速速道來。”


    夏言在楚門風耳畔輕聲耳語。


    楚門風撫掌大笑。


    南雨筱一人獨自返迴紅河穀,在那日寧珂撫琴的涼亭駐足停歇。


    蕭然,於南雨筱而言刻骨銘心的名字。


    當初,南雨筱一顆心全交給了他,沒想到在他登上宗主之位的那一刻,一切都已改變。


    在整座宗門都以為自己是妥妥的宗主夫人之時,蕭然疏遠了自己,連原因也不曾告訴自己,一段情便這般不明不白終了。


    三百年過去了,南雨筱也不再是當初那一個需要蕭然嗬護的柔弱女子,在這孤懸海外的夷州,飛升境女劍仙唯有自己一人。


    可惜,南雨筱也知道自己的先天根骨,自己修行之路也走到了盡頭。


    畢竟,南雨筱已經在飛升初境停留了整整二百年了,雖說飛升中境的小瓶頸有所鬆動,但是,南雨筱深知,縱然自己過了這一道坎,卻也難以繼續前行。


    不過,在這偌大的江湖,飛升境女子劍仙又有幾人?


    南雨筱對自己的修為很滿足了,自己本非野心勃勃之人,奈何終生並無歸宿,雖在琉球宗地位高崇,但是,由於曾經的一段情,注定了自己要孤單一輩子。


    誰敢對宗主的女人見色起意?


    縱然她隻是宗主曾經的女人。


    這些年,楚門風對南雨筱格外關照,南雨筱也知道楚門風的心思,但是南雨筱對楚門風並無男女之情,楚門風也不敢挑戰大哥的權威,南雨筱徹徹底底成了被琉球宗豢養的一隻金絲雀,困守在小小雞籠港的小小霓裳樓。


    忽然,一襲華貴儒衫出現在南雨筱身後。


    南雨筱清冷道:“何事?”


    “向你要一個人。”


    “誰?”


    “寧珂。”


    “你要她何用?”


    “跟馮、賴二人做了個交易。”


    “不給。”


    “為何?”


    “她是我的人,不許這樣被糟踐了。”


    “寧珂終究隻是一名青樓女子,更隻是一名凡人而已。”


    “就是不給,你若想強行帶走便取了我的性命再說。”


    “筱兒,你還在生氣。”


    “你別叫我筱兒,我聽著惡心。”


    “寧珂我也不帶走,權且先做籌碼,迴頭你肯或不肯都聽你的。”


    話音剛落,楚門風悄然離去。


    微風吹亂了南雨筱的三千青絲,宛如南雨筱亂如麻的心境。


    琉球宗立宗三百年,在山上宗門之中資曆極淺,與那些動輒千年的宗門相比,宛如新生嬰兒一般,從當初一無所有,到如今雄霸東海,南雨筱知道這一切有多麽來之不易。


    可就在當下,琉球宗內部的裂痕漸漸爆發,稍有不慎琉球宗就要慘遭覆滅之禍。


    南雨筱想說些什麽,可是,這一群男人也不會聽。


    忽然,一襲青影乍現,原來是徐天然瞥見了獨自離去的南雨筱,在一旁觀察良久,又聽到了南雨筱和楚門風的對話,知道琉球宗即將麵臨巨變。


    徐天然對南雨筱並不反感,或許,從初入江湖,徐天然就見過了太多女子的悲劇,愈是同情那些身世悲慘的女子。南雨筱看似在琉球宗高高在上,但是,她的苦楚卻難以與他人言說。


    徐天然此時出現,若是處理不當,就會引得大禍臨頭。


    南雨筱看見一襲青衫的那一刻,內心十分詫異,轉瞬,似乎一切都想通了,笑道:“你隱藏得很深。”


    徐天然淡然道:“南當家,我有一事不明,為何方才你不願將寧珂交給馮、賴二人?”


    “不過是和楚門風賭氣罷了。”


    “不對。”


    南雨筱美眸緊緊盯著一襲青衫,笑道:“怎麽,在你眼裏難不成我還是個有善心之人,而不是蛇蠍心腸的女子?”


    “方才你不願將寧珂交出,談不上良心未泯,不過同為女人,一時感同身受、心生惻隱,不知在下所言可有錯?”


    “錯與不錯又有何用,你出現在此,便是取我性命來了,何必贅言?”


    “南當家,依你之見,琉球宗這些年所作所為如何?”


    “不同之人,處於不同位置,看法自然各不相同。譬如琉球宗的諸位當家的,自然覺得琉球宗萬般皆好,自己隨心所欲,無拘無束。於夷州百姓而言,自是苦不堪言,琉球宗行事風格狠辣,對琉球宗必是恨之入骨。”


    徐天然雙手抱拳,“懇請南當家助我一臂之力,為百姓換了人間。”


    南雨筱斜眸看著一襲青衫,不禁莞爾道:“換了人間,有趣的說法,你一己之力又如何換了人間?”


    “從點滴做起,從目之所及做起,從夷州做起,直至一天,可以改換天地。”


    “徐公子好大的口氣,曾經有一人在年輕時與你一樣,可惜,終有一天,你修為越來越高了,你就會忘了來時的路。”


    “我自人間來,但問人間事。”


    “你究竟是誰?”


    “南當家無須知道我是誰,往後你自會知曉。”


    “你不殺我?”


    “若要殺你,何必此時冒險動手,在下唯有一事請教。”


    “但說無妨。”


    “蕭然是個什麽樣的人?”


    南雨筱眼眸低垂,目光漸漸黯淡,良久,南雨筱輕聲道:“起初,他亦如你一般,想要讓這個世界變得更美好一些,隻是,走著走著,便忘了自己的初心,成了那些曾經最討厭的仙人,一心隻惦記自己的境界,視人命為草芥。”


    “當下居於宗主之位之人可還是他?”


    “你最想問的便是這個吧?”


    “南當家聖明。”


    “上一次見他還是一甲子前了,我怎會知道?”


    “女人的直覺最不會騙人,我相信南當家肯定知道答案。”


    南雨筱長長歎息一聲,“不是他。”


    這也是為何南雨筱會對琉球宗徹底死心的原因,事關自己榮辱,隻要那一個人還在位置上,便無人敢對自己不敬,可是,這個謊言一旦戳破了,自己當如何自處?


    麵對楚門風的占有欲,自己如何能躲得過?


    再說了,楚門風對於自己的感情是真的愛慕嗎?或是,僅僅想要征服自己,克服內心對蕭然的恐懼?


    當年的蕭然何等英雄氣概,何等意氣風發。


    在南雨筱尚未結丹之時,蕭然已是飛升境修士,而其餘眾兄弟不過是土雞瓦狗罷了,若非蕭然愣是帶著他們走上了爭霸之路,以他們的才能,如何能有當今的地位。


    徐天然內心有了答案,拱手道:“多謝。”


    南當家挑起一雙柳葉眉,笑如桃花,“你就不怕我騙你,難道你娘沒有告訴你,越是漂亮的女子越會騙人嗎?”


    徐天然微微笑道:“我娘確實說過,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但是,南當家的顯然是個實誠人。”


    南雨筱一聽,氣急敗壞道:“你這個無賴,給我站住。”


    一襲青衫早已一溜煙沒影了。


    南雨筱徑直追了過去。


    天空兩抹長虹,如流星落入霓裳樓中。


    徐天然輕輕推開窗戶,翻身迴了屋子,不曾想看見千白直挺挺躺在地上,跟著徐天然而來的南雨筱見一襲青衫焦急的神情,愈發覺得這青衫小子和白衣小子的關係也太過曖昧了,倒像是斷袖之癖,不然怎會出言貶低自己的容貌,仿佛對汐雲和寧珂也沒生出色心。


    徐天然將千白抱到床上,溫潤的靈力流淌而出,千白臉上浮現一抹詭異的翠綠,南雨筱震驚道:“難道是中毒了?”


    徐天然甚至來不及隔絕房屋氣機,就催動靈力,想要將這股毒素逼出千白體外,不曾想,毒素極為詭譎,盤踞在千白五髒六腑之中來迴遊動,無論徐天然如何用盡,便是一絲一毫也不能排出體外。


    徐徐察覺到靈力流動的異樣,轉瞬,便將霓裳樓主樓悄無聲息籠罩起來。


    徐徐身形一閃,迴到房間,看見千白的神色,冷靜道:“這不是毒,是妖氣。”


    徐天然震驚不已,人間並非毫無精怪鬼魅,但是,數量極少,而自己身邊此時就帶著一隻妖族,便是龍族神將囚牛。


    徐徐心領神會,便前去將囚牛喊來。


    南雨筱從未見過一襲青衫動怒的模樣,原先麵對馮、賴二人的羞辱,他都雲淡風輕,唯有南宮千白受到傷害,他才會陷入暴怒,而那雙狹長的丹鳳眸子露出兇光之時,南雨筱便會感覺到一股發自靈魂深處的恐懼。


    仿佛在南雨筱眼前的一襲青衫不是人類,而是惡魔。


    囚牛剛進屋,就看見了昏迷不醒的南宮千白,立即跪下,重重磕頭,“主人,屬下知錯,請主人責罰。”


    徐天然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扇了囚牛一巴掌,囚牛壯碩的身軀重重砸在牆壁上,旋即,又再跪下。


    兵車轉瞬懸於囚牛眉心,囚牛眼眸清明,沉聲道:“主人,我罪該萬死,不該生出惻隱之心,原先念著同是妖族,希望她能在這一場劫難中苟活下去,不曾想她竟敢向南宮先生下手,我這就將她碎屍萬段。”


    徐天然一手撫囚牛頭顱,一股漆黑殺意流淌而出,將囚牛整個人浸染其中,囚牛的識海被強行破開,徐天然粗暴地讀取了囚牛的記憶,反手又是一巴掌,囚牛又一次重重砸在牆壁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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