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奇見混沌被人類劍客一劍貫穿,心生懼意,就要甩開骷髏遠遁,奈何,骷髏十隻手臂緊緊抓住自己,而翅膀也被兩隻骷髏臂死死抓住,窮奇也動彈不得。


    天際,隻見一道淳樸的村夫,在虛空中仗劍緩緩走來,一步步靠近,臉上滿是溫和的笑意,“抱歉,沒有告訴你,我已陸地神仙了。”


    窮奇驚懼不已,整座橫斷山脈、萬裏妖界,唯有無影陛下是陸地神仙,怎麽又平白無故冒出了一隻陸地神仙境妖帝。


    煉獄是人是妖是鬼,數十年來一直在融合人鬼妖三道,一旦踏出大道,他便能入陸地神仙境,奈何,一直以來煉獄對自己人類的身份不認可。


    雖在洛溪村,他一直以人身現世,但是他最厭惡的就是自己身上殘留的人類身份,他寧可為妖為鬼也不願為人。


    曾經煉獄幾經嚐試想要將自己人類化身村長吞噬,徹底淪落妖鬼之道,奈何,不論如何,村長的身份一直跟隨者自己。


    直至和徐天然一席對話,看見了徐天然內心的痛苦比起自己可不曾少了,而徐天然麵對人間的看法深深映在了煉獄心裏。


    煉獄心有所感,村長的人身就是自己心存的最後一絲善念凝結而成,也是麵對窮奇牽引惡念之時自己煉化而成的那顆明珠。


    為人有何錯,人間亦有心善之人,山上亦有心善修士,自己不過一葉障目,誤了大道。


    為妖有妖道,為鬼有鬼道,為人有人道,三道融合,煉獄是妖是鬼是人,煉獄又非妖非鬼非人,這邊是煉獄的大道,人鬼妖三道融合,他從此走了一條先人從未走過的道路,既是人鬼妖三道融合,又是非妖非鬼非人之道。


    為妖行妖道,為鬼行鬼道,為人行人道。


    混沌和窮奇聯手將煉獄從天上擊落,讓煉獄徹底頓悟了。


    自己不過是天地孕育出來的獨一無二的怪物,自然隻能走天下無人走過的道路。煉獄從心底接納了心底殘存的善念,村長的虛影終於和煉獄融合在一起,一瞬間,煉獄身體之中孕育出一柄本命飛劍,煉獄將他命名為人鬼妖。


    劍名人鬼妖,人鬼妖皆可斬。


    煉獄躋身陸地神仙,並無天地異象,更是不為人所察覺,在於他的大道,隻取三分之一妖族氣運、三分之一鬼族氣運,三分之一人族氣運,三份氣運皆不足以讓妖界、鬼獄和人間察覺到有陸地神仙境誕生,但是煉獄卻因此躋身陸地神仙。


    這一步走得讓人猝不及防,大道之爭極為殘酷,煉獄卻另辟蹊徑,像個小偷,人鬼妖三族氣運各隻偷一部分,卻足以讓他踏出大道。


    窮奇的眼眸裏滿是驚懼之色,隻見一劍朝自己眉心而來,最終,不知為何,煉獄終究並未將窮奇徹底殺死,而是一劍貫穿了窮奇的胸膛,並未徹底擊碎他的心髒,任由窮奇從天而落。


    窮奇喘著粗氣,從蒼穹“轟然”落下,在茂密的山林中卷起一陣大風,旋即,煙塵漫天。


    窮奇落地的一刻,也發現了混沌微弱的唿吸聲,都還活著。


    混沌和窮奇各自恢複了人身,混沌的屁股臉根本看不出任何神情,而窮奇則是徹底被煉獄征服了,緩緩爬起來,單膝跪地,忍著劍傷,嘔出一大口烏黑鮮血,旋即鄭重宣誓:“妖王窮奇,以鮮血宣誓效忠我主煉獄陛下,矢誌忠誠,不離左右。”


    混沌傷勢更重一些,良久,才緩緩起身,單膝下跪,鄭重宣誓:“妖王混沌,以鮮血宣誓效忠我主煉獄陛下,矢誌忠誠,不離左右。”


    煉獄恢複人身,一襲黑袍迎風飄蕩,嘴角仍舊有一抹淺淺的鮮血,橫行妖界數千年的妖王混沌、窮奇向自己俯首稱臣,他們便是麵見龍王至多不過微微頷首,卻在煉獄麵前以妖王最高的禮節單膝下跪而宣誓,這不僅是俯首稱臣,而是獻身為奴隸向主人的效忠。


    煉獄輕輕點頭。


    一戰成名天下知,從今往後,在妖界,再也無人敢說妖王煉獄給四大妖王提鞋都不配,便是龍王、鳳主見了煉獄都要尊稱一聲陛下。


    妖界再無妖王煉獄,而是妖帝煉獄。


    煉獄輕聲道:“狼族,違反了我的禁令,就交由你們二人處置。”


    煉獄聲音雖輕,但是混沌和窮奇聽得十分清楚,而山坡上的一千狼騎更是肝膽俱裂。


    二話不說,一千狼騎就要折身狂奔。


    縱然混沌和窮奇身負重傷,仍舊完全服從煉獄陛下的命令,兩大妖王身形一閃而逝,轉瞬就出現在一千狼騎的退路的前頭,狼騎慌不擇路,徑直朝混沌和窮奇撞去,忽然,隻見兩大妖王聯手,祭出數拳,空氣都為之炸裂,轉瞬,一千狼騎在兩大妖王的暴力虐殺下,無一隻狼妖逃脫,更無一全屍。


    煉獄身體憑空出現在青青身後,青青厭惡地捂著鼻子,兔精一族本就吃素,厭惡血腥味,而一千狼騎雖是自己的敵人,但是見這麽多敵人慘死在自己麵前,青青仍舊心生惻隱。


    煉獄摸了摸青青的長耳朵,青青幻化出人形,平靜道:“大個子,能饒了狼族嗎?”


    煉獄搖搖頭,“妖界要講妖族的規矩。身為妖帝說的話都沒人遵守,將來豈不是沒了威望。”


    青青難掩心底的憂傷,“彼此安安穩穩生活不好嗎?”


    “從此,兔精一族可以在整個妖界橫行了,誰也不敢招惹你們。”


    “我們不過想過安穩的日子,談什麽橫行不橫行,隻要別的部落不來欺辱我們就成。”


    青青又見兩大妖王禦風而去,他們所過之處必將屍橫遍野。


    “大個子,我覺得咱們不能斬雞頭燒黃紙了,我不配。”


    “這說的什麽話,你不配,誰配?”


    “我隻是一隻小兔精,什麽本事也沒有。”


    “等將來咱們部落強大了,你的本事也就大了。”


    青青陷入沉思,煉獄黑袍隨風獵獵作響。


    一夜,狼族部落被混沌、窮奇兩大妖王屠戮,更是連行軍前往龍王會合的狼王一萬狼騎,也被兩大妖王聯手屠戮,聽聞狼王死時極為平靜,這就是妖族的規矩,誰的拳頭硬誰就有道理,狼族太弱小了,狼王不怪自己摻和了妖王之間的爭鬥,隻怪自己太弱了。


    整個妖界都沸騰了,聽聞叛逃龍族的妖王煉獄躋身陸地神仙,而前去追殺煉獄的妖王混沌、窮奇皆成了新晉妖帝煉獄的臣屬。


    違背妖帝命令的狼族一脈被妖帝臣屬混沌和窮奇盡數屠戮,提及此事的妖族無一不搖頭歎息,聽聞狼族部落連一隻小狼崽都沒有活下來。


    龍王大帳,十萬妖族大軍齊聚,但是聽聞混沌、窮奇背叛龍族,轉投煉獄麾下,又聽聞煉獄躋身陸地神仙,一時間龍王的神情詭異,既怒且懼。


    龍王悲歎不已,為何自己耗費了千年時光,更是巧取豪奪那條氣運通道八成氣運,曆經二十載才半步陸地神仙,而煉獄憑什麽就短短為妖數十載就能躋身陸地神仙?


    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呐。


    龍王又想起一抹黑影,那家夥也是短短數十載就陸地神仙了,而又曆經千年,他的境界愈發深不可測。


    龍王嘴角微微翹起,一山不容二虎,若是妖族就無影一隻妖帝,那麽自己反而是任他宰割,如今兩大妖帝並存,自己背後有著強大實力的龍族,反而有了更大的籌碼。


    龍王稍稍思索,便決定下注無影大人,無論如何他堅信已經躋身陸地神仙境的無影大人的實力必然遠勝煉獄,而此番遠征天機閣更是無影大人授意,原本龍王打算象征性騷擾一番,應付了事,如今看來不成了,至少要付出三成損失,才足以表達自己對無影陛下的忠心。


    龍天行在大輦之上,雙手托著下巴,沉聲道:“全軍開拔。”


    短短一個時辰,十萬妖族大軍開拔,朝著珠穆而去。


    天機大殿緩緩關閉,塵埃落定。


    千白形單影隻,南宮姓子弟沒有一人與他同行,如今他已經不是南宮氏族人,名字也從天機閣祖師堂劃去,再無譜牒,成了山澤野修。


    忽然,人群中出現了一襲青衫和一襲白衣,一左一右跟在千白身後。


    千白自然知道是誰,俏皮道:“本來想著還能請你們吃一頓飯,盡地主之誼,沒想到,地沒了,地主變佃戶了,沒的請了。”


    一襲青衫笑眯眯道:“沒事沒事,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再破敗的地主老財也比我們這些窮酸的農夫強,既然祖宅沒了,不能在家設宴,去到外頭尋一處青樓喝頓花酒,我們也能勉為其難接受。”


    千白搖搖頭道:“且不說我口袋有無銀錢,便是真的有銀子,這昆侖蠻荒萬裏,有個錘子青樓。”


    一襲白衣雙手負後,氣質絕塵,沒來由來了句:“來日方長,留著錢,有的是機會。”


    千白笑道:“小吳子,想不到你也變壞了,都敢逛青樓了。”


    一襲白衣平靜道:“姓徐的都敢,我為何不敢。”


    頓時,一襲青衫神色詭異,似乎軟肋又被吳清風一劍刺穿。


    徐天然一行人擺開一條長蛇陣,首尾十餘人,走得氣勢磅礴、步伐六親不認,似乎是不給天機閣好臉色。


    天底下哪裏有這般待客之道,來天機閣一口熱乎飯沒吃上,一次熱水澡沒有洗上,就要灰溜溜下山了。


    徐天然一行人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千白一人孤零零下山,而那算命半仙也真夠心狠,也是說到做到,竟然立即就將千白逐出天機閣,也沒有預想中安排幾個高手在暗處保護,更是連值錢的家當都沒有,唯有一隻包袱,裏頭約莫就裝了些衣物。


    徐天然不禁腹誹:摳門的天機老兒,等將來見著了老白先生,肯定要高上一狀,讓他好好出出血。


    可惜,也隻能腹誹了,畢竟自己真不是南宮老兒的對手,再說了,真的能打得過了,還能揍千白爺爺不成。


    徐天然一行人來時是少閣主親迎,別時灰溜溜的,隻能千白自己催動天梯陣法,一行十餘人一一上了轎廂,緩緩下山。


    蕭慕容見快到山腳了,心裏怒氣翻湧上來,怒罵道:“天機閣,啥也不是。”


    呂小布眼見外麵的冰雪,剛一腳踏出轎廂,立即就打起了寒顫,跟著罵了句:“天機閣,啥也不是。”


    徐天然一個板栗落在大黑炭腦袋上,“徐榮罵得,你罵不得。”


    黑炭頭皺眉問道:“為啥?這待客之道恐怕在江湖也是空前絕後了,罵兩句怎麽滴。”


    徐天然笑道:“我們又不會留下,可是你要留下的,到時候抬頭不見低頭見,南宮老兒可是天仙境,你在天機閣放個屁他都能聞出味道,你罵他一句,迴頭就要多吃苦頭了。”


    呂小布黝黑的臉上竟然有些發紫,轉頭看向身後,真的有一道身影在後麵緊追不舍,難道是天際老兒良心發現,讓大家迴去吃個飯再走,不然肚子真的餓壞了。


    千白停下了腳步,駐足片刻,旋即轉過身去,朝一襲錦袍美婦人揮揮手,笑道:“娘,別送了,孩兒走江湖去了,等孩兒出息了就迴來看您。”


    江子夫強忍著淚水,她知道有這麽一天到來,而真的這一天來臨之時,她仍舊萬分不舍,母子倆人隔著十餘步,就不再往前了,似乎彼此都知道,不能再靠近了,不然會更難過。


    江子夫柔美的聲音如銀鈴,“無論你走到哪裏,娘都會看到你的消息,記著,活著比什麽都重要。”


    千白懂事地點點頭,揮揮手,“娘,迴去吧,別送了。”


    江子夫堅持道:“我就目送你一程,你爺爺也允準了。”


    千白轉過身去,原本強忍的淚水轉瞬決堤了,再揮揮手,出門已是江湖。


    兒行千裏母擔憂,千白的淚水不是為自己悲傷,而是為娘親感傷。


    鵝毛大雪,甚是應景。


    一行人走得遠了,遠到那一襲錦袍美婦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之中,走得近也近,也才走了約莫半個時辰。


    徐天然掐著手指頭,喃喃道:“不該啊,天機老兒差不多該來了。”


    忽然,富貴翁裝扮的南宮牧神從天而降,一個板栗砸在徐天然腦袋上,“徐小子,膽兒肥了,天機老兒也是你能叫的。”


    徐天然立即換了一副麵孔,諂媚道:“前輩,天然若不如此,真不知您何時現身?”


    南宮牧神威嚴說道:“方才有人說什麽放個屁我也能聞出味道,是什麽個道理?”


    徐天然隻能硬著頭皮瞎說道:“這不是誇前輩您神通廣大,法力無邊嘛。”


    “看來白老頭和你家先生沒少在你麵前說我的壞話。”


    “哪裏哪裏,義父和先生對前輩可謂是敬仰久矣,提起南宮閣主滿是溢美之詞。”


    “徐小子,又是滿口胡言,不過你這廝撒潑打滾的模樣倒是確實得了白老頭和吳先生的真傳,這樣我就放心了,白兒跟你一起行走江湖吃不了虧。”


    吳清風聽著倆人你一言我一語,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不是問老白和柳鶯鶯如何了,就是問學塾可有好的讀書種子,吳清風對這些事情毫不關心,索性眯眼假寐。


    呂小布內心一沉,開始擔心自己會不會真的留在天機閣,剛才咒罵了一句天機閣,南宮老兒,哦不,南宮閣主會不會給自己穿小鞋,自己腳大,穿小鞋真的不舒服呀。


    南宮牧神問道:“徐小子,接下來有何打算?”


    “去橫斷山脈溜達一圈,有些事情要辦?”


    “與我所料不錯,是為了淨土小和尚吧,不過,莫說你,就是天機閣千年來也尋不到妖帝無影的蹤跡,你去妖界,恐怕也是無功而返。”


    “行不行,走一遭才知道。”


    “你這一行人浩浩蕩蕩,太惹眼了,黑炭頭和你倆小徒兒先留下,我幫你照看著。還有這兩隻狐妖,一入妖界恐怕要招惹不少麻煩,也先留下。加上你這一對稀奇古怪的扈從和傀儡,也都暫且寄存在我這裏,還有你這背刀隨從,境界太低了些,也留下吧。”


    徐天然點點頭,抱拳道:“多謝前輩了,尤其是小布的身體,我想著您應該也有了應對之策,就有勞前輩了。”


    “別一口一個您,跟你家迂腐的先生一模一樣,我還是更喜歡白老頭,說話粗是粗了些,但是聽著舒坦,沒那麽多酸溜溜的窮講究。”


    千尋站了出來,堅定道:“我要與主人一同前往妖界。”


    徐天然看著千尋堅定的眼神,徐天然同意了。這畢竟是徐天然自己的事,南宮牧神自然不會插手,他給的建議自然是為了徐天然好,卻不能將自己的意願淩駕於徐天然之上。


    管彤也跳出來,“師父,我也要去妖界。”


    徐天然立即就賞賜了一個大板栗,“等你長大了自己去。”


    管彤嘟囔著小嘴,繼續抗爭。


    噬魂、奪魄很是慶幸,能留在天機閣混吃混喝,總比去妖界冒險強得多。贔屭是多麽希望富家翁能提及自己的名字,自己去了妖族,那是九死一生,龍王肯定不會饒過自己,但是,主人似乎也沒有將自己留下的意思,隻能聽天由命了,希望天道保佑,自己能夠活著歸來。


    楊小兵伸了個懶腰,尋思著自己好歹也是青雲榜民間排名第十一,好歹也要在妖界躋身化神境,不然和這些妖孽的差距就越來越大了。


    洛洛、洛雨自然不想重返妖界,能在天機閣修養一番,好好消化體內這股氣運,若是機緣巧合,或許一年之內就能結丹入一品了,將來也能成為主人的戰力。


    千白站在一旁,白眸如潔白雪花一般幹淨、透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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