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牧神終於走到千白身邊,柔聲道:“不怨爺爺吧?”


    “不怨。”


    “江湖路不好走,一路小心。”


    “您都做了最周全的謀劃,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謀劃終歸是謀劃,終究是要靠你們自己去闖,真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別忘了你也是有靠山的。”


    “記著了,你都說了無數遍了,到時候你就是拚著閣主的位置不要也會提著劍為我砍人。”


    南宮牧神手中憑空出現一個包袱,“這個包袱給你,出門別叫人看扁了,還真當天機閣待客之道這般差了。”


    徐天然頓時兩眼放光,好歹也是天機閣閣主親手給孫兒的家當,估摸著都是世上難得一見的珍寶。


    千白接過沉甸甸的包袱,內心一暖,隻見一襲青衫立即滿臉諂媚笑容,“前輩,千白身子骨弱,我替他背著。”


    南宮牧神也不小氣,就丟給徐小子了。


    “這一趟妖界之行,定要小心,不可泄露你的白眸,這個黑瞳水晶戴上,就不會那麽惹眼了。”


    千白乖巧點頭,然後,接過黑瞳水晶,輕輕戴在眼睛裏,果然,透徹的白瞳不見了,而是如常人一般的黑瞳。


    徐天然抱著沉甸甸的包袱就開始一直傻笑,似乎這寶貝有他一份似的。


    南宮牧神走到姓徐的跟前,沉聲道:“還有什麽要問的,抓緊,別不懂裝懂,迴頭可是要吃大虧的。”


    徐天然收斂笑意,難得露出嚴肅神情,“無影?”


    徐天然兩個字道出,南宮牧神自然就明白他的意思,娓娓道來,“無影的根腳縱然是天機閣也摸不清,隻是知道千年前,他和上代白瞳一同現世,又隨著白瞳被封印而消失無蹤,在妖界唯有一隻九尾狐妖梅蘭罌為他傳達命令。若想找到無影在何處,就要先尋到梅蘭罌。


    見無影要極為小心,他可是妖族中少有短短數十年就能躋身陸地神仙境的存在,當年與上代白眸一同統領妖族與人間為敵,絕不是善茬。”


    徐天然笑道:“自然不是善茬,是善茬尋他作甚。”


    “小子,有誌氣,不過切記,膽大心要細。”


    徐天然雙手籠袖,微眯著眼眸,“曉得啦,拚了命也會護住你家寶貝孫子性命,我死得,他可死不得。”


    南宮牧神撫須笑道:“孺子可教也。”


    “前輩,其餘人我並不擔憂,敢問黑炭頭的身體當如何調理?”


    “這你不用擔心,等你歸來,或許他就已經是武評大宗師了。”


    徐天然差點眼睛掉地上了,自己一路上辛辛苦苦修行,難不成還比不上黑炭頭睡了吃吃了睡就躋身武評了。


    隻是,大黑炭若是解決了身體的問題,徐天然還是很高興,至少柳嬸的心血並未白費了。


    徐天然又記起一事,問道:“前輩,敢問妖界有無可解魔道血咒的法子?”


    南宮牧神撫須笑道:“你小子不厚道呀。”


    “前輩心知就成,不必將窗戶紙捅破,大不了一路上給千白做牛做馬,成不?”


    徐天然想起雲麓山莊一別已三年,不知雲龍兄如今修為幾何,若是到了金丹巔峰,豈不是很危險,一輩子壓抑自己的境界也不是辦法。


    問南宮牧神在妖界有無解除魔道血咒之法,無異於緣木求魚,隻是在打探南宮牧神的口風,若是江湖中,連南宮牧神都不知道法子,恐怕徐天然再也尋不到解除唐雲龍血咒的法子了。


    南宮牧神沉聲道:“法子是有,隻是,需要的天材地寶有點多。”


    一聽,徐天然忍不住激動道:“有法子最好,其餘都無關緊要。”


    南宮牧神平靜道:“遠古龍族精血。”


    徐天然眼眸黯淡,“龍族早已徹底覆滅,如今的龍王不過是有微薄龍族血脈的大蛟化龍,他身上都無龍族精血,何況其他大妖。”


    “也別氣餒,這趟妖族之行就當碰碰運氣了,萬一遇見了呢?”


    破解魔道血咒的方法唯有洗髓,用龍族精血洗去唐雲龍身上的人類血脈,從此不再是肉體凡胎,而化身為龍,血脈之憂自然就消除了。


    說來簡單,做來談何容易。


    徐天然想問的都問完了,乖乖輪到自己洗耳恭聽了。


    果然,南宮牧神開始拉扯著一襲青衫的衣角,躲到角落裏,開始一同囉囉嗦嗦,“三件事要切記,一是不可讓白兒現出白眸,縱然他戴著黑瞳水晶,但是在飛升境大妖麵前,極容易被看透偽裝,所以,一路上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二是不可讓白兒去蒼山,那是上代白眸封印之地,白兒體內隱藏一股極為詭異的力量,雖不知蒼山有何詭異之處,我也幾次想探明其中真相,奈何蒼山實在太過遙遠,而環境太過惡劣,便是天機閣的力量也無法抵達,更別提一探究竟了。總之,我隱隱有預感,千萬不能讓白兒靠近蒼山。


    三是妖帝無影絕不可信,自白兒一降生我就隱約察覺有一個巨大陰謀圍繞著白兒,而設局之人就是無影,以當年他與無影的關係來說也無可厚非,但是所謀為何,至今不明。你們一行人一入妖界,恐怕就已經被無影盯上了。切記,不可輕信無影。切記切記切記。”


    徐天然聽得很認真,千白還是幸福的,南宮牧神對他滿滿都是擔憂,句句囑托都離不開千白,徐天然替千白感到高興,朝閣主拱拱手,“晚輩必當謹記。”


    末了,南宮牧神瞥了眼吳清風,笑道:“劍宗吳小子,好歹也算前輩,半聲問候也沒有?”


    吳清風自是不會像徐天然一般和南宮牧神插科打諢,恭恭敬敬抱拳道:“劍宗吳清風,見過南宮閣主。”


    南宮牧神搖了搖頭,“半點不像你師父。”


    吳清風不怒反喜,似乎這是對他最好的褒獎。


    “吳小子,論根骨、機緣、氣運你都比徐小子好上不少,但是為何你們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小了嗎?”


    吳清風細細一想,確實如此,終有虛心請教道:“晚輩願聞其詳。”


    “你呀,就是臉皮不如徐小子厚。”


    一言既出,眾人皆是滿臉黑線。


    難不成大道之爭不在於大道高遠,而在於臉皮薄厚?


    徐天然撓了撓頭,厚著臉皮道:“前輩,這到底是算誇呢,還是算損呢?”


    千白微微一笑,替爺爺迴答道:“算誇。”


    徐天然頓時精神大振,迴頭一想,確實自己見過的這麽些個陸地神仙境、天仙境大修士大抵都是臉皮比城牆還厚的主,尤其以白孔雀為甚。


    看來修煉臉皮也是一門大學問,自己在這條道上可比小吳子走得遠了不少。


    徐天然迴過頭來看了看自己兩個寶貝徒兒,看著小地龍害羞的臉,又看著小管彤擠眉弄眼的模樣,高下立判了。


    吳清風倒也樂得臉皮薄,天下有幾人如姓徐的那般臉皮比城牆還厚,若是修為以臉皮而論,自個兒師父早就是天道這方天下主宰,而姓徐的也約莫陸地神仙境了,而自己恐怕連二品境的門檻都沒摸著。


    如今,自己的境界仍舊穩穩壓了姓徐的一籌,看來閣主所言必然不對。


    徐天然微微一笑,小吳子也隻能這般聊以自慰了。


    徐天然轉身,對管彤囑咐道:“記著,在天機閣別欺負人,但是千萬也別被人欺負了,若是遇見擺不平的事就找這老頭,哦不,找閣主,他會替你出頭。”


    管彤揉了揉微紅的眼睛,似乎不是在演戲,“師父,我要跟你一起去妖界。”


    徐天然摸了摸管彤的腦袋,寵溺道:“妖界太兇險,等你將來長大了自己去。”


    “自己去就沒意思了,跟師父一起去才好。”


    徐天然很是為難,低頭就看見管彤淚眼汪汪的模樣,他這輩子最見不得女人哭,哪裏受得了,就要從了。


    隻見,吳清風輕輕搖頭。


    確實,這趟妖界必然極為兇險,真的不適合帶著管彤。


    管彤眼巴巴看著南宮牧神,還在撫須大有前輩模樣的南宮牧神竟然被小管彤看得內心有些發慌,自動聯想,若是飛羽生的不是兒子,而是如管彤這般可人的閨女,哪裏舍得將她逐出天機閣,而在江湖飄蕩。


    良久,經過激烈的內心鬥爭,徐天然和南宮牧神異口同聲道:“好吧。”


    旋即,徐天然和南宮牧神對視了一眼,眼眸裏的意味不是言語所能描述。


    南宮牧神從懷裏取出一個清脆的翡翠戒指,套在管彤小拇指上,笑道:“巧了,剛剛好,就當作老夫給徐小子的見麵禮了。”


    徐天然白了南宮牧神一眼,“送管彤的就是送管彤的,怎麽扯到我身上來。”


    “送你大禮,迴頭白老頭和老吳不得迴禮,送你徒兒大禮,你口袋空空,有個勞什子迴禮。”


    眾人一聽,似乎是那麽迴事,徐天然的眼眸都快白上天了。不過,徐天然內心還是很開心,送自己徒兒不就是送自己的,然後,意味深長看了眼小地龍,小地龍眨巴眨巴眼睛,不懂師父的用意。


    徐天然氣得直搖頭,幸好收了管彤這個討喜的徒兒,若是就小地龍這麽一個榆木腦袋,那就虧到姥姥家了,盡是賠錢的玩意兒。


    南宮牧神靈力微動,翡翠戒指散發出幽幽的青光,轉瞬,管彤內心能感受到戒指的靈力在自己指尖流淌。


    “這是閃爍之戒,天下少有的寶貝,你若是遇見了危險,可以運轉靈力,心念一動,你就能瞬移數裏,隨著你的修為越來越高,就能逃得越遠。”


    簫慕容羨慕得看著管彤的小手指,也可憐巴巴走到南宮牧神跟前,伸出粉嫩的小手,“南宮爺爺,我也要。”


    南宮牧神賞了個滾字,白衣小童仍舊撒潑打滾道:“我可是爹的親兒子,怎麽著都比開山大師姐來得更親近吧。”


    南宮牧神隻覺一陣惡心,一腳將白衣小童踢飛了數百丈,啐了一口,“不要臉的老東西。”


    隨即,數百丈外,一道小小身影從雪地裏爬起來,怒罵道:“南宮老兒,小氣就小氣,打人作甚。”


    南宮牧神懶得搭理白衣小童,就跟管彤說著閃爍之戒的用法,以管彤現在的修為,滿靈力之時,耗盡靈力也隻能瞬移三五裏,雖然不遠,但是真遇見了危險之時,可是救命的法寶。


    呂小布的眼眸也直冒青光,“哇,太酷了。”


    南宮牧神笑道:“對你而言都是小孩玩具罷了,迴頭跟我修行,認我作半個師父,如何?”


    呂小布想了想,這南宮老兒,現在得改口了,南宮閣主看著裝了些,但還是個好人,認他當半個師父也不虧,反正也就半個,認的話就是師父,不認的話啥也不是。


    徐天然皺著眉頭,這大黑炭怎麽也變得心思如此雜亂了,難道是江湖真的有毒,原本天生單純的黑炭頭也被江湖這一個大染缸染黑了?


    管彤心念微動,靈力緩緩流動,一點點注入閃爍之戒當中,一瞬間,靈力便枯竭了,而管彤的身影一閃而逝,眨眼間就出現在百丈開外。


    管彤開心得朝大家揮揮手,不過靈力被掏空了,臉頰有些蒼白,連揮手也顯得有些無力,隻是得了這麽貴重的寶貝,還是十分開心。


    忽然,管彤所立之處小山頭的積雪崩裂,管彤身影不穩,一屁股栽倒,而更加恐怖的是,天邊的大山之上,積雪悉數滾落,大雪崩。


    小地龍眼眸裏滿是擔憂之色,而管彤也害怕極了,巨大的雪崩像大樓坍塌一般就要將自己掩埋,而現在她身體虛弱,哪裏有氣力逃脫。


    徐天然祭出長平,禦刀而起。


    轉眼,徐天然抱起管彤,折身返迴。


    吳清風眼見雪崩來襲,隨心劍祭出,隨心劍小天地將一行人籠罩,任雪崩如黃河水從天滾落,一行人巍然不動。


    吳清風早就注意到南宮牧神打了個響指,這雪崩絕對是他刻意為之。


    管彤迴到師父身邊,臉色煞白,若無師父相救,自己真要被雪崩卷走了。


    南宮牧神嚴肅道:“閃爍之戒是萬不得已方能使用的保命手段,不可隨意使用,記住了嗎?”


    管彤驚魂未定,但想起剛才那一幕,也知曉了輕重,朝南宮牧神深深一揖道:“多謝南宮爺爺饋贈寶物。”


    “徐小子,為師之道既要憐愛,更要敲打。你這倆徒兒都是奇佳的天資,可別浪費了。”


    徐天然抱拳道:“晚輩知道了。”


    管彤見師父替自己受過,眼眶立即就紅了,委屈道:“多謝南宮爺爺教誨,我知錯了,再也不敢了。”


    南宮牧神此舉想要告訴管彤,妖界之行,一點也疏忽不得,也許就是微小的一點失誤就會讓所有人深陷險境,若是管彤真的想去,就要收斂自己好動的性子。


    管彤是極其聰慧之人,南宮牧神輕輕一點,她就知曉了。


    唿延地龍憋了許久,走到師父跟前,支支吾吾道:“師父,我也要去。”


    徐天然斬釘截鐵道:“不準。”


    以小地龍的性子,若是被師父這般拒絕了,就不敢再吱聲了,沒想到,小地龍這次竟然握著拳頭,堅定道:“管彤能去,我也能去,雖然不一定能給師父幫上忙,但是我一定不會添亂。”


    徐天然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平靜道:“真不行。”


    小地龍執著道:“師父,難道咱們山門重女輕男嗎?”


    徐天然微微一笑,語重心長道:“今天你能夠主動爭取,為師很高興,但是,你要記著,心裏有想要守護的人就要快點成長起來,留在這裏比跟我走對你而言要好得多,而管彤正相反,這才是我最終決定帶著管彤的原因。”


    管彤和小地龍的性子截然相反,小地龍做事循規蹈矩,一切都是默默藏在心裏,便是修行也是潤物細無聲地飛速進步。反觀管彤就憊懶了許多,總是自詡開山大師姐,和小地龍切磋不可謂不威風,但是這都是小地龍在讓著她,若真放開手腳比拚,管彤在小地龍手下一招也撐不過去。


    徐天然決定帶著管彤,就要讓她多吃些苦頭,讓她知道江湖的不易,她才會有所觸動,修行起來才會更加用心些。


    若論天賦,小地龍和管彤難分高下,而將來的成就,如今難下斷言,畢竟彼此都有長處,也各有短處,且看徐天然如何調教了。


    吳清風猛然發現收了徒弟之後,姓徐的越來越有幾分宗師風範,說起道理來一套一套的,一點潑皮的味道都沒了,自己真有幾分羨慕嫉妒,看來若是遇見了合適之人,就要收為徒弟,自己的劍再厲害又如何,以徐小子的脾性,便是打不過自己,就會搬出寶貝徒兒來。到頭來,自己就是把他揍得鼻青臉腫又如何,在徒弟這個戰場輸了就輸了一半。


    管彤收了性子,靜坐在一旁不再吭聲了,原本體內靈力撐著,棉襖也厚,也不怕冷,但是現在體內靈力枯竭,嘴唇都懂得發紫。


    徐天然瞧見了,卻刻意讓她多受凍一會兒,讓她長長記性。


    小地龍看不下去了,從自己包袱裏尋出一件幹淨,但談不上好看的棉襖,披在管彤身上。


    管彤哆哆嗦嗦地看著小地龍,微微一笑,“小地龍,你喜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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