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宗廣場上橫七豎八躺著一千人,白夜的臉上掛不住了,怒吼著指揮外門子弟將一千人抬下去。


    觀禮的貴客也是麵麵相覷,耶律章石倒是麵帶笑意,見著高高在上的劍宗折了臉麵也是極好,臉上閃過一絲陰鷙的笑容。


    徐天然落了座,緩緩調息,看似自己一招製勝,但神識刹那間爆發裹挾著殺意浸染千人消耗極大,識海一陣陣刺痛,不得不閉目養神。


    劍宗不愧是劍宗,短短一瞬一千人被搬走,白夜的臉色稍稍平複,開始了按部就班的入世儀式。雖說劍宗並非繁文縟節的宗門,但一甲子的盛世也不得輕慢,吳清風就像一個傀儡一般在高台上祭祖、祭地、祭天。


    禮成,吳清風不禁送了一口氣,劍宗外門的女弟子們兩排齊出,端著精美的酒盞,一一將酒送到貴客們手中。吳清風舉著酒杯,在白夜高亢聲中,與在座賓客們共飲一杯。


    徐天然不過禮貌接過酒杯,本是酒鬼的青衫實在頭疼欲裂,不過假模假樣虛飲一杯酒,酒水被靈力冰凍,一動不動。吳清風經過昨日一遭,對酒更是深惡痛覺,和徐天然一般將酒水冰凍,也是佯裝喝了一杯酒。


    樓蘭太子西日阿洪不禁露出猙獰的笑容,將滿滿一杯酒悄然放下,視線投向耶律章石,耶律章石懷著深意看了一眼西日阿洪。


    徐天然殘留在這方天地的神識頓時察覺到不對勁,北獒眾人杯中酒水一滴未少,連忙喊道:“別喝。”


    可惜還是晚了一步,迪麗達爾已經喝了半杯,朱子柒更是一飲而盡,能喝上劍宗的酒那是無上的榮耀,誰又能免俗故作矜持不喝酒呢?


    白夜酒水入肚,立即就察覺到酒水有怪,立即運轉靈力要將酒水逼出,但是靈力一旦流轉,一股毒氣竟然趁機進入靈脈,白夜不得不將靈脈封鎖,大驚:“不好,酒中有毒。”


    眾人大驚失色,朱子柒也察覺到酒有問題,但是一運功毒氣便滲入靈脈,想來是極其詭異的劇毒,專門對付修士的。斷水亦是大驚失色,自己大意了,讓花主身陷險境,心中大為自責。


    王振欣封鎖了靈脈,關切地看了一眼王爾竹,王爾竹自然封鎖了靈脈,這麽多年來都是自己一人過的,早已獨立自強,王振欣心中甚是滿意,又有一絲愧疚。


    吳清風慵懶的目光頓時淩厲起來,高高躍起,站在白夜身前,護著劍宗諸位長老。


    徐天然一把摟住迪麗達爾的纖細腰肢,輕輕一躍,將迪麗達爾放在朱子柒身旁,自己扶刀護在朱子柒身前,狠狠盯著耶律章石和樓蘭使者。


    桃枝、桃葉這對孿生姐妹花身臨仙境竟然還感歎:“清風好帥啊!有他在我們肯定會沒事的。”


    西域第一大國烏孫使者長公主麗娜和小公主哈絲娜眼中滿是震驚,想不到在劍宗竟然也會橫遭變故,究竟是何人膽大包天,竟敢在劍宗眼皮底下下毒,用心何其歹毒。


    張坤鵬泰然自若,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自己不過是螻蟻一般的商賈,命運自有天定,前些日子在街上遇見算命先生算了一卦,自個兒可是能活一百五十歲,不會輕易就死在這裏。張長林原本心中擔憂,見父親不為所動,心中稍定。


    黨項族少主元昊雖不過金丹境,但臉色沉穩,不為所動,倒是身後的飛升中境的大長老元標眼中滿是驚懼神色。


    大宛、龜茲等西域諸國使者亦是眼中茫然,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身中奇毒,不如何是好?


    白夜稍稍調息,聲如洪鍾道:“喝了酒中毒之人立即封鎖靈脈。”


    白夜的聲音在劍宗天空迴響,由於用上了一絲靈力,白夜頓時血氣翻湧,噴出一口血來。吳清風冷靜道:“宗主,安息調息,這裏有我。”


    眾人的眼光不約而同落在了北獒使者處,安然無恙的北獒使者團和樓蘭使者團,大家心裏隱約有了答案,這些年來樓蘭和北獒交往甚密,隱約樓蘭成了北獒的小跟班,也為北獒打開了西域的大門,有了一座橋頭堡。


    耶律章石從懷裏取出一壺酒,又從袖袋裏取出一隻精美的酒杯,自顧自斟酒飲酒,泰然自若。


    越是危急時刻,吳清風越是冷靜問道:“解藥呢?”


    耶律章石輕聲笑道:“吳小劍仙莫要著急,北獒對劍宗並無惡意,一切依我們的約定行事。”


    吳清風皺眉:“約定?”


    耶律章石笑道:“北獒向劍宗供奉錢翻倍,西域江湖歸劍宗,廟堂歸北獒。”


    吳清風根本不相信耶律章石的鬼話,冷哼一聲:“與誰的約定?”


    耶律章石哈哈笑道:“自然是和劍宗入世之人吳小劍仙。”


    “我何時與你有過約定?”


    “今日。”


    吳清風一挑眉,不屑道:“憑什麽?”


    耶律章石冷冷道:“憑劍宗數千修士的性命。”


    趁著耶律章石和吳清風說話的契機,徐天然靈脈之中蜀道心有靈犀悄然遠遁,飛劍傳訊白衣小童。


    吳清風淺笑道:“可,不過煩請小王子為在場所有人解毒。”


    耶律章石輕輕搖頭,笑道:“吳小劍仙說笑了,咱們的盟約自然需要付出代價,北獒耗費了極大的心力滲透進劍宗,將千古奇毒鴆滅投入酒中,千載難逢的機會恐怕隻此一次,怎麽能輕易就被我放過呢?劍宗之人都不會死,但其餘人都必須死,如此劍宗和北獒才真正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吳小劍仙,小王說的可在理?”


    吳清風眉頭緊蹙,沒想到北獒謀劃如此深遠,一旦自己枉顧劍宗修士的性命,一夜之間劍宗便是屍橫遍野,若一旦和北獒妥協,劍宗是保住了,但從此就成了西域諸國、黨項族、大梁、琅琊王氏和桃花宗的敵人。吳清風進退兩難,耶律章石定然連一絲虛與委蛇的機會都不會給自己,難道此時唯有拚死一搏?


    徐天然關切地看著臉色如白漆的朱子柒,抿著嘴唇,握緊拳頭,無論如何都要救她?他已經失去了娘親,失去了師姐,再也不能失去她了。


    白夜終究是老江湖,沉聲道:“耶律小兒,你可知劍宗老祖可是大長生者,更是一人雙聖絕無僅有的存在,若是劍宗一旦覆滅,老祖怒發衝冠,便是北獒也難以抵抗老祖之威吧?”


    耶律良材緩緩起身,笑道:“大長生者不可輕易幹涉天道天下之事,若他一旦在天道天下出手,恐怕天罰落下,縱然是天仙境又如何,還不是要生死道消。”


    白夜知道耶律良材所言非虛,但他也深知若是老祖所做之事可不是常理所能預測的,恐怕發起狂來一劍便要毀天滅地,莫說北獒,便是天道都要一劍砍了。


    吳清風心知老祖就在不遠處,但也是因為天道法則,老祖不會輕易出手,今日劍宗陷入千年未見之大危局,自己是劍宗僅剩的救命稻草,心頭竟然浮現了一個奇怪念頭,人呀,想要活得久果然不能喝酒。


    吳清風又看了一眼不遠處護在一襲白衣身前的青衫,奇了怪了,一直嗜酒如命的青衫竟然不喝酒,真是見了鬼了。


    徐天然思來想去,出其不意問道:“你為何如此確信在座之人都會死,區區小毒而已,我一定會找到破解之法。”


    耶律章石眼裏徐天然不過早已是一具死屍,輕蔑地瞥了一眼,自豪道:“鴆滅可是我北獒國師翻遍了上古典籍,並且僥幸尋得一隻上古妖獸鴆鳥,將其漆黑毒羽煉製整整千日,所得不過一瓶毒藥,但一瓶毒藥足可以屠滅一個小國,一個百萬人口大城。劍宗人雖少,但境界頗高,整整耗費了我半瓶鴆滅,著實有些心疼。你們可知中了鴆滅之毒,便不能運轉靈力,一旦靈力流轉鴆毒便侵入靈脈,毒轉瞬便可攻心發作,若不得解藥身體會漸漸僵硬,不出半日便不得動彈,一日之後便如石頭人一般,便是神仙也難救了。北獒苦心經營西域十數年,這才尋了這麽一劑良藥,現在看來這藥是用對了,今日之後,西域盡歸北獒。”


    吳清風和徐天然異口同聲道:“還要問我同不同意?”


    耶律章石冷哼一聲:“就憑你們兩個廢物,天機閣把你們捧得太高了,什麽青雲榜第一第二,終究隻是初出茅廬的小子,在北獒第一高手麵前你可有半分勝算?”


    吳清風和徐天然又默契道:“不試試怎麽知道?”


    耶律良材上前一步,站在耶律章石身前,身上不曾有一絲靈力波動,但吳清風和徐天然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威壓。


    耶律章石斜眼輕蔑看了一眼徐天然和吳清風,“不知死活的東西,國師,殺了這兩隻小臭蟲。”


    忽然,一道小小的白影乍現,傲然立於青衫肩膀之上,笑眯眯道:“喲嗬,爹,你是小臭蟲,那我豈不是小小臭蟲了,叔可忍,嬸不能忍,咱們拚了。”


    徐天然微微一笑,果不其然,噬魂、奪魄涕淚橫流匍匐在徐天然腳下,哭訴道:“主人,小的救駕來遲,罪該萬死。”


    一名臉色黝黑的年輕壯漢扛著一張折疊竹床,挎木劍,悠閑地攤開竹床,緩緩躺下,唿唿大睡起來。


    一名白衣劍客,立於烏孫長公主麗娜身前,暖暖笑道:“長公主,有我在,誰也不得傷你半分。”看來楊小兵顯然又發現了新獵物,瞧上了烏孫長公主殿下。


    麗娜一臉茫然,這突然出現的年輕劍客究竟是何許人?


    千尋悄然立在徐天然身後,手中緊緊握著秋水。小蚯蚓和管彤躲在一襲青衫身後,好奇又害怕。獨孤信不知為何,鬼使神差也來了,自己微末的本事根本發揮不了什麽作用,但是鼓足了勇氣來湊熱鬧,一來心裏又有一絲後悔。


    耶律章石獰笑道:“一群烏合之眾如何成事,且不說單單我北獒國師一人就能將你們盡數屠滅,此番更是調來了北獒怯薛十二地支死士,你如何能勝?”


    話音未落,隻聽見白衣小童的譏諷聲:“本事不大,口氣不小。”


    耶律章石更察覺到吳清風、徐天然臉色無一絲懼色,連這群烏合之眾也無頹然之色,難不成這些人都失心瘋了,看不明白場上的形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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