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欣挺了挺自己渾圓的肚囊,扶欄眺望桃花樓,雲起樓攏共六層,遠高於三層的桃花樓,不過,桃花樓隱隱綽綽根本看不真切,王振欣也從未用術法神通去窺探,行走江湖就要講究一個誠心誠意,講究一個交心,有了香火情做起買賣來才更容易些。


    王爾竹負手而立,修長的身材,一襲青衫,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王振欣輕聲問道:“天機閣預言,關帝廟、四金蘭、逐天下、勝為王,此言一出江湖大抵分成兩派,一派提前結交這四兄弟,求得一份香火情,如同做買賣一般提前投資,若一旦自己所押中之人化龍,自己也有從龍之功,穩賺不賠的買賣。另一派便是既得利益者,現在掌控天下之人,恨不得將四人提前抹殺了,以絕後患。你說,我們要選哪邊?”


    王爾竹眼神平淡,語氣更平淡:“但憑家主定奪。”


    王振欣哈哈笑道:“若天機閣預言成真,你最看好誰?”


    王爾竹不假思索道:“徐天然。”


    “為何?”


    “他臉皮最厚。”


    王振欣輕撫胸前的美髯,笑道:“有幾分道理。不過,打天下可不是憑借臉皮就能打下來的,不然,我早就是天下之主了。”


    王爾竹頓時無語,還算有幾分自知之明。


    王振欣猛然才發覺,王爾竹和徐天然皆一襲青衫,不同的便是一人是蘇造上等青絲,一人不過是粗布麻衣,王振欣覺得奇怪,為何兩人都選擇青色,男人大多都討厭綠色,自己就十分厭惡綠色,生怕自己滿屋的美妾給自己的頭上增加一點鮮豔的色彩。


    不過,王振欣也是能容忍,王爾竹二十餘年來總是穿著一襲青衫在自己跟前晃蕩,自己也沒說什麽,看來自己果然是心胸廣闊,宰相肚子能撐船。王振欣低頭,又看了看自己凸起的將軍肚,嘿嘿笑道:“明日就會一會姓徐的,江湖傳言他是晉王庶子,可是真的?”


    王爾竹搖搖頭,“不知道。”


    琅琊王氏緣何家主親自西出玉門直奔碎葉城?


    一個傳承了數千年的豪門大閥絕不會隻是為了來觀禮,而是西域牽扯了王氏極大的利益。王氏的絲綢、茶葉、瓷器生意源源不斷自關內流向西域,大把的銀錢靠著西域流入口袋,但歡喜宗偷襲哈密讓王氏極為震撼,才使得懶洋洋的王振欣不得不親自前往碎葉城,提前布局謀劃,應對西域微妙的局勢。


    恰逢劍宗入世,琅琊王氏和劍宗交好,王振欣正好借著這個由頭前往西域。聽說此次劍宗入世之人名為吳清風,高居青雲榜第二的天才人物,年紀輕輕就已經是化神境高手了。劍宗每一甲子入世一次,每一代入世之人皆是名動天下的大劍仙。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劍宗,因此,此番劍宗入世觀禮必是一番勾心鬥角、明爭暗奪,誰能爭取到劍宗的支持誰就能掌握西域的力量。


    是夜,月華如水。


    雲起樓歌舞升平,徐天然攜眾人赴宴。原想著赴宴不能兩手空空,後來轉念一想,堂堂琅琊王氏會在意自己這些破玩意,改日迴請即可,畢竟自個兒得了掌櫃的免單的許諾,正愁沒機會大吃大喝,這就找到機會了。


    兩手空空,浩浩蕩蕩十人。


    王爾竹親自站在門口迎接,自己未說一句話,徐天然就熱絡地勾肩搭背,更有一白衣小童直接坐在自己肩膀之上,讓王爾竹實在是無語,怎會有如此不見外之人,自己做事從來十分有分寸,遇見了不講道理的徐天然父子,仿佛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一襲白衣俊逸公子剛入金碧輝煌的雲起樓,隻見眼前美婢如雲,一時間萎靡的心情頓時為之一振,不然離了哈密城,楊小兵一直都是半死不活的狀態,心中悵然若失。一抹曼妙的胴體一直浮現在他的腦海裏,揮之不去,越是思念阿依古麗他的心情就愈發低落,不論是趕路或是休息,都是喝酒、喝酒、喝酒。


    今日,琅琊王氏的宴席,原本楊小兵都不想來,後來聽說雲起樓歌舞伎極為美麗,舞姿攝人心魄,宿醉初醒的楊小兵這才翻滾著起身,既然來了總得見識一番樊樓的歌舞伎。


    徐天然一踏入雲起樓便感覺濃濃的脂粉味撲麵而來,有些不適,不論江湖、廟堂都是龐然大物的琅琊王氏家族怎麽會留戀脂粉堆?


    走入廳堂,白衣小童仍舊坐在王爾竹的脖子上,王振欣見了這個場景不覺徐天然對自己不敬,倒是會心一笑,說不定哪天那小子成了親,孩兒也這般架在脖子上。


    王振欣在主座,緩緩起身,扶著自己的肚子,哈哈笑道:“徐少俠能來赴宴,我琅琊王氏蓬蓽生輝呀。”


    徐天然立即收斂輕鬆寫意的笑容,執晚輩禮,從容道:“家主過譽了,能得到王氏的邀請,才是我之大幸。”


    一番毫無真誠可言的互相恭維之後,一行人各自落座,王爾竹在徐天然右側,王振欣大手一揮,歌舞伎紛紛進場,伶人奏樂,鶯歌燕舞。


    王振欣縱然萬花叢中過,依然看得眼睛都直了,楊小兵的眼神如同鍍上了一層淡淡的淫光,一老一小兩人仿佛同步了一般,不時舔舔嘴唇,不時擦擦嘴角的哈喇子,高興處不禁撫掌稱好。


    小蚯蚓初次見這麽大場麵,琅琊王氏家主,那是自己原本想象力盡頭都無法想到的神仙人物,現在竟然就在自己眼前流著哈喇子。呂小布眼裏隻有美食,連酒都隻是噎到了才喝一小口。


    千尋默默坐在主人身後,噬魂、奪魄原以為自己不過是站在門口的扈從,想不到竟然還有自己一席之地,心生感恩。迪麗達爾坐在徐天然左側,姓徐的越是不自在,她愈覺得他心裏有鬼,若是雲淡風輕的模樣她反而真的放棄了,越是躲避她越是知道他在意自己。


    迪麗達爾一襲華美的裙裝,映襯著凹凸有致的玲瓏身體,王振欣一眼就發覺了迪麗達爾的美麗不凡,不時都要偷偷瞥兩眼,似乎比自己的美妾多了幾分異域風情,看來這趟西域之行也得帶幾房西域美妾迴去,也算是不虛此行了。


    白衣小童坐在徐天然身邊,一口一個爹,時間久了徐天然也習慣了,從之前一叫爹毛骨悚然的感覺,時至今日似乎不自覺就當白衣小童是自己兒子了。第一次揪白衣小童耳朵的時候,內心如滔天巨浪翻滾,冒著生命危險冒險一揪,如今都已然習慣了他一調皮就揪耳朵、賞板栗。


    王爾竹見徐天然身邊聚攏了雜七雜八的一夥人,心中不禁不屑,一群烏合之眾。豪門大族出去的子弟身邊聚攏的都是談吐文雅之士,待人接物極為講究禮節,溫良恭儉讓,和姓徐的身邊吵吵鬧鬧、奇葩朵朵開的三教九流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不過,又心存一絲疑慮,為何這麽多奇葩都會聚集在徐天然身邊,不過轉瞬他就想明白了,姓徐的本身就是一朵奇葩。


    酒過三巡,王振欣哈喇子也流了不少,總算迴過神來,舉起酒杯敬了徐天然一杯酒。


    王振欣借著酒,笑問道:“聽聞徐少俠在北獒一人力敵飛升境下第一人述律玉傾力四劍,名揚江湖,真是青年才俊。”


    徐天然謙虛道:“述律玉再強不過是飛升境下第一人,和家主飛升境大圓滿修為相比不值一提。”


    王振欣開心地拍拍肚皮,這徐小子對我的胃口,“徐少俠,今日歌舞可曾滿意?”


    “家主眼光高雅,舞蹈優美,自然滿意。”徐天然答道。


    王振欣看了一眼不爭氣的兒子,眼神意味深長,仿佛在說你也不看看人家,都說老子的眼光是極好的,每次這個便宜兒子見了自己都是一副鄙夷的樣子,當老子的心裏能舒服?


    王振欣哈哈笑道:“徐少俠可有看中的姑娘,我當下便可做主,讓她陪徐少俠暖被窩。”


    徐天然連忙擺擺手道:“家主好意心領了,在下著實不敢。”


    王振欣笑問道:“你一個未成家的男人怕什麽?趁著年輕多嚐嚐女人的滋味,豈不美哉?”


    楊小兵見徐天然一臉為難,替他解圍道:“他是心有所屬,不敢造次。我與家主所見略同,男兒當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哪裏能為一棵樹放棄整片森林。”


    王振欣眼前一亮,遇見知己了,哈哈笑道:“楊少俠所言在理,男人都是很專一的,從十幾歲到活了幾百幾千歲的老烏龜都喜歡二八芳齡的姑娘。”


    楊小兵搖搖頭,一本正經道:“晚輩不敢苟同,女人像壺酒,越老越醇。”


    此言一出,在場接連有噴飯噴酒聲,連謙謙君子王爾竹都不禁掩麵憋笑,難不成楊小兵不喜妙齡少女,反而喜歡老女人不成。


    王振欣先是一驚,再細細品味,嘖嘖嘖稱讚道:“楊少俠果然是花叢老手,我都自愧不如。”


    楊小兵不知哪裏來的自信,認認真真解釋道:“二八芳齡的女子如花苞,鮮嫩但少了幾分韻味,隻有經過歲月醞釀之後才會開花、結果,待果實熟透了散發出陣陣芬芳,那種誘人遠不是花苞能比美的。”


    徐天然打心眼佩服楊小兵,當初白衣小童神神秘秘告訴自己楊小兵和阿依古麗有一腿,徐天然是打死不信,且不說阿依古麗願不願意,就那年齡在那擺著,阿依古麗保養得再好也已經四十二歲了,都快趕上楊小兵娘親的年紀了,難不成楊小兵嫩牛吃老草不成。現在看來,白衣小童十有八九不是瞎說。


    宴席,談笑風生,不曾言及其他,儼然王振欣和楊小兵有了惺惺相惜之感,而王振欣也應允了改日當拜訪桃花樓。一來一去間,雖不涉及利益,卻已然表明了態度,琅琊王氏向徐天然伸出了橄欖枝,願意互為臂助。


    席散,楊小兵意猶未盡。徐天然瞧著漆黑天幕,似有所思。


    天京城外,一襲白衣凝眸遠望西北,策馬狂奔,一名黑衣劍客緊緊跟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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