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郎中,捧書夜讀,所看醫書皆是胡家代代相傳的醫藥經典。


    胡郎中的一兒一女年歲不大,兒子約莫七八歲,女兒約莫四五歲,二人在胡郎中身邊嬉戲打鬧,不一會兒,小女孩哭著到胡郎中身邊告狀:“爹爹,哥哥又打我。”


    胡郎中放下手中典籍,慈愛摸摸女兒的腦袋,“貝貝別哭,一會兒爹爹揍他去。”


    女孩這才鬼靈精跑去玩了,一點委屈都沒有了,每次哥哥欺負自己,隻要給爹爹打小報告,爹爹都會狠狠收拾哥哥,有時候小姑娘心裏也覺得哥哥挺可憐的,雖然娘親更疼哥哥一些,但是爹爹最疼自己了,在爹爹心裏一百個哥哥也抵不上半個自己。


    小姑娘蹦蹦跳跳出去了,站在庭院看著天上的月亮和星星。她最喜歡看夜空,最喜歡聽嫦娥的故事,心裏期望自己是那飛奔月宮的嫦娥,然後養一隻可愛的小兔子。


    小姑娘沒有在夜空中看見嫦娥,倒是看見了在屋頂有一襲青衫的大哥哥,大哥哥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從天而降,將她抱上了屋頂,一起看星星。


    小姑娘天真問道:“大哥哥,你是仙人嗎?”


    徐天然輕聲答道:“你想大哥哥是仙人就是仙人,是凡人就是凡人。”


    小姑娘壓低了聲音開心道:“大哥哥,那你就當仙人好不好?帶我飛到天上去。”


    徐天然輕聲道:“飛到天上很難,大哥哥帶你飛到山上去,好不好?但是,你看見大哥哥的事情不能告訴別人。”


    小姑娘可勁點頭。


    徐天然伸了個手指道,“拉鉤。”


    大手拉小手。


    徐天然把可愛的小姑娘背在身上,輕輕一躍,十數丈高,小姑娘捂著嘴笑,怕是個美夢給自己吵醒了。


    徐天然重重一躍,地麵石頭破碎,一躍百丈高,仿佛飛翔在天際,遠離了小鎮,小姑娘開心地大聲笑道:“我能飛咯。”


    不知不覺,小姑娘在徐天然背上睡著了,徐天然將小姑娘輕輕放在了庭院的亭子裏。


    一個布衣釵裙的貌美婦人找到了小姑娘,將她抱迴了屋子,嘴上不忘慈愛罵道:“你個瘋丫頭,淨知道瞎瘋,累了倒地就睡,也不知道隨誰,心這麽大。”


    婦人將兒子也叫迴了屋子。


    月明星稀,書房隻餘胡郎中一人。


    “哐當”兩聲,門窗被一陣風關上了,胡郎中這才發現屋裏有一個青衫年輕人。


    胡郎中鎮靜道:“壯士深夜來訪,有何事?”


    徐天然冷冷道:“求一個答案。”


    胡郎中放下了手中醫書,知曉來者不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柳如雲的死因。”


    胡郎中眼神微變,“柳夫人的的確確自縊而亡。”


    “方才有幸和令嬡夜遊青山鎮,小姑娘很是可愛。”


    胡郎中唿吸急促,胡須飛揚,“你威脅我。”


    一股殺氣洶湧而來,一把寒光逼人的飛刀梧桐懸停在胡郎中眉心,“你不說真話。”


    胡郎中驚訝於這個外鄉人的功夫深不可測,雖然自己不是修行者,但是也知道能夠虛空禦物都是大修行者。胡郎中想了想睡在西廂房的夫人和兒女,頓時,跪在了地上,痛哭流涕道:“壯士,我從不曾害了柳如雲,不要傷害我的家人。”


    徐天然冷冷道:“我要真相。”


    胡郎中抹了抹額頭的豆大汗珠,跪在地上唯唯諾諾道:“我時常給柳夫人診脈,柳夫人一年半前脈象詭異,我尋遍了藥典才知道柳夫人有吸食麻黃丸,麻黃丸可使人上癮並產生幻覺,青山鎮數千年來都不曾出現過,我當初擔心柳夫人繼續沉迷麻黃丸,將會釀成大錯,就偷偷跟馬公子說了,馬公子稍後差人送了一袋銀錢過來,讓我不要跟人說起夫人吸收麻黃丸的事情,怕家醜外揚,我不敢收下,卻也不敢跟外人說柳夫人的情況。”


    徐天然眼角淚水滑落,喃喃道:“師姐,當年嫁我可好。”


    胡郎中瞥見英俊公子眼角的淚花,大氣不敢出一聲。


    徐天然冷冷冰冰道:“見死不救也是為惡,當如何?”


    胡郎中重重磕頭不停,額頭血水四濺渾然不覺,“公子,罪在我一人,要殺殺我一人,別禍及家人。”


    徐天然抬頭望天,身上殺意如同青蛇縈繞,胡郎中未修行,看不見青蛇,隻是此時身前的公子像是妖魔一般恐怖至極。


    徐天然冰冷道:“你有一個好閨女,此生莫再做虧心事。”


    半晌,胡郎中偷偷抬起頭,身前已無人,淚水汗水浸濕了衣裳。


    翌日,小姑娘醒來,昨晚之事迷迷糊糊的,似真實又似夢境一般,她看見腦袋磕破的爹爹,坐在爹爹懷裏開心道:“爹爹偷偷告訴你,昨晚我做了一個夢,一個仙人哥哥帶我在天上飛,仙人哥哥人可好了。我還答應仙人哥不能告訴別人,爹爹你可要幫我一起保守秘密,也許下次他還會走到我的夢境裏,帶我在夢裏飛翔。爹爹,以後我就叫他神仙哥哥吧。”


    胡郎中抱著閨女熱淚盈眶,“嗯,就叫他神仙哥哥。”馬家父子,惡人自有惡果。


    燕春樓,馬家名下妓院。


    青山鎮很小,小到連青樓都沒有一家,隻有坐著皮肉生意的妓院,不過青山鎮畢竟還有些許讀書人,喜附庸風雅,燕春樓也在後院修建了四座小樓,分別以春夏秋冬命名,想要打造屬於燕春樓的四大花魁。可惜,青山鎮風塵女子極少,春夏秋冬四棟小樓,隻有春樓和夏樓才有惜春和雨荷二位姑娘。


    皓月當空,逛妓院的好時節。


    馬文才攜三五讀書人模樣的男子在夏樓喝酒,馬文才、陳少秋、李遠東和黃茂四人自稱是青山鎮四大才子,此時都在夏樓二層客廳之內,觥籌交錯、春光乍現,用馬文才的話來說:這就是讀書人的寫意風流。雨荷姑娘就緊緊依偎在馬文才懷裏,心裏盤算著,自己何時能嫁入馬家。


    陳少秋喝了一口酒,顯然有點上頭了,口齒不清道:“還是大哥快活,嫂子總算是死了,以後想怎麽玩就可以怎麽玩,再也不用擔心被人管束了。”


    馬文才笑眯眯道:“那個女人從來不愛管我,不過每次見著我都是一臉鄙夷的樣子讓我瞧著就不舒服,她自己了斷了也好,這下大家都省心了。”


    惜春姑娘屋內,一襲青衫獨自飲酒。惜春心情溫婉,擅彈琵琶,是燕春樓第一位花魁,但是由於性情過於清冷,最終不得年輕公子們歡心,漸漸風頭就被夏樓的雨荷搶過去了。雖說日子越來越冷清,但是惜春樂得如此,每日除了在主樓那邊彈彈琵琶便可以獨自在春樓休息。


    今夜,不知何緣故竟然有客人專程來見,原本想隨便找個借口打發了,不曾想青衫公子麵容英俊、舉止不凡,惜春便讓他進了春樓。一進春樓,青衫公子也不言語,隻是飲酒,看公子的模樣,應該是第一次飲酒。


    惜春像個知心的大姐姐一樣勸道:“公子,有心事和我說說,喝酒可不能急,急了品嚐不到酒的好,也聽不著好故事了。”


    徐天然臉色微紅,眼神卻愈加清澈,“姐姐想聽故事?”


    惜春歎息道:“姐姐我大約也快離開這春樓了,也跟你說點兒知心話吧。公子,你年紀尚小,別遇著了點兒傷心事就往妓院跑,這習慣不大好。我們風塵女子有幾人願意說真心話,大多不過阿諛奉承罷了。我本是清倌出身,性情清冷,做不來這燕春樓的頭牌,奈何當年媽媽強推我上台麵,剛當上頭牌的我也風靡了一時。青山鎮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來捧場,排著隊要見我,都被我一一迴絕了。越是拒絕,我的名氣愈大,原來客人們以為我是假裝清高,想要借此抬高身價,不曾想一連三年我都是賣藝而已。漸漸的,也就沒人追捧了,人都到夏樓去了。如今我年歲也大了,更沒有客人追捧,很快就要離開這棟樓了。雖然我並不留戀春樓,但是好歹這三年來自己有了獨棟的院子,有了些許的清淨。公子你涉世未深,且聽姐姐一句勸,好好讀書,將來做個有良心的人,莫辱沒了書本上的道理。”


    徐天然不曾想惜春姑娘竟然對自己打開了話匣子,借著勸說自己實在訴說自己的苦頭,一名風塵女子失去了名頭和地位將來要麽做那皮肉生意,要麽隻能做那管事的嬤嬤,若是能被富家老爺娶迴家當姨太太那可是三輩子修來的福分。


    徐天然沉思了片刻,平靜道:“想來惜春姐姐將來是繼續在燕春樓當一名教習嬤嬤,將來得了空,我一定來向惜春姑娘討教音律學問。”


    惜春美目流轉,微笑道:“公子說笑了,我這微薄的本事可不值一提,比不上公子書上的學問,將來若公子得空來了燕春樓見著了已經金盆洗手的老嬤嬤怕是要繞路走咯。”


    徐天然迷人微笑道,“來日定與惜春姑娘再飲一杯酒。”


    黃茂摟著身邊的姑娘,手在姑娘身上使勁摸,不忘嬉皮笑臉道:“青山鎮的良家女子無趣得很,還是燕春樓的姑娘有趣,每次迴家見著黃臉婆,我都不愛跟她說話,瞅著那張臉就沒了興致,還是燕春樓好呀。”


    李遠東掏出麻黃丸,一人分了一顆,“來一顆助助興。”


    眾人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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