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驪順手把映顏用來教她而削的青蘿卜花兒點綴在了食盒的角落裏,羞恬一笑:“這般好看。”


    加了青蘿卜雕花以後的食盒各色相輔相襯,映顏的雕功更是做到了錦上添花,這平平無奇的食盒如今還真有了宮中禦膳的意思。


    可賈驪這般一點不客氣,著實是讓映顏一時有些不大舒服。


    雖說她本就是為賈驪搭把手,但還是未料到,這鍋包子與蒸餃竟一隻未剩,她原本還想嚐嚐味道如何的,賈驪為何要用這麽大的食盒?


    更讓映顏琢磨不透的,是賈驪一開始為什麽要做這麽多的吃食,這怕是夠分給整個院的人了。


    映顏困惑道:“賈小姐,你一人拿著這麽沉的食盒,會不會是有些太吃力了一點兒?”


    “沒事的。”


    賈驪很是吃力地提起了足有三四層高的食盒,神色不自在的搪塞道:“娘親擔憂哥哥,一夜未合眼,也未吃東西,哥哥馬上就要迴來了,應該也很就沒吃東西了,所以我想……給他們多做一點。”


    映顏當她是太掛念賈岫煙與賈行,故而並未多問,與向夜闌一同揉起了麵團,準備下一鍋。


    “映顏……”


    向夜闌鬼鬼祟祟地湊近映顏身邊,戲謔一笑:“剛才你說要給外麵訓練的侍衛們也帶一些,是不是為了那個叫啟桓的侍衛?”


    話音還未落地呢,映顏就急著反駁道:“不是!”


    映顏兀然反應過來自己吼了向夜闌,趕忙穩住自己的心緒,柔聲與向夜闌解釋:“娘娘,屬下隻是看他們訓練的太辛苦,想起了早前習武的日子,因為難得下廚一次,所以想為他們也捎帶一些。”


    毫無說服力。


    向夜闌見映顏不肯多言,索性也不再追問為難,轉而去案板上拿麵團,捏了一隻圓滾滾的小豬頭。


    她笑意張揚地把小豬頭捧了起來,遞到映顏的麵前:“你瞧,我用餘下的麵團捏了一隻你們陛下睡著的樣子。”


    向夜闌掌中所捧的小豬頭的確眯著眼,好似在酣睡。


    對於做這種不正經的東西這一方麵,向夜闌總是能呈現出令人難以想象的天賦,發揮得恰到好處。


    映顏忍著偷笑,一見門外那道熟悉的身影,馬上站直了身子,繃出了一本正經的臉色:“娘娘,包子快要上蒸籠了,您……”


    她十分賣力地擠弄雙眼,試圖提醒向夜闌時機不好,然而向夜闌正低著頭,逗弄著掌中的眯眼小豬:“你說我要不要把你們陛下的本體給下鍋了呢?蒸熟以後是不是會更可愛一點呢?”


    嘶……


    向夜闌驚覺自己的身後萌生一縷幽深寒意,好生怖人。


    她短暫的與映顏進行了一瞬間的眼神交流,在映顏“惋惜”的注視下,確定了自己再不跑路就會騷斷腿的事實。


    向夜闌猛地扭過身,把眯眼小豬舉過了自己的頭頂:“大膽,你的本體在我手上,不要亂動!”


    ……


    奈何,還是失算了。


    薄昭旭一抬手就拿到了被向夜闌捧在手中的眯眼小豬,饒有興致的捏了捏,輕嗤一聲,問:“我在捏闌兒的臉,闌兒如今可覺得臉疼了?”


    但向夜闌想把眯眼小豬從薄昭旭的手中搶迴來,就不是那般容易了。她氣得跳了起來好幾次,都未能摸到薄昭旭的手腕。


    氣急之下,向夜闌決定幹脆去換個法子。


    她又上案板捏了一個。


    要麽怎麽說一個被窩裏睡不出兩種人,薄昭旭竟也選了同樣的方式來反擊,案板上忽然就多了兩隻白麵小豬……


    電光火石之間,向夜闌因挑選的麵團頗為粘手,逐漸有些敗下陣來,一個不留神,就被薄昭旭用麵粉在臉頰上畫了左右各三道貓胡須。


    映顏像是一位攔不住孩子拿白麵當玩具的悲催老母親,她一手抓著沾滿麵粉的擀麵杖,一手將握拳的手都攥出了青筋,在心中反複嘀咕著一個“忍”字。


    道理她都懂,可自己伺候的真的當今的皇帝和皇後?


    而不是兩個熊孩子?


    向夜闌本就因“戰事落敗”而有些不滿,桌案上的麵粉也與她有些過不去,嗆得向夜闌連連捂著鼻子打噴嚏,用氣紅的眼瞪了薄昭旭一眼:“這、這是吃的東西,我才不和你拿吃的東西胡鬧了!”看


    映顏抓著擀麵杖的手,微微顫抖。


    合著自家主子還知道這是吃的東西,不能拿來玩鬧?


    包子上鍋以後,向夜闌與薄昭旭總算是老老實實的坐在了一旁,放過了飽受折磨的案板與麵粉。


    除了薄昭旭還時不時亮出自己偷藏的白麵小豬去逗向夜闌。


    映顏抖了抖圍裙上的麵粉,揭開了鍋蓋,先挑出了品相最好的幾隻包子留給二人,才整理起食盒,待會兒端去院裏。


    “聽說你今天調過來的人手裏,有映顏的心上人。”向夜闌細致的與薄昭旭交代起了自己近來的見聞,“似乎是叫啟桓,你之前聽過沒有?”


    “有些印象。他原本也是太後娘娘身邊的侍衛,與映顏的關係的確不錯,前幾年得太後娘娘推薦,才被先皇派到軍中,留任了一個副將的差事,戰時小立了些軍功,我見他的確是個人才,所以就調了過來。”


    薄昭旭有幾分吃了味兒:“旁人的事,了解那麽多做什麽?竟連飯都吃不好了,滿心旁人的事。”


    向夜闌一心想著映顏的終身大事,壓根兒未留意手裏的包子餡掉了出去,嚼了兩口沾有湯汁的皮才反應過來,圓乎乎的誘人肉餡已經掉在了桌上。


    薄昭旭用筷子將肉餡夾起,扔到了一旁的小木桶裏去,剛撂下竹筷,就瞧見向夜闌正滿臉怨念的與自己對視,似在埋怨他丟了一枚肉餡。


    “還能吃。”


    “已經掉下來了。”


    “但是還能吃。”


    向夜闌十分遺憾地撇了撇嘴,“肉餡這種東西,永遠都是掉在桌子上的那一口看起來最好吃。雖說我就從來沒成功吃到過。”


    ……


    還未吃多少,向夜闌就急匆匆地撂下了碗筷,哄弄地在薄昭旭臉上親了一口:“我去看看映顏那邊如何了,你乖乖等我迴來。”


    向府在住這一方麵可是從未虧待過向夜闌,故而向夜闌還拐了幾處彎繞,才瞧見了同處一個院子中的映顏。


    映顏失落地捧著食盒,佯作不在乎地聳了聳肩:“既然你們吃過了,那就算了,反正我又沒和你們提前說好,算是我多此一舉,自作自受的白費力氣了吧。你們繼續練武吧,我先走了。”


    說罷,映顏捧著食盒就要轉身離開。


    院裏那道食盒的木紅格外刺眼,長庭的紅椅上還擺著一隻雕功精致的青色蘿卜花,若真如此歲月靜好,倒還好了。


    “映顏……”


    向夜闌欲言又止,那些人瞧見的是映顏不講道理孤傲離去的霜冷背影,自己所瞧見的卻是映顏的眼眶中打轉的熱淚,與倔強不肯低下的頭。


    自己不過是來晚了一步,究竟是錯過了多少大戲?


    映顏強擠出一絲笑意:“娘娘,我沒事,別與他們多言了,咱們先迴去吧,屬下忙活了一上午,現在都還餓著肚子呢。”


    方才還與侍衛紅著臉說笑的賈驪忽然踱步追上映顏,拉著映顏的手腕苦苦哀求:“映顏姑娘,你不要生氣呀,我不知道你要送吃的給啟桓哥哥他們的,我隻是、我隻是看吃的東西的確有點兒多,哥哥與娘親吃不完,恰好他們又沒有吃東西,所以就……映顏姑娘,是我對不住你。”


    聽了這些,映顏的眼圈更紅了。


    向夜闌頓時打消了是誤會的猜測,方才三人皆在小廚房的時候,映顏分明說過自己要為啟桓等人捎帶些吃食,還說他們吃不慣向府的湯粥,吃些包子蒸餃還能方便一些,免去了收拾的麻煩。


    可賈驪怎麽就委屈的紅了眼,哭訴著說自己不知道,求映顏諒解自己呢?


    賈驪似想拉扯著映顏轉迴身,可映顏是如何要強的人物,哪願讓別人瞧見自己雙眼通紅的模樣。


    一時心慌,映顏直接掙開了映顏拉著自己的手。


    僅是掙開了而已,向夜闌瞧得清清楚楚。


    賈驪好似無根的柳絮,順著風就踉蹌後退了幾步,瞧見身後侍衛那些盡是責怪映顏的神色,向夜闌知曉賈驪這兩步是跌進他們的心裏去了。


    怪是氣人的。


    賈驪揪著胸口的衣料,豆大的汗珠順著額角流下,與淚珠子一同滑落,哭得人好生揪心:“映顏姑娘,求求你別與我計較,都是我太糊塗了,我不該這般做的,要麽,要麽我還是搬出向府好了……”


    正如向夜闌的預料一般,賈驪剛垂淚凝噎地捂住臉,便有人看不下去賈驪被映顏這般“欺淩”,開始指責起了映顏:“映顏姑娘,雖說你也是好心,但畢竟是人家驪姑娘先來的,你來晚了,總不好怪人家與你的心思一樣吧?”


    “映顏姑娘,你可不能仗著自己是皇後娘娘身邊的人,就欺負人家是自幼生在府外的小姐,凡事總要講究先來後到,既然是你來晚了,怎麽能這樣欺負人?我們寧願是不吃你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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