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夫人很有興致的眯起眼縫,順勢問了下去:“你若要這麽說,那些傳言就都是真的了?”


    “什麽傳聞?”


    向夜闌當初都快把顧言晁的祖根刨出來了,也沒打聽出來顧言晁究竟有什麽過往經曆,更沒有任何被人提起的傳聞,簡直就像一個憑空出現的人。


    後來事實也證明,華國大臣顧言晁這個身份的的確確就是憑空捏造出來的。


    她忽然反應過來……


    大臣顧言晁沒有任何傳聞,可胡國世子顧言晁有啊!


    還不等向夜闌仔細去想,顧言晁悶哼一聲:“是我做的又如何?”


    向夜闌扯了扯薄昭旭的袖子,讓人說給自己聽:“你們說的究竟是什麽事?”


    遇事不決,自然是直接問薄昭旭。


    顧老夫人也是個搶話的好手,她輕蔑的掃了顧言晁一眼,咯咯笑道:“小丫頭,此事你應當有所耳聞,他可不是什麽正兒八經的胡國世子,人家不認他這個丫頭養的,隻是上頭幾個兄長都死絕了,才不得已輪到他的身上。那傳聞所說的,正是他親手殺了自己幾位兄長。”


    與其說是傳聞,倒不若說是複述了顧言晁的所作所為。


    向夜闌抿了抿唇,這的確是古言晁能做出來的事。


    “朕若未猜錯的話,你所做的這些瘋事,都是為了長朝縣主?”


    薄昭旭認真打量著顧言晁有些躲閃的眼色,見他聞言而動,才與向夜闌詳說:“太後曾有說服先皇與胡國議和的打算,所拿出的“心意”就是她一直留在身邊親自教養的長朝縣主。如若不出意外的話,和親對象正是他的兄長。”


    向夜闌站在天牢外,忽覺眼前有武梓熙的背影忽閃而過,揉了揉眼,鐵築欄杆裏隻有落魄如街邊野犬的顧言晁。顧言晁的眸光很深,就與秋溟近似,但瞧著陰寒,像是寒池中透出的一道目光,來自於寒池中藏匿的毒蛇。


    她難有半分的動容,仍是覺得顧言晁可恨至極,甚至恨不得鑿斷他的骨頭,逼他低下頭去反思。


    向夜闌的眼眶中滾落兩滴眼淚,被她匆匆抹去了。


    顧老夫人餘光瞥見了這些,未點明,扶著腰低眉輕笑:“婆子老了,煉不出什麽太厲害的蠱,但這小東西,治他足夠了。我剛才所下的蠱也沒什麽別的作用,不過是讓他日日清醒,以痛度日罷了。他若敢有逆心,我叫他即刻破體而亡。”


    “這就足夠了。”


    向夜闌話音清冷,就如晴晝忽然陰了下來。


    “顧言晁,我不殺你,我要留你為長朝縣主鎮守陵寢,日日經受痛失所愛的折磨,我還要你一合眼就想起她是如何滿含遺憾的因你而死。”


    她抓著冰冷的鐵欄,此物隔開了她與落為罪囚的顧言晁。


    顧言晁驀然抬起頭,嘲弄的冷嗤一聲,卻又讓人十分輕易的覺出了他是在自嘲而已。


    他必須要清醒的活著,清醒的在夢中被折磨,一次又一次撲向自己的心愛之人,又一次一次的撲一個空,眼睜睜的坎著目光中的溫柔身影成為一道夢幻泡影,還來不及觸碰,就同西風離去了。


    渾噩度日,忘乎一切,他也配?


    這一刀注定比捅穿他心口的一道要更加疼,連唿吸都能穿過他的傷口,像是粗糲的風沙般疼。


    ……


    出了陰暗淒寂的天牢,顧老夫人仍是十分的遺憾:“隻可惜未能直接了結了他的性命,否則用他的頭顱來做婆子我的陪葬,也稱得上是極不錯的明器了。”


    就如此幾句話,她算是嘟囔了有一路了。


    薄昭旭:“朕已經圓了前輩的心願,不知前輩答應朕的事如何?”


    他憂心的偷瞄了一眼向夜闌,如今都快走迴寢宮了,他才忍不住追問顧老夫人此事,薄昭旭以往哪會是這般沉不住氣的人。


    “莫急,莫急,我瞧小丫頭的臉色尚好,凡事皆有轉機。”


    顧老夫人如實交代:“非是婆子我言而無信,但應付此事,總歸還是要有些準備才是,你且等我幾次,待我備好了要用的東西,再定拔蠱的日期。放心,婆子我還犯不上拿此事來唬你。”


    薄昭旭聽人說此事仍要再向後推去,心中擔憂又重一分。


    緘默一路的向夜闌掌心忽然流過一許暖意,她瞥了眼主動牽起自己手的男人,歪頭問道:“就這麽幾步遠的路,還怕我丟了不成?”


    薄昭旭笑意晦澀,“如何能不怕。南諶昨夜迴京了,我猜他仍是有些事要交代,但想著同你一起聽,便讓他先賦閑幾日去養傷了。”德德


    “也好。”


    向夜闌踮起腳,像嘉獎小孩子一般拍了拍薄昭旭的頭:“我一連幾日都臥病在床,牽連著你也與我一起休息不好,忙得腳不沾地,正好你今夜也好好歇歇,養養身子,以後還長著呢,要忙的事也不少。”


    來日方長。她是這般想。


    薄昭旭有幾分撒嬌意味地攬著她的腰,將下巴抵在了她肩上不怎麽願說話。聲音很是低沉:“嗯,日後還長。”


    向夜闌偷瞄了一眼能撈自己一把的顧老夫人,卻發現顧老夫人雖年長力衰,跑得倒是很快,這會早就已經不見人影了。她隻能“不情不願”地抱著會撒嬌的家中大貓迴了寢宮,為人拍拍床榻。


    她昏迷的這段日子裏,一旁的躺椅就是薄昭旭的快樂小家,如今他終於也在床榻上有了一席之地。


    臨睡下之前,向夜闌低聲道:“我明日一早要迴趟向府。我在向府還有些事要辦,正午之前應當就能迴宮,到時再與你一同去看南諶。”


    把向夜闌抱在懷裏的男人在睡夢中囈語時應了聲。


    “來日方長……”


    向夜闌小心地掀起自己的衣袖,注視著那條刺入皮膚的紅線,似乎比前幾日還要長了一些。


    令人心生寒意。


    從發現了這條紅線開始,向夜闌相信了顧老夫人所言不是謊話,自己的體力不如以前是有原因的。


    自己又不是什麽聖賢之人,如何能做到把生死置之度外。


    向夜闌比誰都害怕留有遺憾。


    她愈發確信,自己的命運被這道血紅的線束住了,未必何時就會被它絆住雙腳,徹底停在某個日子。


    所以她時常把來日方長、日子還長等話給掛在嘴邊,不單是想讓薄昭旭安心,也是想讓自己安心。


    但說來奇怪,向夜闌從未覺得害怕。


    大抵是薄昭旭將她保護的太好,無論她置於怎樣的危險當中,都有薄昭旭奔她而來,化險為夷。


    隻要有薄昭旭在的時候,她從來都不覺得害怕。尤是知曉這近來一直悶不做聲的男人都默默努力了多少的時候,向夜闌竟覺死也未必很虧,但若是能繼續就這樣活下去,那一定很值當。


    翌日,向夜闌舒暢的起了個大早,簡單梳洗打扮後,叫上了映顏一起迴到向府去辦事。


    說是辦事,向夜闌也不清楚是辦些什麽事。


    隻記得當初在君城的時候,向老夫人匆匆的來了一趟,連歇都來不及歇,就急著又迴京來照看向家的事了,據向老夫人所言,向家如今出了大事,她連半步都走不開,實在分身乏術。


    至於到底是什麽事,向老夫人隻字未提。


    向老夫人畢竟也曾做過幾件“人事”,向家出了這種連向老夫人都應對不來的事,向夜闌自然是要迴來看看。


    馬車上,映顏的臉色將將湊合,嗓音亦是沙啞,像好幾日未休息好似的:“娘娘有所不知,屬下一早聽說您醒了,一高興,可差點是把粥碗給打翻了。”


    “那你是不知陛下昨天瞧見我從床上爬起來是什麽表情,簡直跟我昨兒個頭七專程迴來看看他似的。”


    向夜闌一貫是喜歡說笑的性子,落得映顏有些不滿的在身旁嗔怪兩聲:“娘娘萬不要再把這些不吉利的話掛在嘴邊了,總歸是晦氣的。如今京城才剛剛太平幾日呀,您還得慢慢享福呢。”


    “知道了,不說就是了,我也就是舉個例子,怎麽如今連你都要教育我說話沒輕沒重的?算了,你這十幾天都和照花待在一起,她怎麽樣?”


    若說因武梓熙一事受到的打擊,照花不比任何人要少。


    隻怕照花再心橫些,能拿一根白綾把自己了斷了。


    “也就那般湊合著日子了。”


    映顏同情地歎了口氣,“若出事的是娘娘,屬下也不願獨活,要麽陪娘娘一起死於陣前,要麽在娘娘的碑前自行了斷。照花姑娘是有小世子要養,所以才未尋短見,人活著總歸還有以後。”


    向夜闌抹了把汗,這些人都如此血性的?


    映顏分明也清楚人活著才有以後,怎也如此糊塗的說要和自己一同死?


    她拉過映顏的手,說了幾句心尖的話:“映顏,若我真有什麽事,你隻管好好活著,哪怕想離宮都無妨,不要尋短見,為自己活著就好。”


    “呸呸呸,娘娘,您說什麽呢!您一瞧就是福壽綿長,長命百歲的貴人命,就是屬下想為您殉命,還沒這個機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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