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謝公子被惱得團團轉,連謝家賭坊都已經破天荒的關了門暫停營生,妄圖解決這樁無妄之災。


    可關鍵之處就在於謝公子斂來的多是見不得光的不義之財,他此時站出來說這些地方是他的藏物之處,與冷不防的跳出來自首無益。


    至於薄昭旭那些侍衛,早已借著這些搜羅珍寶的君城百姓之勢,開始按照謝家妾室所留下的線索暗中搜羅起了謝公子勾結胡人的證據,謝公子壓根來不及分神提防,甚至都未來得及留意到這一處來。


    對於這個打亂謝公子布局的計劃,向夜闌還是十分的滿意的。


    待謝公子所藏珍寶頻頻失竊大亂的第二日,向夜闌就與薄昭旭直接伺機留在了井下地宮,蹲守謝公子的動向。


    入夜,遠處的火把映入了昏暗的角落。


    地宮當中竟還另有玄妙機關,隻聽遠處有人打了一個響指,地宮長廊的石牆頓時燃起了壁上燭火,乃是向夜闌從來都不曾見過的機關種類。見藏身之處不如原先那般安全,向夜闌當即與薄昭旭躲到了另一處更為陰暗的角落去。


    男人狹長的身影映在昏黃的地麵,老遠就能聽到他不勝其煩的聲音:“少期,你帶幾個人手好好搜搜地陵當中可有東西失竊,先妣冥誕將近,陵外的珍寶已經失了許多,我不希望地陵中的大祭再有任何紕漏!”


    這不是地宮?!


    向夜闌冷不丁的反應了過來,早前她也是瞧見了牆壁上所掛的女人畫像的,隻是當時燈光昏暗,她權當作是謝公子從各處搜羅來的名家真跡,並未來得及細瞧,如今借助壁上燭光,她才得以看清畫上所繪竟是同一人!


    畫上所繪應當是位年僅二十有餘的婦人,說是婦人,是因她已有了嫁人後的拘謹難色,並非是閨中姑娘會有的神色。


    婦人樣貌清麗,幾乎每副畫上都佩了白色的絹花,隻是明顯與否的區別,畫上所繪的有她著了慈航真人的衣裙,一手捧了淨瓶,另一手則折了隻泛白的荷花,還有她身穿了神話中西王母的赤色大袍,卻已久不掩她眉宇間的慈祥柔善。


    唯一“平易近人”些的,大抵還要數牆上掛著的那張婦人身著太後宮裝的畫像。


    向夜闌來不及細瞧,便被名喚少期的侍衛爽朗的應和聲嚇了一跳,眼看謝家人的腳步是越來越近。


    可仔細一想,自己本就是在此為謝公子設伏,怕他做什麽?


    倒也不過是怕打草驚蛇,讓謝公子跑了而已。


    謝公子自己提著柄糊了錦紙的油燈走過長廊,他的模樣著實稱得上是豐神俊朗,貌勝霜雪要柔白,眉如柳刃顰垂,頗是惹人憐愛,若聯想起君城中有不少姑娘為謝公子揉碎了心的傳言,向夜闌著實是相信的。


    然,謝公子眼中的狠厲難以掩藏,像是燭燈中迸裂燃盡的蠟芯一般幽深。


    料想也知,他絕不是什麽善類。


    謝公子似有幾分猶豫,終究還是走上了地宮中的長廊,輕撫話中婦人的麵龐:“娘,我就要為您報仇了,待殺了昏君薄氏,兒定在您墓前了斷,守您於九泉之下無憂。”


    若讓向夜闌來說,謝公子所言還是有些感人。


    但對於自己身後的“昏君薄氏”而言,莫名被人以這樣的方式提起的心態,應該就不是那麽的良好了。


    謝公子似從二人的目光中察覺了此處並非隻有自己與手下人的存在,他猛地轉過頭,衝著不見一絲虛實的黑暗喝問:“誰在那兒!給我出來!”


    ……


    向夜闌怔了怔,估摸著想要趁著謝公子不留神的時候吃瓜看戲,了解完全部過程的打算,估計是沒得玩了。


    索性與薄昭旭答成了共識,不再與謝公子裝神弄鬼,直接麵對麵的打個照麵,也算是動手去抓對方的“誠意”。


    瞧見薄昭旭與向夜闌的一瞬,謝公子當即冷笑了好幾聲,也不知是在自欺欺人,還是真的早有十足的把握:“我便心想,我私藏奇珍異寶的地點不會輕易泄露,看來是我低估你們了,就連這修建多年的地陵,都未能被你們漏下。”


    其實這個事,還是要怪謝公子自己。


    向夜闌也是編寫《逸聞》之時才想清楚,自家宅院井下荒蕪的像是一處窯洞,的確就是幹涸多年的枯井模樣,怎麽走出去沒多遠,就變成了修葺良好的地宮?可見自家宅院的枯井下原本的確是枯井,隻不過後來被謝公子有心打通了。


    謝公子的本意是想讓暗中進城的胡人士兵第一個秘襲薄昭旭,隻是未料到,因為這口井,所以才讓自己的計劃敗露了。


    “謝公子自以為聰明的掌控了棋盤,自然會在自己不經意之間,被棋盤所吞沒的。”


    向夜闌頓了頓,平靜道:“既然謝公子明白自己的事情已經暴露,那就不要再做什麽掙紮了。”


    “是嗎?”


    謝公子挑了挑眉,大步清風地揮動折扇,不出片刻,就有二十餘名方才未曾露麵的侍衛現身於謝公子的身後,伺機而動。


    “可我看,怎麽像是我的手下人包圍了陛下與娘娘二人呢?嗬,別處出了那樣大的動靜,此次入陵,我自然也要百般謹慎,否則怎敢吃了熊心豹膽,主動去邀那些胡人的功,與那些好吃人血的胡人交好?”


    聽謝公子的架勢,似乎真是將局勢運籌帷幄的掌握在了手中,篤定自己能把薄昭旭與向夜闌留在井下,哪怕是直接坦白了自己與胡人相互勾結謀反的事,也斷然不能產生成為什麽威脅。


    薄昭旭耐人尋味地從袖中掏出一隻瓷瓶,餘光暗掃謝公子等人:“謝家青年才俊如此深思熟慮,朕可從未說過不佩服,謝公子不必急於在朕麵前證明自己。”


    待人一說,向夜闌反應過來了薄昭旭不但是在嘲弄謝公子,還是為了讓自己安心,提醒自己謝公子已然在露怯,是不必擔憂他手下那些侍衛的。


    敢貿然下井,薄昭旭怎可能不留好接應的人手,隨時聽令。


    但向夜闌所擔心的,還真不是這個……


    她是擔心著薄昭旭這股狠厲勁兒,沒準真是僅僅憑他一人,就直接把謝公子手下那二十幾號人給“包圍”了。


    畢竟他薄昭旭還真不是沒幹過這種事。


    謝公子到底還是不屑薄昭旭這近如謫仙的威嚴,打量了一眼薄昭旭手中的瓷瓶,道:“我知道陛下除了身手了得,還使得一手好暗器,但陛下就是再怎麽擅使暗器——恐怕也敵不過這麽多的人手吧?”


    向夜闌甚是是捂住謝公子說這些話的嘴,難道真就有人這麽急著想挨上一頓毒打?還是他謝公子,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死活?


    “謝公子,朕手上的可不是暗器,而是解藥。”


    正如謝公子心中的驕慢未把薄昭旭放在眼中一般,薄昭旭似乎也隻把掌中把玩的“解藥”當作一樁玩物,漫不經心地擲了擲,道:“謝公子自認料事如神,可曾察覺四下所繚繞的桂花香氣?此瘴毒,隻有朕手中的解藥可解。”


    向夜闌憐憫的歎了口氣:“是桂花瘴。”


    “桂花瘴?”謝公子有些錯愕,“此物分明無害。”


    “是瘴,便有毒性。”


    薄昭旭的答複簡潔明了,的確是讓謝公子有些動搖。


    向夜闌則是十分疲倦地揉了揉肩膀,仍是唉聲歎氣的:“謝公子真是擅通人心,卻不通人意,我等千辛萬苦想盡辦法,才好不容易為你注了些桂花瘴進來,就是沒毒,也該添進去些毒,你說是吧?”


    少期捂了捂自己的胸口,與謝公子暗中交談:“公子,屬下的確覺得有些氣短難耐,頭也似犯了頭疾一般疼。”


    另幾名侍衛的症狀並不相同,但大多還是以頭疼為主,伴著胸悶氣短,的確是中了瘴毒的前兆。


    謝公子的額角滲出了密布的汗珠,嘴角勉強勾起一絲笑意:“生死之事,我早已看淡,隻要能為先妣報仇,生如何,死又如何?此處乃是我為先妣所修的地陵,能做了她的守陵人,我亦是心甘情願。”


    能與薄昭旭辯上如此迴合還一如開始那般鎮靜,謝公子的確是個罕有的例子。他目光一沉,狡黠道:“但無論我是生是死,胡人都會攻入君城,難不成陛下以為自己還能逃得了嗎?薄昭旭,你逃不掉的!”


    如今還未查出胡人何時會攻入君城,又會以什麽方式給出暗號,君城的事態仍是十分的緊張。


    “一國之君,本就要與城池共生共死。”薄昭旭冷嗤一聲,“謝公子,朕是在給你機會。胡人用你留下的地陵入城,同樣會因吸入桂花瘴而死在地陵當中,你倒不必擔心這些桂花瘴不夠毒死所有的胡人士兵,隻怕還未進入幾十人,地宮便要因堆積成山的屍體而毀於一旦了。”


    頃刻間,局勢似乎有了變動。


    薄昭旭與謝公子以言語博弈之際,向夜闌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謝公子的神色之上,而這人臉色的變化,的確有些意思。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主編王妃又炒緋聞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九丫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九丫草並收藏主編王妃又炒緋聞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