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空時,秋溟曾專門委給向夜闌一樣重任。


    既然前朝丞相真遊夏是被冤枉的,那就不能讓真府一直蒙受著不白之冤,要由向夜闌代傳旨意,還真府一個公道,既能安慰真府遺孤,又能襯出他的深明大義。


    向夜闌仔細一想,如今真府還能當事的,應當也隻有琴一了。她那幾個哥哥皆是紈絝子弟,此時正在自家府裏癱著呢。


    但她去真府走了次空,隻好改道去海悅樓,這兩個唯二能見到琴一的場合,總有一個能找到琴一。


    偏廂,琴一錯愕的瞧見向夜闌推開了房門,喚道:“四王妃。”


    她對向夜闌的出現竟絲毫不驚奇,甚至覺得一切都是理所應當。琴一從容地為向夜闌搬好椅子,“先坐吧。”


    棠筠打了個哈欠:“我就知道你會來的,漂亮姐姐。”


    “看來他把這件差事交給我沒錯,棠筠姑娘是打算再給我講些故事?還是打算再托我辦點什麽事?”


    向夜闌釋然一笑,能在這瞧見棠筠,也省了她專門去尋人的功夫。


    棠筠忙是搖頭否認,道:“辦事不就免了,我所惦念的那些事都已了結,如今也沒什麽好牽掛的了,就是此時去死,也能安心合上眼,了無牽掛的去轉世投胎了。至於舊事,還是可以提及一二的,隻是……”


    她指向身旁的琴一,笑意晦澀:“你還是先把此行的目的告訴琴一姐姐罷,這樣也好讓她安心。”


    瞧棠筠這副惦念琴一的模樣,向夜闌隻得先放下自己心中的好奇,將藏在袖中的聖旨遞給琴一。


    藏著這東西就跟打了石膏似的,向夜闌可是難受的不行,這會兒總算把東西交了出去。


    琴一乍瞧一眼,先是要跪,卻被向夜闌攔了下來:“琴一姑娘,你可千萬別跪我,我最受不住這個!你看我也沒學那些公公擺宣讀聖旨的架子,就是尋思著把它交給你,你知道此事就可以了。”


    這般說了,琴一才總算是坐迴原處,將手中聖旨徐徐展開,她的目光也從漠然不屑變得遲滯傷感,豆大的淚珠順著臉頰墜落在紙上,琴一怔愣地盯著聖旨上的字跡,是在為真家平冤昭雪,是為真家所承受的無妄之災做彌補……


    琴一逐漸被淚珠模糊了雙眼,她這才反應過來此時的舉動對自己而言有多“失態”,她慌亂地擦拭兩下眼角淚珠,不知該如何迴應:“那……真是太好了,家父泉下有知,應當會很欣慰的。”


    “不單如此,琴一姑娘,小侯爺是想在真家擇位合適的人選收入朝廷,也算是對令尊在天之靈的告慰了。”


    向夜闌笑道。


    然琴一歎了口氣,甚是無奈地搖了搖頭:“琴一知曉侯爺的好意,隻是真府實在是沒有合適的人選,請恕琴一隻能推卻了。”


    “琴一姑娘,我覺得真府有位不錯的人選。”


    向夜闌俏皮地同琴一眨眨眼瘋狂暗示,見琴一未想通,索性明示:“侯爺說過,隻要是人才,男女皆可。偌大的真家,總該有個能挑起整個真府的人。”


    琴一會意,抿唇一笑:“琴一知道了。”


    “棠筠姑娘這會兒總該和我說,當初究竟隱瞞了多少吧?”


    棠筠悠然地吃了塊蜜餞,竟是打算裝傻:“漂亮姐姐究竟想知道些什麽,總該問問呀?否則我哪知道漂亮姐姐你究竟想知道些什麽?不過我猜有許多事,你應當都已經知道了,不是很需要我來複述。”


    “大致是知道了。”


    向夜闌生怕棠筠為了隱瞞當年舊事直接離開西夏都城,非常果斷的打算一次性問個徹底。


    她挪著椅子守到棠筠身邊,問:“當今丞相與老國君之所以選擇陷害真丞相,是因為真丞相曾觸怒他們二人,但真丞相究竟是犯了什麽事,你是不是知道?”


    “算是知道。”


    棠筠同向夜闌做了個鬼臉,似乎是有千百個不願向夜闌問到這些,偏偏向夜闌還是問到了此處,她不得不交代。


    “當初西夏國君強占莫家小姐一事,就是由真丞相親自審理,他這人可真有些本事,明知犯下此事的人就是一國之君,他竟還敢接下這樣的差事——你說他不被除去,還有誰會成為老國君的眼中釘呢?”


    向夜闌啞然。她曾想過不畏強權與西夏國君抗衡的人該是何等模樣,可就是前朝丞相這樣的義士,同樣賣妻賣女,並非完人。


    她突然反應過來:“可這位莫家小姐本是華國人士,家中隻有她一人活了下來,怎會有人來西夏國為他鳴冤?”


    “王大哥的父親,你可知他曾是何地的人?”


    棠筠玩味的眯了眯眼,似乎就想瞧見向夜闌這被繞得團團轉的懵怔模樣,可向夜闌還是順著棠筠的暗示答了出來:“華國人。”


    “不錯,你如此一想,是不是覺得一切都想得通了?是不是覺得一切都變得有跡可循了?”


    棠筠十分得意地趴在了桌上,眯眼笑道:“王大哥的父親之所以被王家村其他人排擠還有另一個原因——他是唯一一個後遷至王家村的王家遠親,本該姓莫。那般的窮鄉僻壤裏,竟也藏著老國君的親眷,可神氣?”


    繞了幾個彎,向夜闌方才從棠筠的話裏反應過來,莫喬被擄走那夜,同樣有個胞弟逃了出來,投靠了遠在西夏的母族遠親,為掩人耳目而改名換姓以後,還不忘為被擄走的姊妹鳴冤。


    棠筠所托人相辦的前兩樁事最大的共通之處便是他們的仇人均是西夏國君,而第三件事,同樣是指向了沆瀣一氣的西夏國君與西夏丞相。


    如此一看,棠筠竟也在通過別樣的方式布下一局大棋,引出這些隻有故人所知曉的陳年舊事。


    唯一看起來與西夏國君沒有什麽幹係的女子失蹤案,其實也於暗中和西夏國君有些關係,甚至可以說他是真正的幕後主謀。


    但棠筠為自己布下的大局紕漏太多,這些舊棋終究是未能如她安排的那般順勢發展,而是因向夜闌等人的介足,以別樣的方式揭開了當年的這幾樁舊案。


    自這日之後,向夜闌再問見過言語有些莫名的棠筠,許是並無那個緣分。


    但向夜闌於秋溟登基後的西夏皇宮當中,窺見了另一位故人。


    顧言晁。


    他帶了整十箱珠寶前來恭賀秋溟這位登基的新帝,還攜上了那位笑意婉然的新婚妻子林海晏,以示胡人對西夏的交好之意。


    向夜闌悶坐於暗處一同吃瓜,單單是瞧見顧言晁這張惱人的臉就氣得牙根癢癢,更別提是想起被他擄走數久的武梓熙。


    殿上正與秋溟言語示好的顧言晁忽地捂住了胸口,臉色蒼白的像是得了什麽急症,向夜闌下意識地迴了頭,薄昭旭方才坐到了自己的身邊。


    秋溟斷然不想顧言晁就這樣死在自己的眼前,不由是擔憂道:“世子殿下尚還好?要麽便先坐下談罷?”


    饒是顧言晁自己都不明白這如噬心剜骨的痛楚是從何處而來,他未多想,便坐在了秋溟所賜的座上,強擠笑意:“無妨,許是一時還不適應西夏的水土,還許適應上一段日子。”


    瞧他這意思,竟還打算小住一段日子,向夜闌也是不知該說他頭鐵,還是該說他些什麽好。


    千言萬語,在向夜闌心裏化作了一句“人渣”!


    但正因顧言晁帶著林海晏坐上前去,向夜闌終於得以窺見林海晏那神情畏縮的婢女。


    婢女始終是神情躲閃地垂下頭,生怕被人瞧見自己的長相,膽子小不奇怪,尤是第一次同主子遠行,畏怕在場的所有人更是在所難免。但她真正的奇怪之處,是還需自己捧著的肚子。


    這便讓向夜闌瞧著有些不舒服了。


    婢女雖是婢女,但氣質不俗,向夜闌差點以為她才是顧言晁信上打招唿所提及的妻子林海晏,二人甚至有了孩子。可她所著的畢竟還是婢子穿著的簡單衣物,怎與身旁的嬌貴世子妃比得了。


    可為什麽要帶一個身懷六甲累得滿額大汗的婢子出來,向夜闌著實是想不通,她甚至想不通一個婢子如何會懷有身孕。


    她越想越是別扭。


    但向夜闌瞧見那婢子的長相時,她覺得一切都是有理可循的。


    因為那根本就不是向夜闌原本以為的胡人婢女,而是她向夜闌日夜惦念著安危的武梓熙。


    他顧言晁究竟又在打什麽算盤?


    向夜闌著實是為武梓熙而不甘,那可是武家頂頂寶貝的獨女,太後亦曾當作掌中明珠來疼愛的長朝縣主,縱是一生不嫁,都能在華國站穩腳跟,安然一生。


    可自從遇到顧言晁以後,她的人生盡是苦難。


    武梓熙似乎也覺得委屈,早在華國,她也是能在這樣的場合搏上一座的,現在卻隻能於心不甘地站在一旁伺候她人。想及這些,武梓熙抬起袖子悄然抹了把淚。


    她是知曉要避開所有人的眼來委屈的,然她千防萬防,還是未防過將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的林海晏眸光一轉,輕扯顧言晁的衣袖,嬌聲道:“言晁哥哥,你與殿下在此議事,我同熙兒去外麵轉一轉,好不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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