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裏不哥未平李璮又反,

    忽必烈腹背受敵勢堪憂

    忽必烈聽安童說一個叫王磐的報告山東有人造反,著實吃驚不小。北麵的阿裏不哥剛剛得到渾都海,正氣勢洶洶計劃向開平進攻,南麵的山東又有人造反,開平汗廷處在腹背受敵的境地,實在是太危險了。造反的人是誰呢?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李璮,在山東他的勢力最大。但他很快就否定了,李璮對他忠心耿耿,是絕對不會背叛自己的。

    就在前幾天,忽必烈還與姚樞談起過李璮.

    忽必烈向姚樞談起平定阿裏不哥的事,姚樞建議忽必烈應當盡快平定阿裏不哥,不能拖得太久。姚樞擔心拖得太久會生出其他變故。

    忽必烈以為姚樞擔心的是南宋乘機進犯:“你是擔心南軍乘機北犯?”

    姚樞搖了搖頭,說:“就目前宋朝廷情況看,向我們進攻的可能性還不大。”

    忽必烈頗為不解,看著姚樞問:“那您擔心的是什麽?”

    姚樞不無憂慮地說:“臣擔心不軌之徒乘機作亂。”

    “噢?”忽必烈心中一怔,問:“誰?是哪個逆臣賊子?”

    姚樞說:“誰還說不出,隻是懷疑。”

    忽必烈壓低聲音:“你是懷疑……”

    “李璮!”姚樞的聲音更低。

    “什麽?李璮?”忽必烈萬萬沒想到姚樞懷疑的居然是李璮,不由哈哈笑了起來,指著姚樞的腦門兒說:“老夫子啊老夫子,你可真會說笑話!李璮會背叛我?絕不可能!別人朕不敢保險,李璮,朕有絕對的把握,他是不會背叛我的!”

    姚樞說:“此人的父親李全原是賊寇匪首,慣於投機取巧,隨風轉舵,周旋在金和南宋之間,討價還價,謀取私利。李璮從小受這樣的影響,能心胸坦蕩忠貞不一嗎?李璮子襲父職,本人並沒有什麽功勞,可是卻傲慢得很。臣觀此人,目光閃爍,窺伺揣測,心存奸詐,肯定包藏著不可告人的禍心!”

    忽必烈覺得姚樞是文人多疑,說:“李全的底細朕是知道的,不過,他歸順汗廷以後,打仗還是很勇敢的,他是死在攻打揚州的戰場上嘛。再說,有其父也未必一定有其子,朕繼任大汗以後,李璮和王文統是最早向朕表忠心的,宗親王爺都不如他嘛!”

    姚樞不同意忽必烈的看法,說:“正因為這樣,臣才覺得可疑呢。”

    忽必烈問:“你發現他有什麽不軌之舉嗎?”

    姚樞說:“臣有個親戚從山東來,講了些令人生疑的現象。”

    “哦?”忽必烈問,“你說說,什麽現象?”

    姚樞說:“李璮不僅在益都修築高牆深壑,而且一直沒有停止招兵買馬囤積糧草。”

    忽必烈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說:“好嘞,他那裏是對抗南軍的前沿,這樣做很正常的嘛。不能因為這些,就懷疑一位肩負重任的大都督。你們讀書人呀,什麽都好,就是愛犯疑心病。你也不想想,我對李璮恩寵有加,信任有加,破格封了他那麽大的官,把那麽重要的地方交給他戍守,要糧給糧,要錢給錢,他的要求我沒有不滿足的。他老丈人王文統,本是名一介布衣,我一下子就叫他當了平章政事,簡直是一步登天嘛!他就是石頭草木,也應當對我感恩戴德的,怎麽會背叛我呢?你說別人造反,我信。你說李璮造反,說下大天來我也不信。再說,他的親兒子還朕手裏呢!”

    如今,有人擊登聞院鼓緊急報警說山東有叛賊造反,忽必烈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兒。在山東,有能力舉旗造反的,除李璮之外還會有誰呢?忽必烈頓時緊張起來,猶如剛才還是豔陽高照溫暖如春,驀地一下子掉進黑暗冰冷的無底深淵。忽必烈再也沉不住氣了,急忙命安童宣擊鼓人晉見。

    安童領王磐進來,王磐匍匐在地:“益都前宣慰副使王磐叩見大汗,大汗萬歲!萬萬歲!”

    聲音嘶啞而疲憊。

    忽必烈說:“平身,起來吧。”

    王磐是個幹癟瘦老頭,身體本來就羸弱,加上從山東到開平路途遙遠,樣子十分狼狽,渾身塵土,蓬頭垢麵,疲憊不堪。他想站起來,但因實在太累太餓了,支撐不住,癱倒在地。

    忽必烈見狀大驚:“啊?快,快把他扶起來。拿水來。”

    安童攙扶起王磐,仆人拿來水給王磐喝。

    王磐一邊喝水,一邊惶恐地說:“請大汗原諒,臣失禮了。臣急著趕路,已經幾天幾夜不吃不睡了。”

    忽必烈急於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問:“你快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誰造反了?”

    王磐放下水碗,大聲說:“大汗!不好啦!江淮大都督李璮他、他……”

    王磐由於過度緊張,“他”了好半天也沒有說出“造反”二字。但忽必烈已經明白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宛若當頭挨了一記重重的雷擊,驚得目瞪口呆。忽必烈一向認為李璮對自己最忠誠,對他沒有任何懷疑和防範,根本沒想到他會背叛自己,一下子懵了!驀地揪住王磐的脖領子,喝問:“你說誰早造反?李璮?哪個李璮?”

    王磐被忽必烈揪得喘不過氣來,磕磕巴巴地說:“就是李全之子、王文統之婿、江淮大都督李璮李鬆壽!”

    “啊!?”忽必烈腦子裏變成一片空白,語無倫次地說:“不、不不!這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你弄錯亂了,弄錯了!李璮怎麽會背叛我呢?怎麽會背叛我呢!”

    忽必烈幾乎是在歇斯底裏大吼!

    王磐誠惶誠恐,大聲說:“大汗,是真的呀!這麽大的事,臣怎麽敢謊報啊!”他突然想起什麽,說,“噢,對嘞,這是王文統寫給李璮的信,大汗一看清楚了。”

    忽必烈吩咐:“快!快呈上來!”

    王磐慌忙從懷裏拿出一封皺皺巴巴的信,交給安童。

    安童呈給忽必烈。

    忽必烈急切地打開信,看,神色大變,拿信的手瑟瑟顫抖起來:“啊!?這、這……”

    忽必烈的精神被徹底擊潰了!目瞪口呆地跌坐在椅子上,許久說不出話來。

    事實是殘酷的,李璮真的反了。

    李璮父子在山東經營多年,自以為實力雄厚,加上有小諸葛之稱的王文統誘惑慫恿,李璮的野心膨脹得比天大。他既不想臣服於宋,也不想受製於忽必烈,而是夢想著自己當皇帝。他討好忽必烈完全是投機行為,照王文統的話說,就是吃他人的飯,長自己的肉。待到時機成熟,就擺脫忽必烈的控製,揭竿而起,自立為王。阿裏不哥拒不承認忽必烈的大汗地位,在按旦河宣布自己為大汗。天不得有二日,國不得有二君,王文統敏感地意識到,忽必烈和阿裏不哥兄弟間一場你死我活的廝殺是難免的了。他欣喜異常,躍躍欲試。當他準備寫信要李璮抓住這個機會起事時,得到忽必烈派穆哥去與阿裏不哥和解的消息。一生謹慎的王文統停止了寫信,若是阿裏不哥和忽必烈和解,李璮絕不是他們的對手。王文統告戒自己要沉住氣,萬不可莽撞,稍有疏忽便會招來殺身之禍,他要等一等看一看再做決斷。談判沒有成功,兄弟相殘是再所難免了。為了保住汗位,忽必烈必然罄盡全力對付阿裏不哥,無暇也無力他顧,是蒼天賜給李璮起事的千載難逢的絕好機會!

    王文統決定抓住這個機會,偷偷給李璮寫了一封密信,告訴李璮忽必烈與阿裏不哥開戰在即,叫他抓住時機立即起事。這封信關係到他的身家性命,特地派他的兒子王蕘親自去益都送給李璮.隨後又將李璮在汗廷做人質的兒子秘密送出開平。因為忽必烈的注意力都在阿裏不哥身上,所以,王文統做的這一切,忽必烈絲毫都不知道。

    可是,王文統給李璮那樣機密的信,怎麽會到了王磐的手裏呢?王磐又是什麽人呢?

    王磐,字文炳,廣平永年縣人,正大四年中進士第,授歸德府錄事判官,不赴任,專心研讀經史百家,文辭宏放,名聞天下。中統元年拜益都路宣撫副使,不久便因病迴原籍修休養。李璮素有稱霸天下的野心,常以三國劉備、唐太宗李世民、明太祖朱元璋自比。他發現這些人之所以能成就帝業,除了武力強大外,還有一個神通廣大的軍師,劉備有諸葛亮,李世民有魏征,朱元璋有劉伯溫。他李璮要當皇帝也得有一個神仙般的軍師。可是,到哪裏去找這樣有能耐的人呢?他驀地想起王磐。

    王磐骨瘦如柴,麵貌清臒,但學問極大,遠近聞名。連當年的中書令楊惟中,東平府總管嚴實,都對王磐非常敬重,甚至以師禮事之。李璮心想,這不是現成的軍師和智囊嘛!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可是,他又猶豫了,聽人說王磐脾氣很倔,他肯來輔佐自己嗎?但他又想到,王磐雖然跟他沒有什麽交往,但與他父親李全交往還是不錯的,按這樣說兩家也算是世交了,或許王磐會給他這個麵子。就這樣,李璮抱著試試看的心理,帶著厚禮,以請王磐去益都養病為名,親自到東平去請王磐。

    出乎李璮預料的是,王磐居然很痛快就答應搬到益都去住,李璮以為王磐是念及跟他父親的交情。其實,王磐是另有所想。王磐為人飄逸瀟灑,喜名山秀水,寄放情懷。益都不僅風光旖旎,而且名勝古跡很多,雲門山、範公泉、駝山石窟……古韻悠悠,是王磐最向往的地方。實際在李璮來請他之前,他已托人在雲門山中買下了宅院。

    王磐到益都以後,李璮三天兩頭設宴招待王磐,極盡討好之能事,希望他能助自己一臂之力。這天,李璮又在大都督府擺宴招待王磐。李璮的心情比哪天都好,因為他不久前得到王文統阿裏不哥在按旦河稱汗的密報,忽必烈和阿裏不哥兄弟反目自相殘殺的日子很快有要到了,這是蒼天賜給他的絕好機會!無比的欣喜和激動使他忘乎所以,失去理智。所以,酒喝得格外多,工夫不大便有了醉意,話也多了,而且擺出一副雄霸天下的梟雄氣派。舉起酒杯,踉踉蹌蹌地走到王磐麵前,眼睛裏充滿血絲,滿嘴噴著酒氣,說:“您是前輩,是晚生的老師,不,不是老師,是、是軍師,軍師!來,晚生敬您一杯!”

    王磐說:“李將軍,您喝醉了,不能再喝了,快坐下,坐下。”

    李璮:“您坐,您坐,您與先父是世交,是我的前輩。我能把老前輩請來,是我的福氣。老前輩與先父是至交,我有許多事要向老前輩請教,希望前輩能助晚生一臂。”

    王磐謙虛地說:“大都督您太客氣了,老朽力不能縛雞,能幫你什麽呀?”

    李璮搖著手說:“不不!誰人不知先生韜略滿腹,有經天緯地之才呀,您就別謙遜了,一定要好好幫幫我。”

    這時,中軍進來報告:“大都督……”

    李璮生氣地對中軍嗬斥道:“沒眼力架,你沒見我正陪王先生喝酒嗎?出去,滾出去!”

    中軍囁囁嚅嚅地說:“是、是大公子迴來了!”

    李璮感到意外,盯著中軍問:“什麽?你說什麽?你說誰迴來了?”

    中軍說:“大公子啊!李彥簡大公子從開平汗廷迴來啦!”

    太突然了!李璮沒有思想準備:“不不!不可能!忽必烈怎麽會讓他迴來呢?”

    李璮正在狐疑、猜測,李彥簡跑著從外麵進來,激動地叫了聲:“爹!爹——爹!”一頭撲進李璮懷裏。

    李璮激動得熱淚盈眶,上上下下打量著兒子,說:“彥簡!我的兒子!這的是你呀?爹不是在做夢吧?你被放迴來了?”

    “姐夫!”李璮隻顧了和兒子說話,沒有發現隨後進來的王蕘,王蕘見有陌生人在場,急忙把李璮拉到一旁,低聲說:“他是人質,汗廷怎麽會把他放迴來呢?是爹叫他偷偷逃迴來的。”

    “喔?”李璮立刻恍然大悟,喃喃輕聲地說,“這麽說,動手的時間到了?”問王蕘:“你爹可有話說?”

    王蕘說:“這是爹給你的信,都在上麵寫著呢。”

    王蕘拿出王文統的信,交給李璮.

    李璮接過信,對李彥簡和王蕘說:“快去看看你們的娘吧,想你們都快想出病來嘍!”

    “哎,我們也想娘呀,我們去了。”

    李彥簡和王蕘走出去。

    王文統的信火漆蠟封,李璮知道信的內容至關重要,拆信的手止不住瑟瑟顫抖起來。當他看到“忽必烈已覺得征討阿裏不哥,正是起事的大好時機”時,一顆心緊張得要跳出胸膛,激動和狂喜使他忍不住大叫起來:“天助我也!這一天終於到了!”

    王磐是汗廷命官,知道汗廷規定,人質是不能輕易迴來的。李璮的兒子突然從開平迴來,已經引起王磐的懷疑。如今,又見李璮看過王文統信後的異常失態,更加斷定一定發生了不同尋常的事。試探地問道:“將軍,看把您高興成了這個樣子,出了什麽大喜事呀?”

    李璮雖然淺薄少有城府,但依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急忙掩飾地笑笑,竭力裝成平靜無事的樣子,說:“嘻嘻,沒什麽,沒什麽,是……喔,是老泰山最近又升了官,對對,新升了官。”

    “喔,原來王大人升了官?真是太好啦!來,幹一杯,祝王大人官場得意,步步高升!”老有世故的王磐知道李璮說的是假話,故意裝成渾然不知的樣子。

    古話說利令智昏,一點兒也不假。李璮看過王文統的信以後,再加上酒的作用,不覺醺醺然昏昏然起來,仿佛起事已經成功,他已經是至高無上的萬乘之尊了。一邊大口大口地喝酒,一邊對王磐說:“你、你是我的軍、軍師,你一定得幫、幫我,不幫不行!”

    一來王磐為了穩住李璮,二來想探聽一下王文統到底給他寫的是一封什麽樣的信,便說:“將軍太客氣了,隻要老朽能幫的,老朽定當效力。”

    “好!痛快!”李璮一口吞下酒杯裏的酒,伸著大拇指說,“你能幫,肯定能幫!先父生前經常教導孩兒,大丈夫生長天地間,理當轟轟烈烈幹一場驚天動地的事業,光宗耀祖,青史留名,才不枉空活一世!”

    王磐說:“將軍已拜將封侯,官居大都督之職,握有一方兵權,威風凜凜,誰不敬重羨慕?已經是光宗耀祖青史留名了。”

    “不!本將軍說的不是這個!”酒後吐直言,李璮把心中想的全說了出來,搖著手說,“拜將封侯也好,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罷,都是受製於人的臣子!奴才!大丈夫就應當傲視天下,頤指萬物,成一代雄主!”

    “啊!?”王磐萬沒想到李璮會說出這樣的話,這不是要造反自立為王嗎?天呐,這要是傳揚出去可是要誅滅九族的!王磐嚇得臉都白了,酒杯差點從手中掉下,慌促地說:“李將軍,您……您喝醉了吧……”

    李璮正在興頭上,推開王磐的手,說:“我沒有喝醉,我李璮絕不是久居人下的無能之輩,我忍氣吞聲,潛伏爪牙,韜光養晦,為的就是有一天……”

    “將軍是要脫離北朝,投歸南宋?”王磐以為他是要背棄汗廷,投歸宋朝。

    李璮咕嘟咕嘟把半瓶子酒灌進肚裏,瞪著血紅的眼珠子,虎視眈眈地說:“不!我李璮也是頂天立地一條漢子,我誰也不投,英雄當自立,我絕不受製於人,更不做任何人的掌中之物!將相本無種,我李璮為什麽不能做華夏之主?”

    王磐瞠目結舌,小腿肚子都軟了。

    李璮的情緒處在高度昂奮的狀態,根本沒有發現王磐神情的變化。他把王磐當成了知己,一把抓住王磐的胳膊,熱切地說:“王先生!老前輩!我敬重您!信任您!您才學出眾,謀略過人,我需要您的幫助、指點。您說,我怎樣才能成就帝王大業?我應當先從何處做起?您說!你一定要告訴我啊!”

    李璮兩眼兇光畢露,滿臉殺氣,直勾勾地盯著王磐。

    王磐嚇得渾身發抖,不敢正麵看他,聲音顫抖地說:“阿?這、這……”

    李璮情緒失控,歇斯底裏大喊:“說!你一定要告訴我!告訴我啊!”

    王磐神情慌亂,不知如何應對是好。他畢竟閱曆豐富,經曆過事態變故,很快做出決定,先穩住這個狂徒,再尋找機會想法逃走。他平定了一下情緒,一邊想一邊說:“這……喔喔……要成就帝王之業,豈……豈是一蹴而就能成的……”

    李璮依然不依不饒地追問:“你說!快、快說!我應該先從何處入手?”

    王磐嚇得臉色煞白,大汗淋漓,戰戰兢兢地對李璮說:“將軍,此事非同小可,萬一泄露出去……”

    李璮不以為然地哈哈大笑起來,指著王磐嚇白的臉說:“泄露出去?這是大都督府,裏麵都是自己人,怎麽會泄露出去?退一步講,就是泄露了出去,忽必烈也不會信,他最相信我,認為我對他最忠,最可靠,是絕對不會背叛他的。再說,開平離這裏十萬八千裏,他正在忙著跟阿裏不哥打仗,他就是知道了,也奈何我不得!你怕什麽?就把心安安穩穩放到肚子裏吧。哼哼!忽必烈呀忽必烈,你以為我李璮是簷下雀井底蛙,永遠臣服於你!你錯了!我李璮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是展翅霄壤的鷹鷂、翻江倒海的蒼龍!亡宋滅蒙,雄踞華夏,舍我其誰也!”

    李璮說著,把瓶子裏的酒喝了個精光,一頭趴倒在桌子上,發出輕微的鼾聲。

    王磐見李璮醉得不不省人事,心中暗自高興,試探地輕聲叫道:“李將軍!大都督!你醉了,別喝了,迴屋休息吧。”

    李璮醉眼乜斜,懵懵懂懂地說:“我、我沒有醉……我、我要稱霸天下……不、不會醉……不會……醉……”

    李璮就這樣嘟嘟噥噥說著醉話、大話,趴在桌案上唿嚕唿嚕睡著了。

    “將軍!將軍!”王磐連叫數聲,爛醉如泥的李璮毫無反應。王磐大喜過望,慶幸有了脫身的機會。他剛要轉身離去,驀地看見看見王文統的來信,他迅速地掃視了一下四周,見沒有人,急忙跑過去拿起來一看,果然是王文統叫李璮抓住時機盡快起事!他們果真是要造反呀!可把王磐嚇壞了。王磐心想,李璮自以為勢力強大,以為老子天下第一,無人能比,輕看了汗廷的實力。當局者迷,狂妄自大。其實,他哪裏是忽必烈的對手啊!忽必烈手下有鐵騎百萬,而且禮賢下士,善待中原儒生,廣招天下誌士,延攬賢臣良將,長江以南盡歸其所有。他李璮豈可與之同日而語?利欲熏心,夜郎自大,是拿雞蛋往石頭上碰啊!李璮口口聲聲說自己不是井底蛙簷下雀,觀其淺薄狂傲,真還不如井底蛙簷下雀呢!怎麽辦?王磐知道,造反是十惡不赦、誅滅九族的大罪,勸說李璮放棄反叛念頭?不行,他已經鐵了心,不但是不會聽,還會對自己產生懷疑。此時,王磐才明白了李璮請自己來的真正意圖,與他一起造反!王磐想到這裏,激淩淩打了個寒顫,感到陣陣後怕。幸虧發覺得早,不然,後悔就來不及了。自己雖然在家養病,但仍是宣慰副使,汗廷待自己不薄,絕不能跟著李璮自取滅亡!

    王磐想到這裏,果決地做出決斷,乘李璮酒醉不醒,四外無人,偷偷把王文統給李璮的信揣入懷中,悄悄溜了出去。府裏的人都知道王磐是李璮請來的貴客,對他自然不會阻攔。

    王磐出了李璮的大都督府以後,迴家騎了一匹馬,日夜兼程向開平飛奔而去。

    天漸漸黑了,李彥簡走進來,發現客廳裏隻有李璮一個人趴在桌子上醉醺醺地酣睡。李彥簡怕爹爹凍著,走過去把李璮叫醒:“爹!您醒醒!這樣會凍著的,到臥室去睡吧。”

    李璮這才醒來,一邊用手揉惺忪的醉眼,一邊愣愣怔怔地問:“哎?什麽時候啦?我、我這是在哪兒?”

    李彥簡說:“爹,您喝醉了,這不是在咱家的客廳嘛。”

    李璮這才想起與王磐喝酒的事:“對嘞,我在和王先生喝酒,哎?王先生呢?王先生在哪兒?”

    李璮說著,扭頭向客廳裏四下尋找。

    李彥簡搖著頭,說:“我進來的時候客廳裏就您一個人,王先生準是先走了吧?”

    “啊?走啦?”李璮驀然一驚,酒醉全消,頭腦霍然清醒起來,想起喝酒時說的那些不該說的話,一股無名的緊張和害怕像惡魔似的吞咬他的心!天呐!要是王磐去汗廷報告,豈不要壞大事!他突然想起王文統給他的信:“啊?!怎麽不見了?我明明是放在這兒了嗎?!”

    李彥簡見李璮驚慌失措的樣子,問:“爹,您在什麽呀?”

    “信!你外祖父的那封信!天呐!我怎麽怎麽大意啊!要是……”李璮一邊四處尋找,一邊痛心疾首地責備自己,想狠狠地抽自己幾個大嘴巴。

    李彥簡也嚇壞了:“什麽?那、那信丟、丟嘞!?”

    “啊!?不好!一定是他……”

    李璮斷定是王磐偷信後逃跑了,氣得他暴跳如雷,下令全城戒嚴,挨家挨戶搜索,不惜一切代價,就是王磐逃到天邊,也要把他找到。

    李璮哪裏知道,王磐早已逃出益都,正沒日沒夜地趕往開平。

    李璮沒找到王磐,知道事情必然暴露,立即扯起大旗宣布起事。李璮是承襲他父親的爵位,沒打過什麽仗,對戰略戰術可說是一竅不通,屬於野心大本領小,盲目自大的那種人。經過與親信商議,決定首先攻打山東重鎮濟南。他想得很好,占領濟南後向全國發出檄文,必然一唿百應,最不濟山東諸郡、河北、山西、河南、江蘇幾省,也會群起響應。到那時,他李璮就是群雄之首,北擊汗廷,南抗宋朝,成為中原霸主!主意拿定,擇日攻打濟南。

    李璮造反背叛了忽必烈,對忽必烈的打擊是致命性的,他萬萬也不會想到李璮會背叛他。猶如當頭挨了沉重的一棒,把他打懵了,擊垮了!他對李璮是百分之百的相信,把他視為心腹,知己,對他從來沒有絲毫懷疑和防範。他要什麽滿足他什麽,待他確實不薄,他是漢人,忽必烈破格讓他世襲爵位,這是隻有蒙古貴族才享有的待遇啊!益都是防禦南宋的前線,他把這麽重要的地方交他鎮守,對他是多麽的寵信器重呀!還有他丈人王文統,本來是一個平民百姓,我一下子就叫他當了平章政事,簡直是一步登天嘛!可說是要官給官,要錢給錢,他們還有什麽不滿足的?人都是有良心的,應當感激朕才對。他們為什麽還要造反?為什麽要恩將仇報?

    姚樞想象得出忽必烈此時的心情,勸解道:“您也不要過於難過,算是吃一塹長一智吧。自古以來,忠臣就是忠臣,不軌之徒就是不軌之徒,涇渭分明,從不混淆。是忠臣,即便你待他不好,他也不會生二心,不會做叛臣賊子。是不軌之徒,你待他再好,他也變不成忠臣。忠臣是從來不自我表白的,李璮和王文統越表白,恰恰說明他們心懷叵測,暗中有鬼。”

    姚樞的這番話,如黑屋子裏亮起一盞明燈,使忽必烈的心豁然亮堂起來。使他懂得了看人不能隻看表麵,不能隻聽他嘴上說得好,更要看他心口是否一致,說的和做的是不是一碼事。這道理他明白得太晚了,讓李璮和王文統這樣的壞人鑽了空子,很是後悔地說:“可惜呀,我當初沒聽你的話,才落得今日這個結果。李璮和王文統這兩個家夥,真是壞透了!早不反晚不反,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反。阿裏不哥在前胸紮我一槍,李璮又在背後捅我一刀!他這是要置我於死地啊!真是太狠毒,太狠毒了哇!姚愛卿,我心裏亂得很,憋得難受,你說,我現在應該怎麽辦?”

    姚樞說:“立刻捉拿王文統!封鎖所有城門,不要叫他跑掉。”

    “說得對!不能叫狗娘養的跑掉!”

    忽必烈當即命令安童帶人去捉王文統,搜查王文統的住處。

    王文統正準備逃跑,被安童帶了來。他以為山東離開平路途遙遠,李璮造反的事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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