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侍衛答應一聲趕忙出去了,等再迴來時,身後跟著的驛吏卻正是剛才兩人進驛站時,上前盤問兩人身份的那人。


    他在門口時看過浩出示的令牌,知兩人身份尊貴,所以一進門雖還不知怎麽稱唿,卻也哈了腰在那裏諂笑著等著迴話。


    “老張頭,我記得月前你跟我閑聊時提過一句,說有個男子和一個中年婦人來驛站尋過避風山莊的舊人。”


    王侍衛不等兩人開口,先衝著那驛吏詢問道。那老張頭一愣,原以為喊他過來是問些這驛站裏的事,沒想卻扯到一個月前的閑聊上去。他悄麽尋思了一番,也不知該衝著誰迴話,想既然是王侍衛問的,便將半邊臉斜衝著王侍衛道:“是,先是有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過來問,到了晚間又來了一個中年的婆子。”


    “那婦人多大歲數?”楓插話問他。


    老張頭轉過身子衝向楓:“那婦人是晚間來的,小人也看不仔細,就是覺得她一臉的病色。看上去應是有四五十歲年紀。”


    那年英姑尋去避風山莊時,楓因傷了腿在屋裏養傷,所以並沒見到。隻是事後聽水蓮說那英姑約麽三十歲出頭,現在不過是隔了六年,這老張頭又說那婦人有四五十歲,這就有些對不上,他心下略感失望。


    老張頭瞧著屋裏幾個人神色都有些鄭重,倒有些心虛起來。最近這鳳鳴鎮出了不少事,眼前兩人看腰牌是從都城來的,搞不清是什麽身份,莫非此來跟此事有所關聯,才叫了自己過來詢問?


    “他們有沒有說為何要尋避風山莊的人?”浩究竟也曾是避風山莊的大少爺,當年避風山莊選在此地主要是因為此處兩國邊境,人煙稀少,免得引人注意。莊裏的人都是跟著鷹一起遷過來的,後來天龍國與幽麗國戰事起之前自是也隨著鷹一起迴去了。


    “那男人想是不認得避風山莊的人,他那個娘,也就是晚些時候來的婦人說是原先避風山莊莊主夫人的舊相識。”這隔得久了,老張頭已是想不起那婦人的原話,好歹還記得她說是認識莊主夫人。


    楓與浩對視一眼。“你說的那男子會不會是女扮男裝?”楓猜測的問他。


    老張頭忙搖搖頭:“這是不能,那男人個子怕是比公子您還高些,喉結也明顯的很,若真是個女人假扮的,倒也嚇人。”


    楓聞言心裏說不出是失望還是鬆了一口氣。


    “對了,既然是來尋避風山莊的人,你怎麽沒領來見我?”王侍衛自感有些失職,不管尋來的人是不是太子要等的那個人,終究跟避風山莊有關,他知浩統領原是避風山莊的少爺。


    “當時你來時隻說要等位姑娘,這兩人一個男人一個婦人,小人也沒多想。而且小人也跟他們兩人打聽過了,他們都不認得什麽額頭帶胎記的姑娘。”說起責任就怕扯皮,這驛吏唯恐來人要追究此事,忙把自己的責任先推了幹淨。


    楓倒是沒有在意驛吏和王侍衛之間的推脫,眼下得到的信息與剛才王侍衛所提及的少女似是毫無關聯,他心裏有些迷惑,原先正說著那少女之事,為何王侍衛又會突然把此事牽扯進來。


    “殿……”浩險些把殿下二字說出口,幸好及時醒悟刹住,又換了一副口氣衝著楓道:“不知你還記不記得,當年我們莊子裏的人在這住的久了,有幾戶也與周邊村子裏的人結了親的,你或是不知,這些年間,那些人的遠房親屬也有找去國公府的,無非是知道他們如今生活的富足,想要去尋些好處的。我猜想那母子二人說不準也是那些人的親屬罷了,你也不要過於上心。”


    楓嗯了一聲,不置可否。


    “行了,此處沒有你們什麽事,先退下吧。”這說話間天色暗了下來,今日路上也是奔波了一整日,浩想要讓楓好好休息,便打發兩人出去。


    王侍衛卻沒有立刻應聲,卻猶豫著看了看浩與楓,又喊住抬腿要走的驛吏,似是下定一番心思才把話說出口。“老張頭,你還記不記得,那日石府出了事,咱們兩個去看熱鬧。亭長令人抬了一個死人出來,身後還跟了一個姑娘。”


    “那又如何?”老張頭有些納悶,不知道今日王侍衛哪根筋不對,提了一茬又一茬。


    “如今這事在咱鳳鳴鎮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這出了事的說是一家三口,是母子兩人再一個侄女,我想,那死了的婦人,會不會是那日來尋人的那個。”


    老張頭見兩個公子都不再追問此事,原本不想繼續糾纏下去,聽王侍衛說了這句,突然渾身一顫,目瞪口呆的立在當處,如泥塑一般。


    當日他與王侍衛一起去看熱鬧,因離得遠看不清楚,再說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少女身上,周圍一幫鎮民交頭接耳熱議的也是石家少爺調戲那少女不成,被人刺傷的香豔新聞。至於那死者,還真是沒太多人關注。隻是後來一陣邪風吹起了那死者麵上蓋著的麻布,驚得一幫膽小的婦女掩麵不敢看。老張頭當時隻覺得那死者有些眼熟,但想了許久究竟沒想起那死者是誰,便也沒當迴事。


    如今聽王侍衛提起此事,腦中竭力迴憶了一下,頓時驚起一身的冷汗,那個死者果然與那天晚間找來的婦人有些像。


    “這……,也或許是,隻是小人也說不準。”這不是他故意推諉,那婦人麵目普通,並無特殊之處,也難怪他印象不深。


    楓一時搞不清兩人在打什麽啞謎,隻好納悶的看著王侍衛。王侍衛忙迴身衝他一躬身,又將那日亭長去石家要人的事說了一遍。


    “最初屬下也未將這兩件事聯係在一起,還是剛才浩統領問的那句話,才突然將屬下點醒。這外鄉來的是一家三口,偏巧出事前一天,就有母子兩人來這驛站找避風山莊之人,屬下剛才大膽猜測,或許卻是同一撥人。”


    “你們可見過那少女的樣貌?”楓因是沒有見過英姑,所以詢問兩人那婦人的樣貌毫無意義,但縈素額頭上的胎記那麽顯眼,這卻極好判斷。


    “見了”王侍衛和那老張頭異口同聲的迴答。


    “那少女右側額頭可有胎記?”楓感覺自己的唿吸如今也緊張起來。當日那少女頭發散亂,人也萎靡不振,自石府出來便低著頭魂不守舍的跟在眾人身後。不過後來她去撿那麻布時,偏巧離得王侍衛所站之地倒近,因此王侍衛也得以看清了她的長相。


    “屬下看的清楚,當時她臉上雖有泥汙,卻無半分胎記,人是極美極美的。”如今想起那少女,王侍衛記憶猶新,那少女的美出塵入畫,令人過目難忘。


    楓又看向老張頭,此事重大,他不得不謹慎。老張頭見似是要問他的意思,忙點頭哈腰道:“是,小人那日也見了,確實沒有半點胎記。”當日他站在看熱鬧的人群中,兩隻眼睛幾乎沒有離開過那少女的臉。


    楓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剛才聽王侍衛說如今那少女不知所蹤,心下倒企盼千萬別是縈素才好。如今聽兩人都說那少女沒有胎記,這才放下心來。


    雖說這麽繞了一圈,縈素至今還是下落不明,但終究好過知道被人擄走的結果。“這麽說來,此處亭長倒是個不畏權勢的,明日得了空,順便見一見也好。”


    楓聽了王侍衛對整件事的講述,對那亭長的為人倒心生好感。誰知王侍衛聽了這話,臉色卻變得有些古怪,他朝著老張頭使了一個眼色,令他先出去。


    原本老張頭對於今日這神神秘秘的盤問已是有些不耐煩,見肯放自己走,自是樂意。


    等老張頭出去了,王侍衛這次也不用等楓再讓座,直接在先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要說這鳳鳴鎮這些年一直都太太平平的,偏是今年稀奇,一樁奇事接著一樁。”


    浩跟楓兩人聽王侍衛這樣說,心下猜測難不成這亭長家也出了事。還沒等兩人問,果然就聽王侍衛接著道:“自那女子失蹤後,隔了沒十多天,這鎮上一戶人家報案,說是自家閨女也失蹤了。那家的閨女原先是在亭長家做丫頭的,因亭長家的小姐今年被選中了采女進宮,所以放出府去,沒想就在亭長家小姐進宮後的一天,家裏人就發現閨女不見了蹤影。”


    “後來呢?”楓聽這事裏竟然連宮裏的采女都扯上了,果然是越來越熱鬧,頓時來了興趣。


    “後來立了案,但一番查詢下來也是沒有絲毫著落,亭長因自覺這一陣子辦案不力,主動向上麵提了辭呈,上麵剛一批下來,尹府上下竟是舉家搬離了這鳳鳴鎮,如今去往哪裏誰也不知。”


    “若說什麽地方都會有失蹤人口,找不迴來的也不少見,為了這事便提辭呈有些小題大做了。”浩不置可否的評論一句。原先他還覺得這亭長不畏強權有些風骨氣節,沒想卻這般脆弱不堪壓力,令他有些失望。


    “是,此事前不是還有那外來一家三口之事嗎,一個死兩個下落不明的,事情都趕在一起了。”王侍衛反替亭長辯白一句,可見亭長在這鳳鳴鎮還是較為得人心的。


    “不過亭長這走的也巧,他走後偏巧又出了那石府的滅門之案,若是不走,那果真有他頭疼的了。”


    楓點頭道:“怪不得今日來時,天色未晚,就見整個鎮子如同空城一般。沒想到這一個月間竟是發生了這許多事。”他心下暗忖,按照這王侍衛所說,原先鳳鳴鎮一向是風平浪靜,這一個月接二連三所發生的事難免過於蹊蹺和詭異了。


    “那如今這滅門之案誰在審理?”浩隨口問了一句,他主要是擔心眼下鎮上的治安不好,唯恐對太子不利。


    “如今亭長位子還空缺著,此處的案子是隔壁縣的縣太爺代為負責審理,不過已經過去這許多日了,小人看還是毫無頭緒。”


    “依你剛才所說,那婦人原本是三人一處來的,後來她兒子不知為何丟下兩個女人出了門,會不會是他迴來之後發覺親人被石府所害,這才起了殺人報複之念?”


    楓最初一心總在琢磨那個少女是不是縈素,後來聽了老張頭和王侍衛的說法,已經把這個懷疑給否定了。如今靜下心來,倒是理出一些頭緒。


    王侍衛躊躇道:“隻是那少年走了十幾日後,聽說在鳳鳴山山澗中發現一具麵目全非的屍首,亭長著客棧老板去辨認過,看身量倒似是那少年,當時隻說是他被人在山裏謀了財害了命。”


    “這麽說來,這鳳鳴鎮倒是匪徒橫行,這一家三口的外鄉人剛來此地不過幾天,一個被本地惡霸打死,一個被人在山裏謀財害命,剩下個孤苦無依的少女,給親人上個墳又被人擄走不知所蹤?”浩以前迴來過鳳鳴鎮幾次,每次都風平浪靜,這次與太子同行,卻不料這原本太平的鳳鳴鎮如今變成了這般模樣。


    “總領說的是,屬下也未料過此地突然會是這樣。所以若是沒有什麽要緊事,還請殿下與總領盡早迴龍城,萬一留在此地出點什麽事,真是誰人也擔待不起。”王侍衛麵帶憂色,如今整個鳳鳴鎮知道太子親臨的隻怕隻有他一人,真要出了事,他隻怕全家都死無葬身之地。


    楓如今見也沒有其他可問的,怕他囉嗦,隻道自己明後日便走,揮手令他先出去了。


    “殿下,王侍衛言之有理,此地如此不太平,還是不要太過久留,免得節外生枝。”浩等王侍衛前腳出了屋子,臉上立刻帶上了憂色,楓在宮裏時隻說要來鳳鳴鎮看一看,如今他還不知太子此來的目的。


    “浩,你不覺得此事過於蹊蹺嗎?”楓沒迴答他那話,卻皺起眉頭來思索著剛才王侍衛所說的那些事。


    “屬下也是覺得有些古怪,若說這鎮上惡霸欺負外鄉人弄出個命案也不算稀奇,隻是後麵的事都過於巧合。怎麽看都像是那年輕人迴來,不見了自己的娘和表妹,去找那石家尋仇的意思。”


    楓點點頭表示讚同:“我也是這麽想,說那姑娘是被人劫走,隻怕是被她這個迴來的表哥帶走更有可能。那亭長心下清楚這些,卻對外宣稱兩人一死一丟,無非是不想擔了幹係罷了。那石家也是自作自受,活該遭了報應。”


    兩人憑著王侍衛所說,分析猜測一番,已是天黑。惦念著明日還要去那山穀中看一眼,浩便勸了楓早些休息。


    雖說這驛吏給兩人分了兩間房,但浩終究掛著楓的安全,任楓勸了半天,依舊沒迴房去睡,隻背靠著房門坐在屋裏的地板上,閉眼休息了一夜。這也讓楓心生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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