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其實也不願我進宮,無非是聖命難違罷了。我爹說就我這個性子,去了那種地方,隻怕到最後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聶曉蝶見車開始走了,左右無事,跟縈素說起了這次選采女的事。


    縈素點頭道:“之前在家我也聽家父提起過,說宮裏人心複雜,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一再囑咐我進了宮裏要謹言慎行。不過眼下看倒是沒有那麽可怕?那黃家小姐雖是喜歡逞些口舌之利,但究竟也是在麵上,倒是那位應家小姐,行事穩重大方,處處息事寧人,看上也像是好相處的。”


    縈素自從作別尹家,這一路走來也是有些惶惶不安。卻不曾想還未進宮,便與心直口快的聶曉蝶成了朋友,心下對於未來不可預知的日子倒是沒有那麽恐懼了。


    “姐姐,要不說你心思竟是比我還要單純。那黃小姐確實算不上個有心計有手段的,反倒是那個應小姐,別看她說話和風細雨,那才是個笑裏藏刀心計深沉的主。”聶曉蝶搖了搖頭,竟是完全不同意縈素剛才的說法。


    “怎麽會?是妹妹你想多了吧。我怎麽沒有看出應小姐哪裏有所不妥?”縈素一臉疑惑,不信她所說。


    “你別看我當時隻顧的吃,其實我也暗暗留意她們兩個的神色了。那黃小姐雖說牙尖嘴利也就是嘴上厲害,實際上心裏卻是一團草包。”聶曉蝶衝著縈素頭頭有道的分析著。


    縈素聽她說黃小姐牙尖嘴利,想起她給黃小姐夾雞屁股時說的話,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一邊笑一邊道:“還說別人牙尖嘴利,我看你才真真是牙尖嘴利。”


    饒是她這麽說,聶曉蝶卻沒有絲毫害羞,反而有些得意道:“那是,我家兄弟姐妹多,從小打嘴仗我就沒輸過。隻是我倒黴,正巧年紀合適,就被選入宮了。”


    縈素怕她又提不想進宮的傷心事,忙打斷她道:“那你說說,那應小姐到底怎麽了?我怎麽就沒有瞧出她心思深沉?”


    “姐姐你不知,她一過來,我看她看你的眼神裏,又有嫉妒又有戒備,她最初言語客氣無非是擔心姐姐出身比她尊貴,後來聽姐姐說了伯父的官職,那眼裏警惕的神色立刻就放鬆下來。”聶曉蝶認真的分析道。


    縈素雖是聽她說,卻不信她,她偏頭微微一笑道:“即是知道了我的出身,我看她言語間依舊是客氣的。並沒有什麽不同。”


    “這就是她的狡猾之處啊。她看姐姐你長得比她美,真進了宮,要是皇帝老兒有眼,必是姐姐你比她得寵。當然不敢先與你結怨,不過你等著瞧,萬一日後你比她得寵也就罷了,說不定她還要時不時巴結姐姐,若是她比你得寵,姐姐家中又沒有什麽背景,到時候還不定怎麽擠兌姐姐那。”


    “曉碟,等進了宮,你可萬莫這般口無遮攔的。”縈素聽她又滿嘴胡扯,眉上帶了愁色,怕她終究會惹出禍事。


    “我心下有數,等著進了宮,人前人後我都會是陛下長陛下短的,絕不會亂說,姐姐你就放心吧。”聶曉蝶拍了拍胸脯向縈素保證。


    縈素苦笑一下,實在有點不敢信她到時候就能謹言慎行。不過聽了剛才曉碟所說的關於應小姐的一番話,她雖是不能盡信,但眼中終究是浮上一抹憂慮之色。


    這官道經過一年的修整,從三岔路口到龍城,果真是路上連雞蛋大小的石頭或坑窪都不見一個,再加上宮裏派出來的馬車又是寬敞舒適,一路走來竟是覺不出絲毫的顛簸。


    縈素今日起得早,車隊浩浩蕩蕩出發不久,她與聶曉蝶有一搭無一搭的說著話,竟是不知不覺得就睡著了,等到醒來時,見曉碟還歪靠在車廂另一側的廂壁上,睡的正香。


    透過車廂側麵的窗簾,依稀能看到外麵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縈素昏昏沉沉,也不知現在是什麽時辰,到了哪裏。她摸了摸桌上的茶壺,裏麵的水竟然還是溫熱的,想是中途車隊曾經停下來休息過,嬤嬤過來給續了熱水。


    再一看,剛才乍醒來時沒有注意,桌上放著一盞被點亮了琉璃燈,晶瑩剔透散發著溫暖的橘黃色的光。


    這種燈是用琉璃做成瓶子形狀,直接把蠟油灌在裏麵,因為琉璃沉重,所以便是有些顛簸,也不會輕易歪倒,正適合在這種馬車中使用。剛才她跟曉碟睡的沉,有人進車廂布置這些,她們竟是沒有醒來。


    她倒了一杯水緩緩飲盡,感覺胸中的煩悶之氣略微消退一些,車廂外漸漸傳來人聲,再往前去,車速也逐漸減慢,窗外又透來星星點點的亮光。


    聶曉蝶打了一個哈欠,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她揉了揉眼睛,第一眼竟是先看到了桌上那盞琉璃燈。


    “呀,這是什麽?這麽好看,我從來都沒見過。”她伸手從桌上拿起琉璃燭台,湊近眼前欣賞著。


    “是用琉璃做的燭盞,也叫五色石,很是貴重。”縈素脫口而出。


    聶曉蝶好奇的睜大眼睛,問道:“姐姐你是見過嗎?”說話時,她手裏還握著那盞琉璃燈不舍得放下。


    縈素心中也是一驚,自己剛才那句話,分明是以前有人跟她說過的,剛才聽曉碟一問,腦中一個答案閃現,未經思考便這樣脫口而出,如今卻怎麽也想不起究竟是聽誰說過。


    “如此貴重之物,我怎會見過,想是從書上看到過。”縈素胡亂掩飾一句,心中疑惑卻更重。自從帶上張媽還給她的那個獸牙墜子,她腦中總是時不時閃現出一些毫無關聯的畫麵,但是每次都隻是一閃而過,卻總歸是無法幫她憶起過去的種種。


    “姐姐,我現在反倒是有些盼著進宮了,這好多東西我都沒有見過。你若不說,我還當這是什麽寶石那。”聶曉蝶依依不舍的把琉璃盞放迴到桌上,縈素倒了一杯水遞給她,她接來一飲而盡,卻又撒嬌的把杯子遞還給縈素,意思再來一杯。


    “姐姐,這是到哪了?”聶曉蝶縮迴手,拿著杯子,這次有剛才那杯墊底,卻不著急再喝。


    縈素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窗外,搖頭道:“我也說不好,一會停下來再問嬤嬤。”


    說著話,她臉上表情喜憂參半。


    “對了姐姐,忘了問你,你想不想進宮?”聶曉蝶把茶杯放迴到桌上,用手支了腮,好奇的看著縈素。


    縈素猛然間被她一問,心裏倒是茫然起來,她這進宮完全是為了別人,倒是沒想過如果換做是自己被選上采女,究竟是願不願意。


    “看你那表情我就知道了,必然也是不樂意的。像姐姐這樣神仙般的人物,無論如何我也想不出你會跟一個老……,跟陛下撒嬌邀寵。”聶曉蝶費了一番力氣,總算是把已經到嘴邊的老頭子三個字咽了迴去。


    “你怎知我不是那樣的人?萬一我像你說的那位應小姐一般,不過是心機深重罷了。”縈素被她逗的笑了,忍不住跟她開起了玩笑。


    聶曉蝶聽她這話,一改嬉皮笑臉的表情,神色鄭重的朝縈素臉上又看了看,這才道:“我爹雖說官職低微,但妾卻納了好幾個。這些明爭暗鬥我自小看的多了,若說別的本事我不敢誇口,看人的眼光決然不會錯。姐姐一進那棚子,第一眼我就喜歡上姐姐我知道你跟那一屋子女人都不一樣,所以我才願意過去親近姐姐。”


    縈素見她說的誠懇,心中一陣感動,怔怔半晌,一時倒是不知該說些什麽。


    馬車越行越慢,過了不多久,竟是徐徐停住。


    車內兩人對視了一眼,不知外麵發生了什麽狀況。這會子外麵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她們也不敢擅自下車,索性在車裏等著。


    過了半晌,車簾從外麵掀開,正是劉嬤嬤。


    劉嬤嬤候在車外衝著兩人道:“兩位小姐,這一路辛苦了,如今總算是到了驛站,請下來休息吧。”


    “怎麽,是到了龍城了嗎?”坐了這好幾個時辰的車,聶曉蝶早就憋悶的不行,聽說可以下車休息,打心裏高興的不得了。


    “是啊,如今晚了,城門早就關了。我們且在這城外驛站住一宿,明日一早進了城便可以去往皇宮。”劉嬤嬤掀著簾子,笑吟吟的等著她們下車。


    這在車裏坐的久了,腿竟是酸麻的不能點地。劉嬤嬤伸了手小心翼翼的扶了她們下來,外麵的天色果然是暗的,好在驛站四周掛滿了照亮的燈籠,倒是把路麵照的通明。


    車下候著一個婆子,見她們下來,忙先衝著她們屈膝行了禮,又手腳麻利的上車去取了兩人的行李挎在左右兩邊胳膊上,隻在兩人身邊候著,等劉嬤嬤發話。


    “兩位小姐隻管先去房間休息,若有什麽需要就跟這婆子說,這裏跟龍城不過是隔了一道城門,但凡小姐們需要的,這裏都有。奴婢還有別的小姐要去照應,先告退了。”


    劉嬤嬤交代完便先行告退,隻令那個婆子細心照應兩位小姐。


    那婆子等劉嬤嬤去了,便弓腰側身在前麵引路,縈素朝四周看去,見同來的十幾輛馬車都在驛站門口整齊的停放著,前麵馬車上的小姐顯然已經進了驛站,三位嬤嬤朝著後麵的馬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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