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將軍,戲馬台失守了!”


    “什麽!”


    孔彥舟一陣天旋地轉,差點從城牆上栽到城外去。固若金湯的戲馬台、陸上的屏障,居然如此輕易就被宋軍攻陷。


    “戲馬台有駐軍3000人,如何這麽一會就被宋軍攻陷,孔二這廝是不是投敵了”


    話音未落,遠處已經有一群金兵慌慌張張、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到了跟前,為首一人跪倒在地,哭喊道:“將軍,宋狗火器實在厲害,弟兄們死傷慘重,實在受不了,隻能退迴城中!”


    城牆上的諸人都是臉色蒼白,孔彥舟呆了半晌,猛然喝道:“把孔二這廝砍了,頭掛在城牆上示眾!”


    孔二大驚失色,慌忙喊道:“將軍饒命,咱們可是同鄉……”


    金兵的刀狠狠砍下,孔二來不及掙紮,已經是身首異處。


    孔彥舟指著城外的宋軍,滿臉猙獰:“今日隻有死戰,誰若是退後,孔二就是下場!”


    城牆上的眾人,包括孔彥舟在內,心中都是明白,自己這些人這些年幹了些什麽。若是一般昏庸的宋軍將領,眾人投誠,或許會逃過一劫。但是,碰上了這吊民伐罪的忠義軍,能不能幸免,眾人心裏實在是沒有把握。


    對方千裏迢迢的跑到這京東西路,兵臨城下,耗費巨萬,難道隻是為了炫耀一番,亮一亮肌肉


    顯然不是!


    平日裏驕狂兇殘、不可一世、掌控別人命運的一眾驕兵悍將,如今都是麵如土色、惶惶不安、心思各異。他們站在城頭上,看著護城河上忠義軍的小船紛紛靠岸,無數的忠義軍將士蝗蟲一般地衝上岸來,直向南城門而去。


    城牆上的金兵,在忠義軍連綿不絕的炮擊下,一個個躲在牆垛後,瑟瑟發抖,完全不見了平日裏耀武揚威的神采。


    “將軍,宋軍控製了戲馬台,又控製了水麵,這是關門打狗,甕中捉鱉!你得拿個主意啊!”


    漢人通事在一旁焦急地喊道。


    “你他釀的才是狗,才是烏龜王八蛋!”


    孔彥舟心裏的戾氣一下子全部發作了出來,伸手就是一巴掌,打的漢人通事心驚肉跳,捂住了自己的左臉。


    “趕快給老子滾下去,不然先砍了你的狗頭,看你這廝還敢在這裏亂吠!”


    漢人通事一臉驚愕,平日裏女真人在時,這孔彥舟跟個孫子似的。如今女真人不在,宋軍大兵壓境,這廝馬上露出了嘴臉。


    “直娘賊的還不退下!”


    旁邊的金兵將領們也是怒目圓睜,眼看就要拔出刀來。


    漢人通事捂著臉蛋,如喪家之犬一樣,匆匆向城牆下跑去,沿途還摔了幾個跟頭。


    幾顆炮彈砸在城牆上,土石紛飛,幾個金兵被砸的筋折骨斷,口吐鮮血,倒在地上抽搐不已,嚇得旁邊的金兵將領們心驚肉跳,一個文官更是驚恐地尖叫了起來。


    “狗日的瞎叫喚啥,你爹還是你娘沒了!”


    孔彥舟怒不可遏,就要一巴掌抽過去。


    “姐夫,城牆上太危險了,你還是在府衙坐鎮,南城的守城事宜交給我了!”


    眼看宋軍漫山遍野,氣勢洶洶從南城開始攻擊,吳天佑不知從什麽地方鑽了出來,擋住了孔彥舟的手臂,在一旁請命。


    “天佑,那就多虧你了。關鍵時候,還是自家人管用!”


    孔彥舟心裏邊感慨萬分。自己平時對這個小舅子橫眉瞪眼,愛理不理,想不到在這拚命的緊急關頭,他卻站了出來。


    “姐夫,南城牆就交給我了。你還是迴到府衙,在那坐鎮指揮。你可是將士們的主心骨,千萬不能有事。”


    說話的時候,城牆上不斷的有金兵被宋軍的炮火擊中,煙土騰舞,碎石亂飛,看來宋軍今日是鐵了心,要拿徐州城開刀了。


    “姐夫,快點下去吧!此地危險,還要你號令三軍,否則咱們誰都沒有活命!”


    聽到吳天佑的催促,孔彥舟難得地眼圈一紅,點頭道:“天佑,南城就拜托你了,你可一定要守住啊。大哥的性命可就交在你的手上了!”


    看到孔彥舟一行人匆匆下城而去,吳天佑的眼裏射出一絲寒光。他揮揮手,周圍的心腹跟在他的身後,向著城門而去。


    吳天佑下了城牆,來到臨街的一家民居,敲開門,走了進去。


    “天佑,怎麽樣,那狗賊迴府了嗎”


    房裏站著一個30左右的女子,容貌甚是秀麗。女子旁邊一個十一二歲的女童孩,雖然年紀幼小,卻長的明豔動人,楚楚可憐,顯然是一個美人坯子。


    聽到女子的問話,吳天佑點了點頭,輕聲說道:“姐姐放心,現在由我把守南城。我這就去打開城門,放宋軍進來,要了這狗賊的人頭。”


    吳天佑說完,來到女孩的身旁,隱約可以看到女童脖子上和手腕上的青紫。


    “萍萍,跟娘在這等著舅舅,舅舅一會兒就迴來接你們出去,再也不見那個壞蛋!”


    吳天佑把女孩抱在懷中,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腦袋,又放開。


    女孩歡喜不已,拉住吳天佑的手搖了起來,細聲細氣地說道:“舅舅,你可說話一定要當真啊。”


    女子在一旁捂著嘴巴,輕聲哭了起來。


    吳天佑輕輕拍了拍女孩的臉蛋,目光裏麵全是堅毅之色。


    “舅舅答應萍萍的事情,一定會做到!”


    “二哥,你一定要保重,姐姐跟萍萍就全靠你了!”


    吳天佑就要離去,年輕女子在後麵輕聲說道,語氣有些迫切。


    “無論如何,姐姐再也不想看到那個禽獸!”


    吳天佑重重點了點頭,拉開門而去。


    孔彥舟急急忙忙地迴到衙門,在大堂上坐定,又趕緊召來部下,一起商討巷戰事宜。


    在他看來,宋軍的攻勢太猛,而且控製了戲馬台,南城牆已經是無險可依,城破是遲早的事情。


    “將軍,真的是無可挽迴,要玉石俱焚嗎?”


    即便是聽著對方連綿不斷的火炮聲,堂中的諸人也知道兇多吉少。問出這樣的話語,得到的自然是各人無聲的歎息。


    “弟兄們,咱們平時裏吃香的,喝辣的,女人也睡了不少。兄弟們都做了什麽,大夥都是心知肚明。一旦宋軍破城,等待大家的是什麽,也不用我講。隻有和宋軍決一死戰,才可能有一線生機。大夥下去準備吧。”


    一眾將領麵麵相覷,無可奈何,退了出去。


    孔彥舟急匆匆地來到後堂,進了正廳,卻發現隻有渾家和兩個年幼的兒子在房中,其餘的妾室卻都不在。


    “其他人呢,吳氏呢,還有她的女兒,所有人都到那裏去了”


    麵對氣急敗壞、咆哮如雷的丈夫,孔夫人冷笑道:“大難臨頭各自飛,自然是全都跑了。吳敏那小狐狸精跑的最快,你剛一出門,她就帶著自己的拖油瓶出去了,一直就沒有迴來!”


    孔彥舟不由得頭上冷汗直流,猶如傻子一樣呆立不動。


    孔夫人這才發現事情有些不對,忙問道:“相公,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難道說宋軍攻進城來了”


    “吳敏,你這個娼婦!”


    孔彥舟突然嚎叫了起來,大聲怒吼道:“都是陰謀詭計。怪不得吳天佑這窩囊廢搶著要守南城,感情都是和吳敏這廝串通好的。姐弟倆這是要斷我孔家的後路啊,我怎麽就信了他呀!”


    他猛地抬起頭來,對滿臉驚惶的渾家道:“大姐,趕緊喬裝打扮,帶些銀兩,帶家富、家貴躲起來,發生什麽情況,也不要出來!”


    “相公,這是為何呀?”


    麵對渾家的追問,孔彥舟板起了臉,沉聲道:“大姐,休要再問。宋兵馬上進城,我難逃一死,但是我孔家的香火,你得給我保住!”


    孔夫人也覺得事態嚴重,臉色煞白,顫聲道:“相公,你不跟我們一起走”


    “將軍,南門被吳天佑打開,宋軍攻破了我軍的阻擋,已經殺奔過來了!”


    還沒等孔彥舟說話,軍士跌跌撞撞地從外麵跑了進來,臉上都是惶恐之色。


    “大姐,快點換衣服,不然就來不及了!”


    孔彥舟已經是氣急敗壞,伸手在兩個兒子驚恐的臉蛋上各拍了幾下,轉身出了房門。


    孔彥舟帶著一群人,剛出知州衙門,迎麵無數的宋兵蜂擁而至,把他和部下圍了個結結實實。


    “李將軍,此人就是金人任命的京東西路轉運使孔彥舟,河上屠船掠民就是他下的軍令!”


    吳天佑騎在馬上,和幾個宋人將領,從後麵打馬而出。


    “吳天佑,你這不忠不義的畜生!我可是你的姐夫,你讓宋軍進城,對你有什麽好處”


    麵對孔彥舟聲嘶力竭的拮問,吳天佑怒聲喝道:“孔彥舟,你這個畜生!你平日裏對我姐姐、還有萍兒做了些什麽,我自己都不好意思說出口。你這人麵獸心的畜生,枉為人夫,枉為人父,禽獸不如。我帶宋軍進城,就是要取了你這禽獸的腦袋!”


    看到孔彥舟煞白的麵容,李進憎惡地揮了揮手,沉聲道:“罪大惡極,禽獸不如,一個也不要留下!”


    後麵的宋兵迅速向前,長槍疾刺,和前麵的金兵纏鬥在了一起。


    “吳將軍,你帶人清剿衙門中的殘軍。我帶人去攻占糧倉,免得被居心叵測的金兵縱火焚燒!”


    吳天佑恭恭敬敬地目送李進離開,轉過頭,看著一地血肉模糊的金兵屍體,他滿臉又成了嫌惡之情。


    “告訴弟兄們,這是投名狀,孔彥舟手下的惡人,包括他的家人,……未成年女子除外,格殺勿論!”


    “天……佑,放……過……我兒子……”


    孔彥舟身中數槍,倒在血泊之中。他掙紮著抬起手來,想要最後的一絲慰藉。


    “放心吧!”


    吳天佑蹲在孔彥舟身前,冷冷地拍了拍他的臉蛋,輕聲道:“你兒子他們,很快就會和你一起團聚了!”


    孔彥舟瞳孔收縮,目光中都是痛苦之色。吳天佑狠狠一刀,刺進了孔彥舟的心窩。


    午後,城中無休無止的喊殺聲終於靜止了下來。


    建炎元年初冬,忠義軍三萬水陸大軍攻破徐州城,城中金兵幾乎被屠戮一空。金人立下的京東西路轉運使孔彥舟被梟首示眾,其妻子也被潰兵所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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