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佶重掌權柄,趙桓被迫下野!


    美其名曰的“禪位”傳到兩河的時候,所有的人都是目瞪口呆,百姓大多都是搖頭歎息,誰也不知道,這青樓天子趙佶重登大寶,對兩河百姓來說,到底是福是禍。


    忠義軍中,許多將領則是暗自竊喜。如此一來,王鬆和大宋朝廷更加離心離德,再也不會有任何瓜葛。


    “趙佶登位,兩河迴朝給官家祝壽的官員大都是滯留東京城。趙諶、秦檜、張叔夜、張浚等等。對於太原城的張憲等人來說,這也是一個機會。”


    鐵廠南的募兵大營之中,幾個忠義軍的將領聚集一堂,商討接下來的決策。


    馬擴說完,心裏暗暗輕鬆了幾分。太原是忠義軍的老巢,雄兵數萬,還有張憲、牛皋、王彥等人在。軍中將領,大多數都是忠義軍的骨幹,僅憑一個張俊和手下寥寥幾人,就想控製忠義軍,無異於異想天開。


    “看樣子得知會張憲他們一聲,讓他們知道王相公還活著。太原城,可不能再丟了!”


    鄧世雄倒是讚賞馬擴的言語。太原城不能丟,駐守的數萬忠義軍精銳,更是不能便宜了張俊和朝廷。


    天氣已經漸漸熱了起來,金人大軍卻還沒有退去,反而在兩河攻城拔寨,看樣子,是要一鼓作氣,攻下東京城了。


    或者,並不是要攻下東京城,而是要故技重施,連欺帶詐,逼迫宋室割地賠款,搖尾乞憐。


    趙桓治下,兩河的局勢雖然不是很樂觀,但總算與金人形成了局部的對抗之勢。如今趙佶重新登基,將士、官員,人人心思各異,人心浮動,兩河還有心駐守的軍政要員,無不是變的忐忑不安起來。


    王鬆帶領忠義軍將士,死傷無數,辛辛苦苦讓兩河恢複了幾分元氣,朝堂上又發生了“篡位”之事。朝堂不寧,軍心不穩,何以抗敵。眼見兩河的大好形勢,經過趙佶和耿南仲、趙楷等人的一番折騰,又要付之東流。


    天下局勢變幻莫測,令人應接不暇。即便趙佶和士大夫們不把祖宗之地放在眼裏,河北的這些忠義誌士,也不會將中華之地,白白拱手於人。


    “金人東西兩路大軍南下,旨在危險朝廷,讓朝堂上的膽小如鼠之輩心慌意亂,威逼恫嚇之下,割地賠款。金人的老招數,已經不足為奇了。”


    念及眼下的局勢,眾人都是暗暗憂心。一場場血戰下來,最後受苦的,還不是流離失所的窮苦百姓。


    “金人南下,咱們該怎麽辦?”


    “還能這樣,堅壁清野,以待時機。”


    “話雖如此,隻是如此一來,不是更助長了番子的氣焰嗎?”


    梁興的憂心忡忡被看在眼裏,馬擴輕聲歎了口氣。


    “梁兄弟,咱們現在,大多數都是新兵,要是拉出去,恐怕會死傷慘重。若是暴露了行蹤,金人傾巢而來,卻該如何?”


    他站起身來,眉頭緊皺,站在大營門口,靜靜地看著較場上訓練的新兵們,半天,才迴過頭來。


    “梁興兄弟,你親自去一趟河東,把王相公在河北起事的信息,隻告訴張憲一人。讓他設法穩定軍心,不可丟了太原!”


    梁興點了點頭,卻是猶豫道:


    “萬一金人大軍南下,河東之地,卻該如何處置?金人大軍來了,到底是攻,還是守?”


    忠義軍與女真人西路軍屢次廝殺,雙方都是損失慘重。忠義軍攻克太原,血戰府州,隻是這兩場大戰,西路女真大軍就損失了三萬精銳,可謂元氣大傷。


    忠義軍可以很快恢複,女真人卻是不能,其人口隻不過和殘破後的河東不相上下。盡管完顏宗瀚手下還有數萬精銳,畢竟不能和靖康元年時的兵強馬壯相比。


    這也是女真人不得不大量征發治下漢人和契丹人入伍的原因。


    “讓張憲據城而守,審時度勢,不要肆意開戰。河東之地都是一樣,萬萬不可輕率出兵。一切,還是等王相公的軍令為是。”


    梁興暗暗心驚。馬擴如此一來,雖然可以保存實力,但女真人南下,恐怕沒有什麽阻礙,隻怕東京城中,會起什麽變故。


    “馬宣讚,這些事情,要不要問一下王相公,看看他的意思?”


    梁興對馬擴的做法,還是有些擔心。


    “梁興兄弟,王相公最是心軟,他要是知道女真人南下夾擊東京城,難免會發兵相助。到時候又是糾纏不清,王相公到底是抗金還是迴歸朝廷!”


    馬擴的聲音不自覺大了起來,語氣也變得急促。


    “王相公優柔寡斷,難道你也要婦人之仁?要不要王相公重新歸於朝廷,你再去做重臣孝子?”


    馬擴的話,字字誅心,梁興臉上一紅,眼睛也瞪了起來。


    “馬宣讚,咱們若是一味避戰,百姓又何去何從?朝廷不顧百姓的死活,難道你我也要如此做法?王相公早已經和朝廷恩斷義絕,他又怎會做傻事,重歸朝廷?”


    他大聲怒喝道:“難道說,府州數萬兄弟的死傷,他還沒有領悟道嗎?”


    馬擴也是怒聲道:“我如此做法,也是為了王相公和忠義軍,又豈是為了我自己!金人一味逼迫,朝廷才會狗急跳牆,做下令天下百姓心寒之事。到那時,王相公收拾殘局,盡獲民心,豈不是一勞永逸!”


    梁興一擺手,大聲道:“說什麽,也不能讓番子禍害百姓。我梁興第一個不答應!”


    馬擴也是怒吼道:“忠義軍如今有什麽,除了鐵廠,就縮在山上,連個落腳的去處都沒有。抗什麽金,殺什麽番賊,不如散夥了算了!”


    二人針鋒相對,怒目圓睜。眼見抗金大業舉步維艱,王鬆還三心二意,對宋室似乎餘情未了,多日來心頭積壓的怒氣完全發作了出來。


    “兩位哥哥,有話好說,千萬不要傷了和氣。”


    “都是自家兄弟,都是為了忠義軍,就不要再置氣了。”


    鄧世雄和楊再興等人紛紛上來,把怒氣衝衝的二人勸下,分別在椅子上坐下。


    “二位兄弟,當日府州一戰,實則與王相公幹係不大。”


    鄧世雄沉聲說道:“無論先皇對王相公是否有恩,在當日之情形,若是各位掌兵,這府州到底救是不救?”


    眾人都是一愣,不由得都是看向了鄧世雄。


    鄧世雄輕輕一笑,繼續說了下去。


    “王相公若是撤兵,府州不保,數萬軍民慘遭殺戮,府州、麟州、晉寧軍夷為平地,陝西大部陷於敵手,西夏再趁火打劫,這恐怕就是當日的結局。”


    眾人都是點了點頭。忠義軍若是不救府州,河外三州和晉寧軍,包括陝西大部,諸多城池,恐怕真的是化為灰燼了,百姓也肯定是死傷無數。


    “府州之戰,我軍戰死一萬五千兄弟,卻保存了十餘萬百姓,殺死殺傷了數萬女真精銳,功過自不必說。”


    鄧世雄搖頭道:“若說王相公有罪,那隻是對府州死去的上萬兄弟。但天下的百姓,東京城中的大宋君臣,都得感激我忠義軍將士,感謝王相公。若沒有府州一戰,天下百姓,又豈會對忠義軍感激涕零,對王相公頂禮膜拜?”


    馬擴微微點了點頭,黯然道:“話雖如此,隻是可惜了那上萬兄弟。王相公一片赤誠,得了民心,卻輸給了人心。”


    若是折可求出城相救,翟二的救兵也會跟著到達,以增援之近萬生力軍,對疲憊不堪之三四千女真騎兵,又有火器輔助,王鬆餘軍應該無恙。


    至少,王鬆不會戰死,忠義軍也能留下數千將士。


    “世間之事,都是人心作祟。王相公和眾兄弟府州鏖戰,贏了民心,輸給了人心。張叔夜、秦檜、折可求,人人都是公心私用,國事艱難,都是私心作祟而已。”


    “士者,滔死不顧,義之所在,雖萬千人吾往矣。難道王相公不知道自己的命金貴,數十萬的百姓性命放在哪裏,他又怎能袖手旁觀,豈不是成了趨利避害、朝秦暮楚之徒?”


    梁興歎息一聲,再看向馬擴,兩人都是尷尬一笑。


    “梁興兄弟,是為兄太急了些。還請你不要氣惱。”


    “馬兄,兄弟我也是有啥說啥,太莽撞了些。你也不要生氣才是。”


    二人各自抱拳,都是哈哈大笑。


    “發生了何事,你二人為何哈哈大笑?”


    王鬆進來,看著營房中的眾人,一頭霧水。


    “相公,女真人南下,似乎目標是東京城,咱們卻作何打算?”


    馬擴看了看梁興,輕聲問道。


    “堅壁清野,盡量讓百姓遷入城中或山上,不得已,不要和金人正麵交鋒。”


    王鬆的話,果然和馬擴幾乎一模一樣。


    “設法告知張憲,讓他固守太原城,千萬不可大意,把太原城丟給金人。”


    梁興猶豫道:“相公,萬一番子禍害百姓,到那時卻該如何?”


    “你我如今,自顧不暇,隻有集聚力量,厲兵秣馬。等這個夏日過去,就可以整裝待發了。”


    他拿出一份紙張來,遞給了馬擴。


    “你們都看一下,這是這一版報紙的頭版,你們都看一下,發表一下意見。”


    眾人都是精神一振,這報紙的頭版,曆來都是王鬆所寫,文字精練,內容精辟,嬉笑怒罵,都融匯在了文字裏。


    “老皇篡位,新皇登基,論君王與責任……”


    馬擴輕聲讀了出來。眾人麵麵相覷,看起來,王鬆是要向趙佶開炮了。


    “靖康元年,驕奢淫逸,畏金如虎之道君皇帝,匆匆禪位於先皇,攜皇室、六賊之臣子,亡命東南,如喪家之犬,惶惶不可終日。”


    馬擴繼續讀了下去,眾人更是心驚。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舍土棄民,膽小如鼠,亡命天涯,何來君王之相?官家之心,何以念千萬百姓之心?官家愛奢侈,百姓亦愛其家。奈何取天下之奇石,用之如艮嶽,勞民傷財,又與百姓何幹?輕歌曼舞,紙醉金迷,朱門酒肉臭矣;流離失所,屍骸累累,百姓之性命,不過蔽野之泥沙……”


    眾人目瞪口呆,梁興結結巴巴道:“相公,你這文章一出,可是和大宋皇室撕破了臉麵,沒有任何退路了!”


    “還要什麽退路?”


    王鬆鼻子裏輕輕哼了一聲,麵色冷峻。


    “君不君、臣不臣,隻有小家沒有大家,隻顧著自己那一點私利,人人公心私用,紙醉金迷,醉生夢死,要這樣的朝廷作甚!做什麽事情,還得靠咱們自己,千萬別指望別人!”


    眾人心頭凜然,紛紛點頭稱是。原來一絲對王鬆與大宋朝廷糾纏不清的擔心,早已丟到了九霄雲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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