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蒼茫,整座黎城縣城就如死城一般,寂靜的讓人可怕。黑暗中有時傳來幾聲野貓野狗的叫聲,讓整座城顯得格外的淒涼。


    黎城縣的縣衙,此刻卻是火把通明,縣衙大堂裏麵,人聲鼎沸,群情激昂。


    “大官人,現在太原周圍已無朝廷的官兵,難道我軍真要前去?與我軍區區5000人等,無異於羊入虎口,大官人還要三思啊!”


    聽到王鬆要舉兵北上,張橫心急如焚,在一旁勸道。


    “以各位兄弟之見,這北上到底要不要去啊?張橫兄弟說的沒錯,太原周圍已經沒有一支朝廷的軍馬,忠義軍去了以後,很可能會孤軍作戰,大夥認為值不值得?”


    眼睛看了一眼下麵坐著的軍中的將領,王鬆麵無表情,隻是輕聲問道。


    能在廳中坐著參加這個軍前會議的,絕大多數都是原來忠義軍的骨幹,但也有像李彥仙這樣的新人。


    這裏麵有些人以前當過兵、有些做過匪,也有一些富紳家族、平民子弟,但俗話說,三個臭皮囊,頂個諸葛亮,王鬆是相信群眾的集體智慧的。


    至於嶽飛這種人才,那是上帝賜予的。王鬆也不知道他身在何處,從事何種職業,目前靠的隻能是這一群生死兄弟的見解了。


    如今這隊伍裏麵,張橫和董平是左右軍的指揮使,鄧世雄雖然沒有職位,但是卻負責整個忠義軍的後勤保障,可以說一個蘿卜一個坑。


    其他擔任營指揮的,都頭的,隊頭的,都是參加過殺熊嶺戰役的老兵。可以說在作戰部隊裏麵,軍官占了大約1/5,戰鬥力或許可以期許,但是幕僚方麵的人才就太少了。很多時候,眾人的作戰計劃,都是來自王鬆自己的獨斷專裁。


    但是這次大不一樣,以前兩次都是偷襲戰,這次很可能要打遭遇戰。對於沒有指揮過軍隊作戰的王鬆來說,他心裏還真有些七上八下。


    這不是玩過家家,這可是事關幾天兄弟的生死。


    “各位兄弟,大官人帶領兄弟們北上,是奔著平定軍去的。如果平定軍被番子占了,井陘受到番子兩麵夾擊,肯定支持不了多久!”


    張橫性格粗礦,董平卻是要圓潤細膩得多,看到眾人不說話,他站了起來。


    “井陘一失,河北、河東都將處於番子的控製之下,番子南下,也就再沒有後顧之憂!”


    “董平兄弟說的沒錯,這次咱們兄弟北上,就是奔著平定軍去的!”


    王鬆讚賞的看了看董平,點點頭道:“太原咱們也想救,可就咱們這區區六七千人,如何與番子的五六萬鐵騎抗衡?”


    “大官人,在下隻是擔心,這次北上,敵我力量懸殊太大,兄弟們恐怕會損失慘重啊!”


    林天佑在一旁,滿麵憂色地說道。


    “大官人,上次咱們去了1500兄弟,迴來的隻有不到700!如果這次再去,搞不好兄弟們都要折在那裏,所以小人們擔心啊!”


    李孝春“騰”的一下站了起來,他用手指著麵前的幾個將領道:“說來說去,你們幾個鳥人還都是怕死!你們忘了你們到這是幹什麽來了!忘了你們的兄弟姐妹如何被金狗屠殺、如何被奸汙了!該死球朝上,不死活萬年!隻要大官人一聲令下,小人願意衝鋒在前,做全軍的先鋒!”


    對於家破人亡的李孝春來說,殺熊嶺上王鬆救了他的性命,平時王鬆也沒有虧待弟兄們。王鬆這個時候能夠北上,足見他心底坦蕩,絕不是為了自己。


    林天佑臉上一紅,他拍著桌子道:“李孝春,你以為我貪生怕死嗎,我是為了兄弟們的安危著想!大官人隻管下令,小人等廝殺在前,絕不含糊!掉了腦袋,碗大個疤,老子同意前去!”


    王鬆向下麵看下去,看見一個生麵孔躍躍欲試,卻是在眾人的七嘴八舌中,插不進話去。他壓了壓手,在眾人安靜下來以後,指著後麵的那張生麵孔道:“這位兄弟,說說你的看法?”


    場麵上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刀疤臉蔣虎趕緊站了起來,尷尬地說道:“大官人,小人不是故意的!小人隻是覺得這位李兄弟有些見解,就帶他一塊來,聽聽大家的見解。還請大官人原宥!”


    李彥仙起來抱拳道:“大官人休要責怪蔣教官,是在下要求他帶在下一起來的!小人有些話要說,還請大官人允同。”


    王鬆點點頭道:“在場的都是生死兄弟,大家暢所欲言,知無不盡。兄弟有話,隻管道來就是。”


    “迴大官人,在下以為,兩軍對壘,必須要揚長補短,盡可能的殺傷對方!番子人口稀少,若是能像上次殺熊嶺一樣,殲滅番子上千人,這就是莫大的勝利了。”


    李彥仙抱拳道:“這次我軍北上,在下讚同大官人的選擇!一是番子想不到有人會來救援,可以打番子一個措手不及,二就是如果能夠保住井陘,番子始終有後顧之憂,不敢放心了南下。”


    “李兄弟,你說的輕挑,我軍如何行軍,才能躲過女真人的鐵騎?”


    麵對張橫的責問,李彥仙一笑道:“張將軍,我軍可以依靠太行山區,不斷對其進行襲擾,相信番子不厭其煩,南下之勢必然減輕。不知大官人和各位以為如何?”


    王鬆驚訝的看了一眼這個儒雅的軍官,想不到此人已經摸得了後世遊擊戰的門檻,看起來頗有大將之風。


    他緩緩的點了點頭道:“這位兄弟說的也對,但也有些不足。”


    他站了起來,緩緩的走向大廳,沉聲說道:“戰爭的第一目標,首先就是要最大限度的殺傷對方,使對方失去戰鬥力,這是毋庸置疑的!對付番子這樣殘暴的隊伍,更是要以暴製暴,殺得其膽戰心驚,血流成河,不敢藐視我大宋無人!”


    “說實在話,對於我軍來說,救不救太原,已經沒有太大的意義,因為我軍根本不是圍城番子的對手!”


    王鬆這番話一出來,所有的人都是長出了一口氣。即便是那些戰意最盛的漢子,也不願白白把性命丟在太原城下。


    “我軍此次北上,還是以偷襲為主,但也要做好打野戰的準備,大家要知道,強軍都是從屍山血海裏麵站出來的!不打一場堂堂正正的野戰,如何能震懾番子的狗膽!”


    他指著地圖上平定軍的位置道:“我軍北上,如果平定軍和小種將軍的部下擋不住番子的兩麵夾擊,我軍也可以掩護其南下,能救一人是一人,就和殺熊嶺一樣。”


    “大官人,那若是平定軍被攻占了呢?你可是說過,番子對平定軍和井陘誌在必得!”


    將領中有人憂心忡忡地問道。


    王鬆點點頭道:“若是番子沒有攻破平定軍和井陘,我軍可以和小種相公一起,一起對付番子,讓番子始終有後顧之憂,不能放心南下!”


    李彥仙大聲道:“大官人說的是,太原已經殘破不堪,僅僅憑借我軍這六七千新兵,那是羊入虎口,起不了任何作用!隻希望我軍能在外圍牽製金軍,太原城裏的將士能夠突圍,這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王鬆讚許的看了一下李彥仙,點點頭問道:“這位兄弟姓甚名誰,以前是不是在軍中呆過?”


    李彥仙抱拳行禮道:“迴大官人,在下李彥仙,祖籍寧州彭原,現乃是鞏州人氏,前一陣子在小種相公軍中,軍散而逃,就到了大官人這裏。”


    張橫在一旁道:“大官人,這就是我們以前經常給你提起的那位李兄弟,他可是個不多得的人才。”


    董平也是道:“大官人,李兄弟文韜武略,在外麵這群兄弟裏麵,都算是出格的!”


    王鬆點了點頭,一邊踱步一邊嘴裏喃喃自語道:“李彥仙,李彥仙……”


    他猛的轉過頭來問道:“閣下莫非就是自募鄉兵,斥責李綱書生不知兵,而被朝廷緝捕的鞏州李孝忠乎?”


    李彥仙目瞪口呆,自己隱姓埋名,竟然會被眼前的人知道。他不由得苦笑道:“大官人,在下就是李孝忠。大官人可以抓在下去麵見有司人等了!”


    “李兄弟,你此言差矣!我忠義軍的兄弟,即便是皇帝來了,也休想帶走!”


    王鬆搖搖頭道:“李兄弟有所不知,朝廷早已赦免了你的罪行!我更不會拿你去見官府中人!不過,你還是用你現在的名字,這樣也方便些!”


    李彥仙,北宋末年、南宋初年的抗金英雄。雖然沒有嶽武穆那麽大名鼎鼎,但也是妥妥的曆史猛人一枚。


    李彥仙,本名李孝忠。靖康元年,番子進犯汴京,李彥仙散盡家財,招募三千壯士進京勤王。


    當時李綱奉旨宣撫兩河,李彥仙上書彈劾李綱不知兵,結果遭有司追捕,易名逃匿。後再度從軍。


    時北宋已亡,河東、關東陷落。李彥仙抗金,使陝州獨存二年之久,女真人無法長驅直入。李彥仙率陝州軍民大小戰鬥200餘次,殲敵無數,終因糧盡援絕而失陷。城陷後,李彥仙投水而死,終年36歲。


    沒想到這樣的猛男,卻歸於了自己的帳下,可以算得上是“佳句偶得”了。


    “此次金軍南下,東路完顏宗望軍必先取井陘,西路完顏宗瀚軍必先取平定軍,兩軍貫穿兩河,然後同下汴京。”


    王鬆朗聲道:“我軍留下2000人,全部撤到山上。其餘5000人跟我一起,北上平定軍,與金虜決一死戰!”


    王鬆定下了最後的基調!


    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即便不能阻止番子南下,也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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