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柳宅園子裏的菊花也蔫蔫的,提不起精神,賓客相繼告辭,元懷笙幾人亦是出了柳宅。


    蘇長風捏著鼻子,嫌棄的看著醉成一攤爛泥的南柯:“這是喝了多少?一個姑娘家怎麽跟個酒鬼似的。”


    莫顏兮饒有興趣的看了蘇長風一眼,笑道:“今日遇到了個紅顏知己,估摸著覺得終於遇到了知音,這才多喝了些。”


    元懷笙走過來斜斜的瞥了南柯一眼,道:“想辦法給我弄醒了,別耽擱正事。”


    莫顏兮隱隱覺得不對,出聲問:“可是你尋的東西出現了?”


    元懷笙不做理會,已經自顧自的上了車。


    莫顏兮幾人好不容易扶著南柯上了馬車,隻行了半裏路,馬車便停了下來。


    “南柯姑娘,對不住了!”


    突然門口傳來一陣聲音,車簾被掀了起來,村一如同拎小雞一樣單手將南柯拎了下去,進了一座小院。


    莫顏兮不放心,掀開門簾跟著村一一同進去。


    院中放著好幾個大水缸,村一一點兒也不猶豫,將南柯舉起來直接扔進其中之一的水缸裏,拿著葫蘆瓢,舀水從南柯得頭頂一下一下的倒上去。


    如今已經是金秋時節,夜晚天氣已經能感覺到涼了。


    南柯打小就是個旱鴨子,如今見了水,不管不顧的撲騰著,水進了鼻子,難受的緊。


    莫顏兮在門口呆呆的站著,終是忍不住要衝進去,卻被一道紅色身影擋住。


    蘇長風同樣神色淡漠,盯著莫顏兮道:“你早該明白會有這麽一天,爺不是佛手仁心,我們亦不是。能留一條命已經很好了,如果真的幹涉過多,惹怒了爺,想必會有怎麽樣的後果,莫姑娘也能猜的到。”


    莫顏兮聞言,臉色蒼白,接連後退了兩步,兩隻手緊緊握成了拳頭,裏麵的慘叫聲源源不斷的傳進她的耳朵。莫顏兮雙目通紅,淚光閃爍的看著村一舉著一個黑色的瓷碗,將棕褐色的液體粗魯的灌進南柯得嘴裏,嗆的她接連咳嗽。


    可她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就像他說的那樣,孤狼永遠也養不熟,他又何嚐不是一匹孤狼,平日裏再怎麽和煦都是假象。拋開一切,他們的關係從來沒有平等過。


    一刻鍾後,南柯被村一從水缸中提出來,她全身濕漉漉的,衣服貼在身上,走起路來都不怎麽方便,因為過於寒冷,南柯的雙目和嘴唇變成了青紫色,臉上也有些通紅的傷口,鼻子裏留著血水,應該是水流衝擊所致。


    剛剛從水裏出來,南柯覺得耳朵裏響著刺耳的聲音,雙眼渙散,臉色蒼白,就連路也看不清。


    眯著眼睛看去,她隻能看到不遠處站著一道青色的削瘦身影,是帶她迴家的人。


    莫顏兮見南柯一步一步艱難的走過來,而後站在她麵前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眼淚再也繃不住流了下來。


    可是她怪不了任何人,要怪也隻能怪自己太過軟弱。


    “二位姑娘請上車吧,我們還有路要趕,不能耽擱。”


    蘇長風一邊說著,一邊脫下自己的外衣將南柯小小的身影蓋住。


    南柯轉頭看了蘇長風一眼,而後冷哼一聲,將衣服扔到腳邊,狠狠的踩了兩腳,而後大搖大擺的出了小院,上了車。


    天已經徹底黑了,馬車行的很快,顛簸異常,馬車之中無人說話,香雪和櫻娘一人拉著南柯得一隻手,來迴揉搓,企圖讓身體迴暖。


    又行了三刻鍾左右,四周逐漸有了人聲,歡笑的,哭鬧的,喊叫的,聽的一清二楚。


    馬車停了下來,村一掀開簾子,示意眾人下車。莫顏兮出來後便看到了“遺鍾樓”三個大字。


    眾人跟著蘇長卿進了遺鍾樓,而後隨著一名等候許久的小侍上了二樓,進了提前準備好的廂房之中。


    這裏的廂房非常獨特,裏麵掛了一層輕薄的紗簾,擺了一張原木桌,上邊擺了點心茶茗,還有一竹筒不知道做什麽的銅簽兒。一側的青銅鹿鼎之中,點了淡淡的清神香。


    元懷笙入座,理了理袖口,輕聲道:“等會兒瞪大眼睛看仔細了。”


    南柯點了點頭,強忍著身體上的不適。


    “這遺鍾樓是百帝城一座有名的古玩兒鋪子,可以說是奇珍異寶無數,來這兒的都是些愛好珍寶之人,莊家將東西拿來,客人看對眼了,那就價高者得,前幾日,聽說有人將一批紅纓石送進了遺鍾樓,而我們一路奔波要找的正是這個東西,等會兒還要勞煩南柯姑娘掌掌眼。”


    蘇長卿見幾人迷茫的很,連忙出聲解釋。


    亥時三刻,一陣清脆的銅鈴聲響起,緊接著原本喧鬧的大廳立刻安靜下來,底下升起了一盞大大的蓮花燈。整個遺鍾樓瞬間燈火通明,莫顏兮四處瞧了瞧,不由感歎遺鍾樓財大氣粗,就連浮雕都是拿金子做的。


    一名身材婀娜的女子行至中間,對著二樓幾處亮著燈的廂房行了禮。隨即笑道:“歡迎諸位官人駕臨遺鍾樓,實在是三生修來的福氣!想必大家來此都是為了各自看上眼的東西來的,枝水也就不多言了,我們價高者得!”


    女子剛說完,村一便進來,小聲道:“看清楚了,在左三的房間裏。”


    不知從哪裏吹來一陣涼風,將紗簾吹起一條小縫兒,元懷笙轉頭看去,隻見左邊第三個廂房之中坐著一個帶著鬼麵的人。四目相對,一絲無形之中透出來的殺意立刻交匯。


    又是一陣銅鈴聲,一名小侍端著東西走了過來,放在中間的櫃台之上。


    莫顏兮皺眉,隻見那東西竟然是個幹樹枝。正當此刻,廂房之中已經傳來了報價聲。


    “三千兩!”


    “四千兩!”


    “六千兩!”


    “………”


    “小姐,不就是一根幹樹枝嘛,這些人是不是瘋了,一出手就是六千兩銀子!”


    香雪湊到莫顏兮跟前,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個東西來自東海,是從深海之中挖出來的人骨枝,據說大海之中有種開著銀白色花兒的草木,遠遠看去,其型似白骨,花兒隨水流而動,發著淡淡的光芒。神農草經裏麵有過記載,人骨枝離開大海,花兒便會凋謝,其形如同老死的枯木枝,不過周身卻有一股極奇特的香味兒,得一隻,可以延長十年壽命。”


    南柯盯著那東西,眼睛裏精光浮現,為眾人解答疑惑。


    蘇長卿點了點頭:“沒錯,而且不是六千兩銀子,而是金票,遺鍾樓隻收金子。”


    莫顏兮聞言,咬了咬嘴唇,早知道他們當初就應該也開這麽一家店鋪,憑著南柯得慧眼,如今肯定已經賺的盆滿缽滿!


    幾人說話間,這人骨枝已經以十萬兩金子的價格賣給了右邊某個廂房中的貴客。


    莫顏兮又忍不住咋舌,十萬兩黃金,說拿就拿,能來這兒的人還真是豪氣!


    一單結束,又過了一刻鍾,小侍又拿了一個東西放在呢中央櫃台。


    元懷笙眼睛眯了眯,瞬間來了興趣。


    莫顏兮朝著那處看去,那便是紅纓石,她有幸在臨淵城見過仿品,這塊紅色的石頭在燈光下閃著淡淡的華光,兩側被削過的地方,從裏到外,滲透的深紅色如同蛛絲一樣的細線。從這處看過去,眼睛裏滿滿都是紅色的液體,似乎會流動一樣。


    “十萬兩。”


    左邊第三個包廂之中傳來報價,立刻引起了一陣騷動,剛出手就是十萬兩,可以說不給其他人機會了。


    喧鬧之後,又是一陣沉默,元懷笙冷哼一聲,隨即示意村一報價。村一上前從竹筒之中抽出一條銅簽兒正準備報價,卻被南柯打斷。


    “這塊紅纓石是假的。”


    此話一出,廂房之中的眾人皆是一驚。


    “這塊兒仿品做的很真,就連切割的紋路亦是如此,可仔細看切割處,那塊兒地方隱隱放光,應該是塗了淡紅色的釉,用來將裏麵紅色絲線固定住,不讓其失了顏色,手段倒是高超,隻是真的假不了,假的也注定真不了。”


    南柯見眾人疑惑,又出聲解釋。


    元懷笙隻停頓一下,便示意村一繼續報價。


    自己則抿了一口清茶,輕笑道:“長卿,通知他們動手吧。”


    長卿令命,出了遺鍾樓,尋了一處無人的地方,放了一顆紅色的牡丹煙花。


    金臨客棧內,千秋兒睜開眼睛,揉了揉發脹的額頭,看著在房間之中走來走去的兩位長老,問:“什麽時辰了?”


    一名白須長老,見千秋兒醒了過來,立刻喜上眉梢,道:“快子時了。”


    千秋兒心中舒了一口氣:“還好來的急,你們在城門口等我,不管拿沒拿到,今晚必須出城。”


    語罷,千秋兒便拿著劍,伴著清脆的鈴鐺聲出了客棧,駕著馬往南邊一處地方行去。


    將近子時的街道終於安靜下去,秋風瀟瀟瑟瑟,總像是人的喊叫哭泣聲,帶著隱隱的不安。


    酒罷人散場,戲子登台唱,酒裏戲裏,不知道說的又是哪段故事。


    今夜注定不會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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