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之間,南柯心中一橫,一腳將趴在明桑肩頭的少年蹬開,然後從身後摸出一根木棒,將少年們隔開。


    莫顏兮轉頭,目光清楚的看到南柯的雙手劇烈顫抖,因為害怕,她的嘴唇青白,額頭處全是汗。


    莫顏兮一把將唐明桑拉了過來,把戰場分割開。那名拿著斧頭過來的少年,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們,此刻像極了掌管生死的判官。


    “小姐,我們要怎麽辦?”


    南柯顫顫巍巍的開口,他們三個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沒有一個會武功的。局勢屬實不利!


    莫顏兮心裏也發慌的緊,這些少年是油鹽不進,死活不相信他們。目光一瞥,莫顏兮瞧見少年頭頂掛著的一盤蓮花群燈。這燈架是用重鐵做的,如今生了鏽,瞧著不光彩,而燈與頂梁是用鐵鉤連著。


    莫顏兮心裏有了主意,靠近南柯小聲道:“你看頭頂那燈,等會兒把木棒扔過去,沒準兒能把燈架打下來。”


    南柯緊張的抬頭看了一眼,搖了搖頭害怕的說:“小姐,我不敢。”


    莫顏兮輕聲撫慰:“你那個位置比較適合,你隻管扔便是,哪怕沒碰到,也不會有人怪你的。隻當咱命不好,今日逃不過,交代在這裏罷了。”


    南柯聽了,咽了一口口水,眼角流下一滴眼淚,哭著說:“小姐,我…我不會讓你和明桑死的。”


    明桑肩膀處滲出來的血腥味慢慢擴散開來,在不通氣的潮濕草堂內味道厚重。


    那幾個少年嗅了嗅,心中的獸欲更加暴躁,個個跟餓狼一樣。


    少年用力扛起斧子,一步一步,吃力的朝著莫顏兮三人靠近。


    莫顏兮目光緊緊盯著他們的動向,見多數走到了蓮花燈底下,神色一凜,堅定道:“南柯!扔!”


    南柯咬了咬牙,用力一扔,木棒在空中盤旋幾下,直直的卡在了燈架上,使得燈架左右搖晃,卻遲遲不見下來,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少年們四處散開,見燈架無事,又重新圍了上來,臉上的欲望更加明顯。


    莫顏兮心如死灰,心中快速的盤算著,不到最後一刻,絕不認命!


    忽而“砰”!的一聲,土塵飛楊,整個草堂也跟著巨大的聲響抖了一抖。


    也許是蒼天不忍他們命喪於此,在暗中推了一把。這燈架掉落下來將七八個少年拍倒在地!


    莫顏兮顧不上看他們如何,趕緊扶起唐明桑招唿南柯往外走。


    一步之間的距離,一眼便能看到隔扇之外的光線,隻要跑出去,他們便有活著的機會。


    隻是莫顏兮腿部被一雙手緊緊抱住,一個趔趄,二人全部摔倒在地。


    南柯停下步伐,轉身看去,隻見一名被燈架壓住腳,渾身是血的少年死死地抱著莫顏兮的腿,將她往迴拉!


    草堂之外,閃過一道閃電,接著便是陣陣雷聲,這樣的天氣,街上根本看不見行人,大家都窩在家中享清閑。大雨將門前的泥土衝刷幹淨。也將草堂之中,撕心裂肺的唿救聲淹沒完全。


    其他未遭殃的少年見狀,趕緊圍了上來,一同將莫顏兮和唐明桑往迴拉。


    南柯怔怔的站在原地,她已經站在隔扇外了,隻要再往前跑兩步便能逃離此地。


    莫顏兮雙手死死地摳著地磚,對著南柯大聲道:“快跑!跑出去!”


    眼前是地獄般的黑,身後的空氣新鮮無比,象征著生命。


    最終,莫顏兮二人還是被拖了進去,南柯看著地上留下的血指印,久久不能迴神。


    一道腳步聲漸漸遠去,莫顏兮閉上眼睛,甚至能聽到陣陣急促的踩水聲,她已經徹底沒了奢望。


    隻是一盞茶的功夫,門口又想起急促的腳步聲,接著是夾雜著涼意的氣息。


    莫顏兮睜眼,便看到南柯渾身濕透,拿著一把鐮刀,雙目通紅的站在隔扇處大口的喘氣。


    少年們轉頭看去,南柯緊了緊手臂,大喊一聲,衝進了人堆裏。


    利刃劃破皮肉的撕裂聲此起彼伏。鮮血味道越來越濃了,莫顏兮也不傻眼看著,目光往燈架處搜尋過去,一刻鍾後,終於在一處發現了遺落在地上的斧頭。


    她一個健步衝了過去拿斧頭,可是一隻潰爛褪皮的手緊緊握著,硬是不鬆開。


    莫顏兮看過去,隻有一灘血跡,拿著斧頭的少年被燈架完完全全的蓋住,隻留了一隻手在外麵不停的顫動。


    莫顏兮心髒砰砰直跳,咬了咬牙,伸腳踩住這隻手猛地一拽,隻聞一聲撕裂,這手終於沒了知覺,一動不動。


    莫顏兮雙目亦是通紅,眼淚不停的打轉兒,遮住了視線。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衝上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將那些可憐的少年砍的破碎不堪。她的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她們三個必須活著出去,一個也不能少!


    三刻鍾後,草堂之中沒了打鬥的聲音,莫顏兮扔掉斧頭,看了看滿地的屍體。南柯癱坐在地上,不停的嘔吐。肉包子在腸子裏走過一遭發出的酸味同血腥之氣混在了一起,使得原本就混濁的空氣更加糟糕。


    莫顏兮頭腦眩暈,心中就像是一座開了閥的大壩,各種情緒混在了一起,足以叫她徹底崩潰。


    唐明桑早在剛才就暈了過去,說來他的年紀最小,又是個書家子弟,雖說是在平役坊裏待過的,可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場麵。


    莫顏兮麻木的蹲下身子,摸了摸南柯的肩膀,她們的身上都是血,臉上也是。


    牆角的蜘蛛將抓住的獵物緊緊包裹,她們二人此刻也像是裹了一層蜘蛛絲,阻絕了空氣,快要窒息。


    南柯擦了擦嘴,轉頭和莫顏兮對視一眼,而後再也繃不住,哭出了聲。


    莫顏兮起初還在安慰,後來情緒崩塌,二人抱在一起痛哭起來!


    忽而門口傳來一聲輕細的腳步聲。莫顏兮迅速收了哭聲,捂住南柯的嘴。一臉警惕的瞧著隔扇處。


    雨不知不覺已經停了下來,烏雲散去,露出一點兒光來,借著光莫顏兮看到一道灰蒙蒙的身影投在隔扇上。


    那人身姿挺拔,瞧著高大,信首闊步,絲毫沒有要掩飾自己的意思。


    “沒有救死扶傷的本事,卻有一顆婦人之仁的心,注定成不了大器。”


    光影之中,隔扇處露出一抹繡了金色秋菊的湛藍色衣擺,瞧著甚是熟悉。莫顏兮心裏鬆了一口氣,萬種委屈湧上心頭,最終緊緊咬著嘴唇,將一切通通憋到了肚子裏,不做聲。


    元懷笙走進來,頗為嫌惡的撇了撇嘴,轉身見莫顏兮二人衣服破破爛爛,臉色一青,脫了外衣扔了過去。


    過了一會兒,門口又傳來匆忙的腳步聲,蘇長卿二人穿過隔扇走了進來,見莫顏兮三人的慘狀和地上一層殘屍,皆是一驚。


    元懷笙麵無表情的吩咐道:“帶迴去吧。”


    蘇家兄弟得令,一人抱著南柯,一人抱著明桑,隨即略有著尷尬的看了看莫顏兮。


    莫顏兮輕聲笑道:“我可以自己走。”


    二人聞此,放心的出了草堂。元懷笙冷哼一聲,輕步上前蹲在莫顏兮跟前瞧了瞧,伸出修長的手指挑了挑她的下巴,沉聲道:“對敵人心慈手軟,可是要付出代價的。如今隻是在尋常市井便這般狼狽,以後到武林之中,如何立足?你在我身邊不過是個累贅。”


    莫顏兮見元懷笙眼裏,滿是不屑,穩住心神倔強道:“九爺隻管放心,您做您的事,我們定然不會拖了您的後腿,雖然我羸弱,入不了您的眼,可今日不還是有驚無險的逃脫了。”


    元懷笙聽了,重重的甩開莫顏兮的下巴,冷聲道:“有驚無險?如若不是我在暗中助你,你們現在已經成了一堆白骨。”


    莫顏兮瞳孔放大,突然想起了剛才將落不落的蓮花燈架,也就是說他從那時候就已經在這裏了!


    “既然你在,為什麽不救我們?”


    莫顏兮凝眉,終於有一股委屈之意壓製不住,竄了出來。


    “救你?你有什麽值得我救的?倘若不是因為你身邊有個丫頭能用,我根本不會費心來這裏。弱者才值得同情,當然也容易死。今天的感覺,你可要好好記住,光有一點兒小聰明有什麽用。”


    元懷笙淡漠的說完,隨即從懷中掏出一隻月白錦帕丟了過去,道:“將臉擦幹淨,趕緊走。你已經耽擱了我不少時間。”


    語罷,已經率先出門,莫顏兮手裏攥著錦帕,用力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來,元懷笙的話就像是一根根利刺,絲毫不留情麵,通通紮在她的心口處。她早該知道,在這個人麵前,她哪裏有尊嚴可說。


    莫顏兮屏息,將酸楚難堪收了迴去,把臉擦幹淨站起身來,一瘸一拐的走出隔扇門。


    如今才發現,半日光陰已經過去了,風雨之後,一片晴朗,掃除了汙穢之氣,整個街道又重新熱鬧起來。


    莫顏兮緊了緊披在身上的湛藍外衣,背影倔強的往前走。元懷笙的話雖然刺耳,卻句句說在了點子上,倘若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還說什麽將來。


    這世道,隻有弱者才會被踩到腳底下,這便是江湖,亙古不變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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