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山道的事暫且告一段落,莫顏兮一行人並不多留,輾轉走上了通往百帝城的路。


    百帝城位屬東南葵山,武林之地與城鎮涇渭分明,互不幹涉。那裏算得上是聞熙城以東,最繁榮昌盛的地方,其中有一大部分原因便是柳家。


    柳家的地位絕非一般人可以撼動,他們內族規矩嚴明,一心隻讀聖賢書,除了開設書院,教育人才,朝堂與武林皆不沾染分毫。


    元淩自古以文人為尊,柳家又是極其安分的,世世代代桃李滿天下,久而久之,交雜柔和,倒成了世人心中最神聖不可侵犯的名門世家。商旅深知這一點,所以不遠萬裏遷徙來此,做一些精明買賣。


    黃昏斜陽,灑下一片金色光輝,天邊的晚霞鮮紅一片,遠遠望去,美不勝收。


    玉堂關關口,一行七人下馬步行。蘇長卿拿出一張牛皮地圖看了看。


    “這裏便是玉堂關,算是一處不小的驛站。到百帝城還有數百裏路程,不如歇歇腳,補給補給,擇日再上路。”


    “柳先生的壽辰在什麽時候?”元懷笙眯了眯眼睛,淡淡的問。


    “柳老的壽辰在九月初六,還有將近半個月。”


    蘇長卿語罷,見元懷笙眉頭一皺,正思索著什麽,連忙繼續道:“如若我們快馬加鞭,不足十日便可到百帝城,就算我們休息兩日也來得及。”


    元懷笙聞此,舒展眉頭,輕聲道:“如此甚好,你來安排。”


    夕陽西下,眾人進了龍飛客棧,前腳剛上樓,後腳便進來了一些怪人。個個身穿紅色長袍,全身包裹嚴實,隻露出眼睛。瞧這裝扮,根本不像元淩人士。


    “各位客官,打尖兒還是住店?”


    小二迎上來大聲問,隻是這些人就像沒聽見一樣,自顧自的分成兩排,站的筆直,中間留出一條供人通行的道兒。


    一盞茶的功夫,終於有人走了進來,在人群之中極其紮眼,那人身量七尺有餘,穿著湛藍色錦袍,一頭順滑的青絲隨意的披散著,麵容清秀,皮膚是那種常年病著的青白色。嘴角總是帶著一抹微笑,本該是個如清風明月般的儒雅公子,可偏偏眼尾上挑,眉梢細長,給人一種邪魅陰沉的感覺。


    來人從容的自袖口之中掏出一錠金子,剛準備說話,便有人進來,行至他跟前,附在耳邊說了幾句話。


    這公子挑了挑眉頭,似乎很是驚訝,隨即輕笑出了聲:“天涯何處不相逢,你看著辦吧,我去看看多年未見的老友。”語罷,自顧自得上了樓。


    元懷笙坐在窗前點了燈,拿出一本泛黃的《神農記》細細品讀。


    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元懷笙好似沒有聽見。過了一會兒便是“吱呀”一聲,門從外麵被打開。


    “幾年不見,你倒還和從前一樣怪戾輕狂啊,永安王。”


    元懷笙不抬眼,道:“陶宗主不好好在苗疆待著,跑元淩來做什麽?”


    沒錯,此人便是苗疆三毒宗新任宗主,享譽盛名的陶之然。


    陶之然輕笑一聲,走過來坐到元懷笙對麵,摸了摸茶壺:“這不,專門等著我呢,就連茶水也是剛沏好的。”


    元懷笙聞言,放下書:“我這兒的茶可不給不必要的人喝。”


    陶之然不理元懷笙,自顧自的倒了一杯喝了,臨了不忘讚歎一句:“好茶!”


    二人相視一眼,非常默契的笑了笑。


    “如今先帝駕崩,四皇子登基,你是龍騰九天,可以說是整個元淩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可比我這苗疆一個毒宗的宗主貴重多了。”陶之然打開手裏的折扇說道。


    元懷笙冷哼一聲:“你來見我,隻為了說這個?”


    陶之然撇了撇嘴:“當然不是,我聽說元楚清那小子離開南境了?”


    窗外吹過一陣清風,二人的發絲在風中輕輕飛揚。


    “他來沒來南境,你不是最清楚,泡子卵這種東西,除了你三毒宗還有誰有本事能拿到?”


    元懷笙眯了眯眼睛,一切盡在話中。


    “沒錯,是我給的,苗疆那地方你也知道,吃不飽飯的人多了去了,說到底,給錢的買賣為什麽不做?不過是個泡子卵,他花重金,我當然得給。”


    陶之然說的一臉坦然,根本不怕元懷笙興師問罪。


    “你來元淩做什麽?莫不是有人花了錢買你三毒宗效力?”


    陶之然聽到此話,折扇一揮,坐直身子道:“你說這話瞧不起誰呢!我三毒宗可從來不向旁人簽賣身契。五湖四海皆兄弟,我隻做賺錢買賣!”


    “你倒是一點兒不挑,從爛腸子裏拿出來的,你也不嫌髒?”元懷笙瑞鳳眼微眯,琥珀色的眸子宛若鷹隼般盯著陶之然。


    陶之然嘴角一斜,淡語笑道:“金銀之物,出自泥沙之中,經工匠之手而成,再流傳世間,你說幹淨?哪一錠銀子是真的幹淨?恩恩怨怨,隻要和我們無關,這買賣做成,一拍兩散,大家還是陌路人。”


    桌上的茶水徹底沒了溫度,將近津秋,玉堂關地勢高疊,這會兒開著窗,已經能感覺到一絲冷意了。


    元懷笙沉默許久,陶之然的話已經清清楚楚,他定然不可能從陶之然的嘴裏問出任何重山道的事。


    “此次可要去百帝城?”


    氣氛平和下來,元懷笙為陶之然添了茶水。


    陶之然點頭,道:“正是,柳老先生的八十大壽,我自然不能錯過,而且墨家祖師爺創的機關術,我當然也想領教領教。不過…這隻是其中一個原因。”


    陶之然說著,往前靠了靠,收了笑容,繼續道:“前些日子有人從我這裏買了一批失神散,這東西,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做出來的,他們要的份量大,而且給錢的時候,非常大方,一萬量黃金,可不是什麽人都能拿出來的。”


    元懷笙聞言,頓了頓,道:“一萬兩黃金足夠買半個三毒宗,買一些失神散綽綽有餘,元楚清絕對不會做這麽虧本兒的買賣。”


    陶之然聞言咋舌,不滿道:“我三毒宗豈是那麽便宜的,你真當我跟沒見過銀子一樣?再說,我也沒說是元楚清,我三毒宗做的可是大買賣,各個國家都有生意來往,區區一個重山道,犯不著我們費心。”


    “那你這般費心,特地跟我說這個,就不怕折了生意,你做的可都是黑買賣,上不得台麵,見不得光,要是叫買家知道你們三毒宗這副德行,豈不是自斷財路?”元懷笙覺得陶之然此舉反常,出聲質問。


    陶之然捋了捋頭發,眉頭一皺,撇嘴嘀咕道:“他要是真的敢,我一定將他們剖心喂狼!真的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算計到我們頭上。”


    元懷笙心中了然,壞笑道:“我說呢,原是吃了悶頭虧,跑我這兒撒丫子告狀。陶之然,你也有今天?”


    元懷笙明顯心情大好,陶之然吃癟,心裏更不好受。


    提高音量道:“是啊!這不明擺著欺負老實人,我三毒宗做的東西可從來沒有出過差錯,這些人使了詭計,硬是要我們將失神散中的春妖草換成迷心花,他們拿去的那一批藥中的迷心花,足足抵得上黃金萬兩!白白吃了啞巴虧,這事兒擱誰身上好受?”


    陶之然伸手順了順氣兒。原本青白的臉瞧著更加沒有血色,活像是地獄裏爬出來的黑白無常。


    “俗話說得好,狗急了還會跳牆,他們不仁在先,可別怪我不義在後,我三毒宗哪裏受過這樣的氣!”


    元懷笙見陶之然捋了捋袖子,臉色瞧著不大好,應該是真的被氣到了。


    “說吧,到底是誰?你既然來找我,自然和我有關。”


    元懷笙抿了口清茶,直截了當的問。


    陶之然眸子一亮:“自然和你有關,我不是什麽善人,你也不是普渡眾生的菩薩,要是吃虧的買賣我自然不找你,那些人便是武林之中,尋不著蹤跡的鬼修羅,我聽說有一批紅纓石在百帝城現身了,想必他們也是為了這個來的。”


    說起紅纓石,元懷笙挑了挑眉,問:“在哪兒查到的?”


    “起初是在據苗疆最近的元淩北境,隻不過他們行事謹慎,發現了我們的人,後來又再千花城聽到過動靜,那地方牽扯到官家,我們也不敢冒進。”


    元懷笙轉頭,瞧了瞧天上閃亮的繁星,目光篤定道:“管他什麽重山道還是鬼修羅,我要的東西,可從來沒有失手過。”


    陶之然最喜歡的便是元懷笙身上的這股輕狂桀驁勁兒。聽他這樣說,瞬間心情大好,笑著說:“那是,你可是永安王,你那個哥哥要是沒有你,早就死了,哪來的福氣做皇帝?你要真替我解了這口惡氣,我陶之然便欠你一個人情,日後送你一筆買賣。”


    元懷笙揉了揉眉頭,這幾日舟車勞頓,日夜兼程,他也沒好好的睡過好覺,如今聽到陶之然在這裏嘰嘰喳喳,更覺得吵了。於是話鋒一轉,道:“你這百轉千迴的心思,我是猜不透的,跟你做買賣,頭疼。夜深了,你可聽到什麽了?”


    陶之然順著元懷笙的目光往窗外看了看,疑惑的說:“沒有啊,這大半夜的,哪來的聲音?”


    “夜半山月門前照,長街野狗深巷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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