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地一聲,如同兩輛戰車猛烈相撞的悶響聲在他胸口傳出,在柘峮強大的動態視力下。


    他看到胸口那平時連拉彎都難以拉彎的鐵胎弓開始變形,開始變得扭曲,從變形處濺出了無數鐵屑之後,他的胸口也開始變形,他感受到了一陣劇痛和強烈的騰空與失重感。


    這種輕飄飄的感覺讓他仿佛騰雲駕霧一般。


    眼中的蜥蜴人那碩大的身軀離自己越來越遠,柘峮感覺到身體劇痛的同時,身體被打得騰空飛起,以極快的速度往後飛去。


    飛行的速度很快,耳邊不停地有風聲灌進來,強烈的衝擊力讓他的生平第一次達到這種程度的速度,比策馬奔騰的時候還要快速,讓他在眨眼之間就飛躍了近十米的距離,然後一頭撞進了一個又一個由石磚砌成的辦公府衙之中。


    隻是一堵牆還不夠,在一連撞破兩堵牆壁後,柘峮才在第三次撞擊的幫助下穩住身形。


    “轟隆”一聲,他穿著鎧甲的身形停在了一堆稻草垛裏麵。


    這是一個柴房,稻草垛很軟。


    如果第三次撞擊還是一堵結實的石牆的話,那麽他可能就要直接交代在這裏了。


    滿身的泥土,滿身的傷痕,落在草垛裏的柘峮勉強撿迴了一條性命。


    “咳噗——!”


    略微緩下來的柘峮剛想要起身,一口老血直接從肺部擠壓出來噴出,他隻能感覺到自己渾身疼痛,尤其是胸口的位置,就像是被一輛疾馳的戰車撞了一般,鬱氣難受,隻有咳血才能讓他好受點。


    肋骨斷了幾根,他已經感覺不到了,隻感覺渾身除了痛就是麻,再有就是極其虛弱的無力感。


    “唔……”


    緩緩的抬起左臂,柘峮看見自己鐵胎弓竟然異常頑強,還沒有被打斷,估計是這根弓弦的阻隔,緩衝掉了一大半的力道。


    弓弦卸去了蜥蜴人大部分的力量,也讓柘峮的胸口不至於一下就被貫穿。


    鐵胎弓的材料非常特殊,據他那早死的老爹所說,似乎並非是人間之物。


    不過再什麽神異,這把長弓也已經報廢了。柘峮深吸一口氣,擦了擦自己嘴角血,將廢弓刷手丟進草垛,隨後轉頭打開房門立馬逃離,憑借著熟悉地形的優勢開始在建築群裏麵七繞八繞的。


    他的視力很好,能夠看見在那一拳之後,蜥蜴人又變成了一架全副武裝的恐怖戰車,也不用管什麽石牆不石牆,繞路不繞路的,直接撞破牆壁朝自己衝過來了。


    一塊塊石頭砌成的牆壁,在蜥蜴人的麵前如同塑料泡沫一般脆弱不堪一擊。但是即使是再脆弱,也總歸是阻隔了一些他的動作,讓柘峮有了可趁之機。


    柘峮快速解開了沉重的鎧甲,忍著劇烈的疼痛感翻身跑出房間,他在這錯綜複雜的建築群裏,不斷的躲避著追過來的蜥蜴人,並時不時地打翻一些藥材和研磨的粉包。


    藥材是普通的行軍用的傷藥,這裏是比較重要的一個軍營,用來地方齊國的水軍,所以預備了不少。


    這些東西都有著劇烈的氣味,野獸的嗅覺比人類靈敏,這樣子說不定還會幹擾一下對方的追蹤。


    原本柘峮隻是抱著有一竿子沒一杆子試一試的心態,但事實上,還真就被柘峮給歪打正著了。


    蜥蜴人不斷吐信子的動作其實就是在收集周圍的信息素,從而了解周圍的事物,相當於用鼻子在聞,隻是比嗅覺所感知地更加多。


    這些略有些強烈,甚至刺激的氣味在被信子捕捉到的時候,讓蜥蜴人產生了一些暈眩的感覺,使得它隻能轉為憑借著眼睛和耳朵來搜尋“獵物”。


    原本擔心會造成了巨大損失才在校場和蜥蜴人廝殺,但是現在走進了建築群之後他才發現,在這裏戰鬥,才算是真正地占據了地利。


    蜥蜴人的身形太高大了,普通的房屋牆高和地麵的距離一般都是兩米左右,而蜥蜴人的身高達到了三米。


    當蜥蜴人衝進一個房屋的時候,那麽他就會不可避免地對房屋產生一定的破壞。


    要麽他弓著背,彎下腰往前走,要麽他用腦袋戳著屋頂,頂著往前走。


    弓著背彎下腰會讓他無法全力施展出那麽強的力量,而用腦袋戳著屋頂走則會讓他的視野受限,他根本找不到柘峮的位置。


    信子已經被暫時封印了,他不可能再自廢雙眼和雙耳,行動受限也隻能行動受限。


    好在蜥蜴人本來就是從四肢著地進化成雙足直立行走的,而且這個進化的時間也不算長,做多就一兩個月,所以也沒什麽多難受的地方。


    隻不過就是因為某些地方大腿地方的骨骼發生改變的原因,爬下來走得並不算多快,而且還受到了寬大的體型限製。


    蜥蜴人覺得異常麻煩,仿佛進了一個充滿了堅硬石塊的流沙裏麵,每一步都會被磕磕絆絆的,還好他的痛覺神經並不發達,鱗甲也足夠厚實。


    而蜥蜴人的麻煩,自然就是柘峮的“不麻煩”。


    他看到蜥蜴人跟著一起闖入了建築群之後行動受製,心裏麵簡直是著實狠狠地送了一口氣。


    柘峮一麵憑借著自身對於地形的熟悉東竄西竄,一邊不斷地用那個連射弩在蜥蜴人的身上製造著傷口。


    從校場出來的時候,旁邊就是個軍械庫,柘峮順手撈了好幾組已經裝好的弩匣。


    這種筒狀的駑匣用起來很方便,往弩槽的位置對準了直接安裝就行了,需要發射的時候再拉開弓弦,接下來的連射會利用勢能自己拉動弓弦射擊。


    連射弩的弩箭全都瞄準在令蜥蜴人難受的腳趾關節、膝蓋骨這些關節部位,如果不是因為暫時沒有看到蜥蜴人的丁丁,也不知道這家夥是怎麽繁殖,蜥蜴的胯下絕對會被插成刺蝟。


    廝殺不是比武,沒必要去講什麽武德。


    三組駑匣打空,在積少成多之下,柘峮終於給蜥蜴人造成了一些有效的麻煩。


    膝蓋和腳趾中箭,即使對蜥蜴人來說可能隻是鱗甲外翻,隻能相當於人類腿腳破皮的小傷口,但這也嚴重地影響了蜥蜴人的行動力。


    因為每一次磕絆的總是這些在外關節,而每一次磕絆都會帶來一絲刺痛,每一次爬行都會帶來一些疼痛,這些疼痛即便並不怎麽致命,但就是會讓人非常不爽。


    因為要追擊柘峮,蜥蜴人甚至都沒有時間去拔下這些弩箭,去處理傷口,隻能擠壓肌肉讓其暫時不要流血。


    在肉裏麵卡了個東西,著實讓人無比膈應。


    蜥蜴人被這樣騷擾式的攻擊之下弄得一肚子火氣,索性也就不追了,而是站起身,弓著背,對著前麵到處亂竄的柘峮張開了嘴巴。


    “咻——!”


    一道淡黃色的液體閃過,從蜥蜴人的嘴巴裏麵噴出了大量的,帶著腥臭氣味的不知名黃色液體。


    液體噴射的速度極快,柘峮看到之後,心知不妙,連忙一個錯位爬了下去,液體從他的腦袋上飛過,濺射到他前麵的窗戶上,直接被腐蝕出一個大洞。


    有幾滴液體滴在了柘峮的腿上,瞬間冒起了淡淡的白煙,並且伴隨著出現了極其劇烈的灼燒和疼痛感,讓柘峮的腦袋上直冒冷汗。


    不能停下來!


    柘峮沒有功夫去管傷口,也沒功夫在蜥蜴人的嘴巴裏再補上一串弩箭——他木製的連射弩被幾滴黃色液體破壞,已經腐爛了,而且他手上也沒有弩箭剩下。


    他把連射弩隨手一扔,然後全力一跳,從剛剛的窟窿裏一躍而出。


    武器!現在必須要再找到一柄遠程的武器!


    不然的話他就隻有四處逃竄,根本沒有絲毫還手之力!


    正當他估摸著軍械庫裏還有些什麽可以用,並準備去軍械庫淘一些貨的時候……


    轉機,突然就這麽出現了!


    “轟——!”


    一道猛烈的熱浪從蜥蜴人的背後灼燒過來,連同它所在的整棟房子都一起被燒著了。


    “哐當——!”


    支撐著房屋的柱子在被蜥蜴人破壞掉一部分,又被火灼燒了一部分之後,徹底沒法承受房梁的重量,直接坍塌了下來,結結實實地壓在了蜥蜴人的身上。


    “噗通!”


    即便是強壯如蜥蜴人在這樣的壓力下,也不得不再次爬迴地麵,他的關節中箭,沒辦法發力。


    “劈裏啪啦!劈裏啪啦!”


    倒塌的房屋在火焰中劇烈的燃燒著,隱隱約約之間能夠看到不少士兵在忙碌著往火焰上潑著什麽東西。


    他們當然不可能是在幫著蜥蜴人滅火——既然不是在滅火,那麽就是在火上澆油了。


    “唿……還挺巧,沒想到時間竟然已經到了。”


    柘峮看著眼前燃燒著的熊熊大火,整個人鬆了口氣,癱倒在小巷裏麵,一點也不想動彈。


    這是柘峮的計劃,由他先和蜥蜴人正麵廝殺,對其造成一定量的傷害,然後再由副官帶著士兵上場,將其完成絕殺。


    其實擺開軍陣正麵硬剛的話也不是不行,但是很容易被身體素質強出一大截的蜥蜴人衝入軍陣各種廝殺破壞。


    如果任由蜥蜴人衝入軍陣廝殺的話,一方麵士兵會因為畏懼而士氣大減,另一方麵又會造成太大的傷亡,還不一定能夠將對方留下來。


    畢竟蜥蜴人的身體素質有目共睹,奔跑起來近乎一輛戰車,有誰能攔下來?


    追又追不上,攔又攔不住,不如讓最強者先將其纏鬥住,在確定對方已經精疲力盡之後,在完成圍殺,這樣子更加能夠確保行動的成功率,而且是最大限度地減少傷亡。


    至於這個“最強者”能不能將其纏鬥住,會不會直接被秒殺,那就不是柘峮要考慮的問題了。


    連他都做不到的話,再來都是人都是一樣的。


    “唿……又僥幸活下來了啊……”


    柘峮看向了晴朗的天空,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你能活下來才不是僥幸。”


    一個高大的黑影遮住了柘峮的視線,讓他不自覺地眯起了眼睛。


    幾秒鍾後,他看清了黑影的臉,正是越王勾踐。


    他掙紮著翻身,跪著對勾踐行了一禮:“見過大王。”


    “你的命是寡人的,寡人要你活,你死不掉。”勾踐隨意地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多禮,然後轉過身看向了燃燒著的火焰,“以後莫要做尋死之事了。”


    “喏。”柘峮輕輕地應了一聲。


    勾踐看了一眼柘峮的神情,就知道他並沒有放在心上,不過也不在意,隻要有他在,柘峮不會這麽死去。


    他從懷中拿出了一個瓶子,丟給柘峮說道:“喝下它。”


    “大王,這……”柘峮有些遲疑。


    他知道這是什麽東西,上好的傷藥,“龍涎水”。


    在大災變之後出現的神藥,隻要沒有死,還有半口氣的,都能通過它緩過來。


    說起死迴生有些過,但是用它來續命什麽的,簡直不要太輕鬆哦。


    “然你喝你就喝,哪來那麽多廢話。西北方向出了一些不得了的東西,一會兒就要你和我走一趟,別那麽磨蹭。”勾踐皺了皺眉頭,又看向了火場。


    之前勾踐感應到了在西北方向,也就是楚國那裏出現了一些天地異象,他不是神棍,也沒有金手指,隻能估摸一個大概,是什麽不得了的玩意兒出現了。


    楚國現在被活屍弄得一團亂,越國雖然天災人禍也不少,但眼下已經快安頓地差不多,是時候去看看自己的老鄰居了。


    士兵們還在往火焰上潑著油,燒了好一會兒,甚至於飄過來的煙裏麵都有這一股蛋白質的肉香,這才停下來。


    “也不知道想這樣的蜥蜴人有多少,是一個種群,還是隻不過是一個特殊的個體……”勾踐看著忙碌的士兵們忍不住喃喃自語。


    “龍涎水”很神異,像是一塊膠質果凍一樣,擰開瓶子輕輕一吸,就能將整塊龍涎水吸進去。


    然後在幾個唿吸之間,柘峮的傷勢就神奇地恢複了,甚至於因為高強度的戰鬥,柘峮的身體素質還有著明顯的提高,捏了捏自己的拳頭,能夠感受到裏麵強大的爆發力。


    這就是為什麽柘峮進化得比一般人更快的原因,一次又一次,和變異生物一起近乎舍命地搏殺,一次又一次被龍涎水救活,身體不斷破壞又不斷重生。


    像是鍛造一柄兵刃一樣,不斷地捶打,破壞,塑性,使這柄兵刃越發富有韌性。


    但是……他的舍命,是真的想要舍命啊……


    先將就著活著吧。柘峮心裏默默地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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