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皇後眯起眼細瞧兒子,如斧削刀刻般棱角分明的臉上,長著青青的胡茬,抱著她的臂膀,堅實有力。兒子是長大了,是該說門親事了。如今,她最大的期盼就是兒孫繞膝。


    “兒啊,娘給你尋了一門好親事,是吏部尚書王同之的女兒,叫瑞蘭。也打聽了別人,她文雅端莊,舉手投足都是大家風範。你那天也是看了畫像的,長的還行吧?等你走後,娘給你先定下可好?”


    “娘,我自己的婚事還是由我來定吧,我看不中的就算成親了,也會痛苦一輩子的。這事您先別提。”


    “你之前不是想要一個會武功的嗎?也可以納麗貴妃的娘家侄女儷媛媛啊。你可以同時納兩個妃子的,一文一武多好!”


    “母後!您還想要我有個好心情不?我明天可要出征了哦!”


    高皇後知道兒子不叫娘而是叫母後,就知道兒子生氣了,便道:“好好好,兒大不由娘,等你看著好的,為娘一定給你定下。”


    “娘,我無論看中的是醜的還是被人休棄的,您都能同意嗎?”蕭長燁拽著高皇後的袖子撒嬌。


    “隻要是我兒看中的,必然有她的長處,我會全力支持你的。”


    “那咱們拉勾?”


    “好。”高皇後寵溺地笑著摸摸兒子的頭,他們有幾年沒拉過勾了?最後一次拉勾好像是在十歲那年?他好像也是求了一件事,是什麽事她忘記了,好像是一件很可笑的事。


    娘倆的手伸出來,同時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夕陽透過窗戶照進來,光柱上有塵埃在飛舞,娘倆說著話,一切歲月靜好的樣子。


    秦朝雲拉著桃紅走進秦家第一酒莊,滿店鋪的酒香味兒飄浮在空氣裏,光聞著酒味兒,便要醉了。


    “爹!娘!我們迴來啦!”桃紅喊。


    “二娘,二伯,我們迴來啦!”朝雲熱切地喊。


    秦朝雲覺得這個店鋪裏有人氣,有煙火味兒,一家老少齊全著,這才是家的味道。


    秦祿和桃紅娘聽到她們的喊聲,都跑了出來。桃紅娘一手一個抱著她們,喜得老淚縱橫。


    “可憐見的,我以為得很久才能再見到你們呢!沒想到你們都迴來啦!老頭子,快去割肉,我要包餃子給她們吃!”


    章翠兒看見她們迴來了,便往她們身後瞅,卻沒看到想要看的人,眼裏不由得汪上了淚。


    秦朝雲看到章翠兒哭,便跑過來攬著她的肩膀,“弟妹對不起,本來我報名用的是秦勇的名,可是陰差陽錯,他排在我們的前麵我沒看到他。點名打‘到’時,我們一起喊的‘到’,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我沒敢去跟他爭。”


    章翠兒擦一把淚,堅定地道:“小姐不要道歉了,不是你的錯,左鄰右舍到年齡的男丁都上戰場了,他也不能搞特殊。秦勇會武功,萬一搏個一官半職的呢?是吧小姐?”


    秦朝雲驚呆了,沒想到看似粗枝大葉又心細如發的章翠兒會說出這麽大氣的話來。


    “弟妹大義!”秦朝雲由衷讚歎,“弟妹也是巾幗不讓須眉的人,算盤打得劈裏啪啦響,堪稱京城第一賬房先生。”


    “得,小姐可別拿我開玩笑了,走,咱們包餃子去!”


    正所謂,上車餃子下車麵,離家的人都希望有個好兆頭。餃子,把麵合圍在一起,形似元寶,寓意是,離人在外掙得銀錢,也不能忘了迴來團圓。


    章翠兒讓婆母多和了些麵,說等會兒包了餃子,她要親自給秦勇送去。


    大家一起做飯,秦朝雲學會了擀麵皮,又學會了包餃子。盡管包的死鴨子一樣不翹頭,但還是很得意。


    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嘛,即使一個人生活,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什麽都會做,總不至於有東西了還被不會做飯而餓死。那豈不成了笑話?


    包餃子期間,秦朝雲給桃紅娘和秦祿說了她和離的事,大家都很歡喜,紛紛要求桃紅娘再多炒兩個菜。桃紅娘高興地應了,忙不迭的炒菜去了。


    正在他們熱熱鬧鬧吃飯時,外間店鋪裏有人喊,“有人在嗎?”


    “哎,來了!”章翠兒答應一聲便往外跑。


    這聲音聽在秦朝雲耳朵裏,咋這麽熟悉呢?桃紅也聽著熟悉,便端著碗出來看。


    秦朝雲正在興頭上,她也學著桃紅的樣子,端著半碗餃子出來看。一抬眼,便看見了蕭長燁和黃超。


    想要退迴去是不可能的了,秦朝雲隻好端著碗站在那裏尷尬地笑。


    蕭長燁問:“吃的什麽?”


    “餃子。”


    “你們家還怪講究的,我娘隻給我做了戰袍,卻沒包餃子給我吃。”


    “要不你們也吃點?”


    “那就不客氣了。”


    驚得裏麵的桃紅娘和秦祿一激靈,她剛剛偷偷扒在後堂門上看過,那可是三皇子啊,怎麽能吃平民百姓的東西?


    但人家既然開口了,那就得給他們端餃子啊。


    桃紅娘心疼地把留給兒子的兩碗餃子端出來,雙手遞給他們,秦祿又拿來筷子和蒜泥來。


    “我再去給你們炒兩個菜!”桃紅娘拃煞著雙手道。


    “不用了二娘,隻吃餃子就好。”


    黃超也不客氣,端著碗蹲在地上就把餃子給吃完了。


    蕭長燁坐在櫃台處,一碗餃子細細品著。他有多少年沒吃家裏包的餃子了呢?好像平民的飯食,禦廚不會做。


    秦朝雲看他叨著一個餃子發呆,不由得臉一紅,“那個,我包的,不好看,但你放心,裏麵的餡兒足著呢!”


    蕭長燁抬眼看秦朝雲,眼角升起笑意,“哦?那我更得嚐嚐了。”


    桃紅見他們吃得狼吞虎咽,氣氛帶到那裏了,也跟著大口吃起來。


    秦朝雲想說,我自己包的死鴨子,還是我自己吃吧,還沒說出口,蕭長燁已經將餃子扔進嘴裏,一口吃了下去。隻有一碗餃子,他們也吃出了大餐的味道。


    節奏帶到了,秦朝雲也不忸怩,也跟著大口吃起來。


    四個人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餃子,桃紅把碗筷收拾了進去。桃紅娘問,“你們吃飽了嗎?”


    “二娘,我們去校演場還要吃的,明天開拔,今晚有大餐,還得留著肚子去吃大餐呢。”


    蕭長燁也隨著秦朝雲叫二娘,整得桃紅娘不敢搭腔。隻好道:“您可折煞民婦了,您以後叫我桃紅娘就可,叫秦陳氏也行。”


    章翠兒一看,三皇子把留給他丈夫的餃子吃沒了,心裏特別生氣,她還想再見丈夫一麵的,這下好了,想見都沒理由了。


    “娘,讓姐姐和小姐招待客人吧,咱們再去給小寶爸包點兒餃子去。”娘倆說著話,向後堂走去。


    “蕭帥,您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您不會隻是來蹭餃子吃的吧?”


    “看你家酒好喝,就是不知道你們家存了多少酒,我想拿來犒賞三軍。”


    “咱們要第一時間趕到戰場,拉著酒啥的,走得太慢。”秦朝雲毫不客氣地道。


    “我們帶一支精銳部隊先行,隨後從各州府出發的兵丁會匯合在一起走。最後再是新兵拉著犒賞三軍的食物走。”


    “好!打算要多少壇酒?”


    “你們有多少我便要多少。”


    章翠兒一聽又是大訂單,趕緊跑出來道:“我們有兩個酒莊,能湊五百壇好酒,要是你們再多要的話,我再問同行湊點。”


    “就要五百壇,明日你們送貨!”


    “是!”章翠兒歡天喜地地答應著,跑進後堂裏高興地喊:“娘,我明天可以名正言順的去看小寶爸了,您就別急著包餃子了,眼看天黑了,我也不好出城了!”


    章翠兒的話聲音不小,外麵的人都聽到了。他們不但沒有笑話她,而且神情嚴肅。


    要是沒有戰爭該多好啊,不用再看離人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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