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京將開好的藥單交給侍女小琴,由侍女小琴拿著藥單前去醫館藥房采取藥材,其中一應注意事項也都寫在藥單上,小琴還算對趙子京多看了一眼。


    看來,他還是一個知冷暖,探細節的大夫。


    小琴出門去,帶上門,她知道有些事情自己最好迴避,這點眼力她自小作為侍女就練得爐火純青。


    趙子京瞟一眼端坐於席上的莫煙姑娘,帶著好奇的神色,似乎在問:姑娘還有什麽見教。


    莫煙紅唇輕咬,徐徐說道:“淮陰之界,公子的大名響徹遍野,詩詞歌賦,武藝超群,勇猛堅毅,小女子仰慕許久,今日得見,萬分有幸!”說完,隨起身做一個大禮。


    逢場客套,古已有之,趙子京清楚這一點。倒沒有什麽恃才傲物的想法,自己幾斤幾兩他自己清楚,靠穿越所帶來的超越時代的知識在古代麵前炫耀一把,也隻是穿越所帶來的時代紅利,可是古往今來,人性共通,都逃不過一個“欲”字,欲望產生動力,動力帶動社會進步,他隻是生在一個不同的社會裏,本質上,都是人性的奴隸。


    所以他從未小看任何人!


    “莫煙姑娘,初次見麵,姑娘光彩照人,連君子都要春心萌動,能見到你,也是子京的榮幸!”趙子京迴敬道。


    莫煙輕笑,語言輕浮,可是從趙子京嘴裏說出來,卻讓他覺得有一股如沐春風的舒適感。


    “趙公子說笑,我等女子卑賤,不敢高攀。敢問公子日後欲往何處?”


    “這個,,,還沒有頭緒!”


    趙子京想到自己的初衷:前往北邊鹹陽尋找疑似自己的親人的親人,從而揭開自己的身世之謎。可如今,一路走來,見過秦國的風物人情,反而對這件事情不那麽熱心了。


    找到又如何?也僅僅隻是他這副自己的身體所構建的聯係,然而自己的靈魂,至今毫無歸宿,宛如浮萍。


    莫煙輕皺眉頭,說道:“公子雖不是淮陰人,但是淮陰以你為榮。不如公子留將下來,建功立業,也好過風餐露宿,四處漂泊!”


    聽到這話,趙子京略有感動,這個風塵女子,自己都處於風雨飄搖之中,命不能自保,反而來安慰自己。自古笑貧不笑娼,三教九流也罷,能真心待人之人,必是心底良善之輩!


    “莫煙姑娘,作為風塵中人,出淤泥而不染,的確是誌氣高潔。但我不同,從小沒有什麽大誌向,學些皮毛功夫就為自保,平生之願,就是仗劍天涯。倒是讓姑娘失望了!”


    莫煙看著彬彬有禮的趙子京,心裏五味陳雜。趙子京無論從哪一方麵來說,都是有能力,有勇氣,有謀略的才人,氣度,禮節,談吐都是上上承,隻是眼下無心功名,誌向平平。隻要有人指導,假以時日,便是遇水化龍,直衝青天。


    她不明白為何莫均與師尊都要置他於死地,處之而後快?難道他們預見到這趙子京會成為組織未來強有力的對手,想要在未成長之前除掉他?還是這趙子京背後牽涉到一些不能見光的秘密,必須殺人滅口,以絕後患?


    難猜!難猜!難猜!一向玲瓏心的莫煙搖搖頭,苦無思緒!


    “既然如此,小女子略懂一些詩詞音律,不如改日到我尋水館,我親自為公子斟茶,談論詩賦音律,如何?”


    趙子京輕輕點頭,說道:“如此改日就叨擾姑娘了!”


    清談幾句,天色已是不早,莫煙告別趙子京,在侍女小琴的服侍下進入一輛素帳馬車離開了。


    白道義捂著臉唉聲歎氣從內門裏出來,正巧撞見趙子京,看看趙子京,又是一陣歎息。


    趙子京意會到什麽,說道:“木已成舟,老白你應該為他們高興!”


    白道義搖搖頭,拍拍腦袋,說道:“先前胡大哥已經答應張屠夫提親之事,小洙與韓信現在同床共枕,這不合禮節。即使胡大哥願意將小洙嫁給韓信,那也應該三媒六聘,才能夠行夫妻之禮,怎麽能夠如此草率!”


    趙子京反駁說道:“老白,這我就不同意了。胡洙與韓哥你情我願,情比金堅,無論他們是否舉行婚事,都應該支持他們。包辦婚姻本來就是違背他們的意願,父母之命更是無稽之談。兩個不相愛的人在一起過一輩子,對兩者都是不公平的!”


    白道義迴道:“就算我們支持,也得需要胡大哥點頭,自古以來,婚事由父母決定,這是禮製。”


    趙子京認識到,這不是在那個提倡自由戀愛,自由婚姻的現代社會,這是一個由倫理綱常包裹的外衣,皇權至上為內核的古代社會。盡管封建社會的社會架構還處於初期階段,可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仍然是儒家那一套規整嚴密的製度。想要說服一個受傳統文化浸潤的古代人不容易,想要打破這種製度,就是徹底顛覆整個皇朝製度,這個難度可想而知!


    趙子京調換思維,說道:“如今兩人已經有了夫妻之實,說服胡老容易!”


    “哦?胡大哥油鹽不進,怎麽個容易法兒?”白道義扶須問道。


    趙子京說道:“胡洙妹子與韓信情投意合,兩廂情願。現在隻有兩處障礙,胡洙父親胡嗇夫對韓信的固有印象,還有張屠夫與其背後的司馬家族。然而這兩者,是可以通過一件事情來解決!”


    趙子京停頓一會兒,說道:“先前四大家族舉薦我為剿匪統領,麾下千人,限期一月。然而我武藝略懂,行軍打仗沒有經驗,韓哥是個統兵的人才,我想將副統領之職給他,由他統兵剿匪。隻要剿匪成功,韓哥充分證明了自己的能力,胡嗇夫就不會擔心韓信的能力,從而轉變了對韓哥的印象!”


    白道義點點頭,說道:“此計可行,另外張屠夫呢?”


    趙子京說道:“張屠夫不是關鍵,胡嗇夫看重的是張屠夫背後的司馬家族,隻要讓司馬家族改變想法,張屠夫提親之事就是笑談。四大家族答應剿匪,是為了地方的安定,他們才能繼續成為淮陰貴族,顧威縣令剿匪,是為了政績,也間接削弱四大家族的力量,而我,成為他們博弈的棋子,髒活累活我來幹,什麽也得不到,你覺得公平嗎?”


    白道義同情地看一眼趙子京,當初顧威邀請趙子京,白道義就覺得這顧威定是沒安好心,結果還真的被他算計了一把。


    白道義問道:“子京老弟,你是想退出來?可此時退出,不僅對你名譽有損,兩方都不會答應,甚至有可能對你施壓,不是明智之舉!”


    趙子京搖頭,說道:“不是退出,而是提要求。想要求人辦事,就得付出一點東西,否則免費久了,這人就掉價了。顧威這幾日定會找我,他明白要是不給我一點好處,一不能達到收買我的目的,二我也不會安心剿匪,反而有可能與四大家族聯手對付他。而四大家族也會找我,要麽是收買,要麽是威脅,不一定。”


    白道義擔憂地問道:“福禍難料,成衣老弟你真的準備趟這渾水?”


    趙子京說道:“不是準備趟,而是我已經在這渾水裏。我準備在兩方之間周旋,順手將韓信與胡洙的問題解決,等剿匪的事情過去,我就抽身離開。”


    白道義明白這其中的風險有多大,趙子京取得不到任何的好處,事情成功,反而成全了韓信與胡洙。與縣令和地方貴族周旋,無異於與虎謀皮,在巨大的利益鬥爭麵前,趙子京敢於直麵殘酷的現實,他不禁十分佩服趙子京的膽量和氣魄。


    白道義堅決說道:“成衣老弟,你能跟我講這些,說明你信任哥哥。放心,要辦你就去辦,能幫的我一定幫!”


    趙子京看著這個年邁硬朗的老頭對自己拍著胸脯對自己保證,有些好笑,更多是感動。醫藥理論搭台,人情世故唱戲,也就結識了這麽個忘年交,趙子京珍惜這個朋友,不惜合盤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也有對白道義人品的考量。這些日子的相處,他相信白道義是個值得信任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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