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山獨自站在城頭,望著眼前焦土,心中無限感慨。就在前幾日,眾人還在為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陽而苦惱。如今,四野平安一派祥和。


    傷員還是太多了,不然就可以尋迴那些流落在外鄉的手足。陳三橋並沒有迴來,也許根本就迴不來。韓山身後站著三名隊長,雖然沒人提及,可他心裏依舊清楚。


    這些人一個個血氣方剛,可內心的柔軟也隻有彼此才會知道。


    “現在城裏什麽情況?”


    趁著太陽還未下山,四人望向西邊的殘陽如血。許久之後,還是韓山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外來人雖然極力隱瞞蹤跡,可是我們的人依舊能發現他們。”


    其中一位隊長先開了口,語氣中的自信,讓人不由生疑。


    “哦,如何認得,細細講。”


    韓山也來了興致,這些人和魔獸動起手來,一個個悍不畏死。可是除了平時訓練,確實很少與人進行廝殺。


    屏蘭堡雖然不大,又是被戰火反複淬煉。可是如今的邊關小城裏,也有上萬人為這座城市貢獻這自己的力量。


    “其實說來也是可笑,屏蘭兒郎基本都是參軍入伍的。人員方麵我們的管理一向都很嚴格,來的人中男性占了近九層。腳步輕盈,一看就是練家子。”


    其中一名隊長最近輪值城中守衛工作,細細分析著城內的情勢。


    “若說是販夫走卒,有幾下拳腳把事也不為其。可這些人中,通關律部上記錄的由頭均已走讀遊學一說為借口。”


    “我們這兒,大戰剛剛結束,死傷數量何其巨大。死的人越多,疫病的威脅也就越大。城中人手緊缺,雖然我們已經盡力把能做的事情,全都料理妥當了。可難保有人萬一...”


    這名隊長隻把話說到這兒,意思已經非常明確了。誰想的無聊吃飽了撐的,來看死了多少人?就算富家子弟性格異於常人,但是一下來了這麽多變態,是不是一眼就能看出反常來?


    “張隊長說的不錯,可這夥人最有意思的,還有一點。”


    又有一名隊長也站了出來,他是韓山最近才提拔的。男子名叫石頭,就是地上隨處可見的那種石頭。


    他的特別之處,隻要正常人,不眼瞎絕對一眼就能分辨,正是決戰之時,包括和南宮家起了衝突後,毅然選擇加入戰鬥的那位獨臂青年!


    年輕人有血性,有氣魄,雖然少了一隻胳膊,身手卻好的出奇。若不是亂戰之中為救他人,也不會輕易丟掉一隻手臂。


    城中人手嚴重不足,還未來得及論功行賞,韓山就先把他安排在了自己的身邊。年輕的石頭確實並沒有辜負他的一番美意,交代給他的事都能很快就處理好,老隊長們都誇讚,韓將軍慧眼識英雄。


    “石頭,你發現了什麽?”


    誰沒有年輕過,年輕時人們總想表現一下自己。石頭自然不能免俗,韓山倒也樂見其成。


    “迴將軍!也不算發現,前幾日我在城中處理一處尋釁。事了本準備返迴將軍府複命,路過內城門時,見有人正在偷偷給把守城門的衛兵塞銀子。”


    負責輪值的那位隊長冷冷一哼,臉色瞬間黑了下來,不過還是選擇了隱忍,他也想聽聽這個新上任的小年輕,到底能玩出什麽花樣。


    見張隊長斜了自己一眼,年輕人訕訕一笑,也並未解釋什麽,繼續說道。


    “這裏可就要誇一誇張老哥了。老隊長帶的兵,紀律嚴明,身負重任,盡職盡責。”


    “守衛的兄弟們不但沒有接受好處,反而以來曆不明為由,準備將行賄之人緝拿歸案!不曾想,城中打鐵的趙氶前來求情。說是自家的遠房親戚,聽聞屏蘭堡大戰,前來看看他是否平安。”


    “又說大城市的人,都被銀子搞壞了腦子,以為花兩個銀子就能隨意在城裏閑逛。這才引起了這場誤會...”


    韓山一掌拍在城頭上,大聲喝罵到。


    “放屁!”


    轉身瞪著石頭和姓張的隊長,韓山沒有好氣道。


    “這幫孫子人呢?你們就這麽信了?是不是想吃板子了?”


    早些時候,唐青山與他見過一麵。城裏最近是有點怪怪的,本來韓山也沒有多想。可是唐青山的一番話,讓本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的韓山,精神又給繃了起來。


    想害我兄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將軍稍安勿躁,我與張隊長私下裏溝通過。這些人雖然形跡可疑,但先觀察一段時間也無妨。屏蘭堡是我們的地盤,還能容得旁人放肆不成?”


    石頭的意圖很簡單,放長線釣大魚。韓山點頭表示對自己所選的隊長認同,此番布局他還是很滿意的。


    “之後有意思的就來了!我派了十二組人,跟著他們在城裏閑逛了一圈。這些人行跡並沒有什麽異常,就隻是簡單的逛了一下,然後就迴鐵匠趙氶家沒再出現。”


    “是沒再出現,還是找不到人了?”


    韓山不愧為多年的屏蘭堡守將,一下就抓住了石頭話裏的重點。


    “大人英明,確實是找不到人了。不僅僅是他們,從昨日開始,陸陸續續進城的人都不見了。”


    聞聽此言,韓山不再理睬三人。眼睛盯著城內的方向,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


    “你小子下次講話能不能別老一驚一乍的,老子可不想挨板子。”


    張隊長悄悄挪到了石頭的身邊,咬著牙含糊其辭。沒等他答話,韓山卻先看向了他們。


    “偷偷摸摸又憋什麽壞呢,說出來聽聽。”


    石頭瞪著眼睛,看了看韓山,又看了看張隊長。這怎麽事兒說的,自己嘴都沒張,為什麽你們都要看著我。


    不說吧,自己又解釋不清。可是說什麽好呢?獨臂抓著腦皮,年輕人想盡辦法開動著腦筋。


    “大人,其實道理大家都懂。可要如何取舍,並不是我等能夠做主的。”


    韓山一挑眉頭,有些意外的看著石頭。二人剛才嘀嘀咕咕,但是肯定不是在商討應對之策。他也是無心為之,沒曾想倒有幾分歪倒正著的意思。


    “說來聽聽。”


    “這些人摸進城,無論有意無意。痕跡都太過於明顯了,但是誰都不敢拿唐大人的生命安全做賭注。這幫人也是看準了這一點,所以,我認為這不是巧合。以同一種手段進城,明顯是在示威。”


    “他們的意圖很明顯,就是在告訴城裏的所有人。他們吃定我們了!”


    這個分析角度,一下就把事態明朗了很多。


    “調齊人手,我和石頭今晚值夜。你二人一前一後把守兩扇城門,今天夜裏,一個人都不能放出城去。”


    三位隊長皆是一愣,萬沒想到,韓將軍竟然準備反其道而行。


    “是,我們這就去安排。”


    三人一起躬身抱拳,轉身朝台階走去。


    “石頭,你留一下。我還有事需要你。”


    石頭沒有多想,轉身跟著韓山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韓府院子裏,婦人抱著孩子正在院子裏閑逛。新生命的到來,讓這個劫後餘生的家庭,更加珍惜生命的可貴。


    繈褓中的孩子手中握著一塊玉牌,是邱馥煦親手為這個小生命做的。


    正麵畫著高山流水,背麵是唐青山為孩子起的名字,韓青雲。


    唐青山代替葉流雲收這孩子為教子,也算了卻了韓山一樁心事。


    之所以叫韓青雲,一是因為韓山執意讓唐青山為其子取名。而唐青山用意也非常簡單,青雲二字摘自他和葉流雲名字中各一字,亦有朗朗乾坤,海晏河清之意。


    對於這個名字,不僅僅是韓山夫妻二人覺得好,當時在場的白靈,陳耳東和侯星宇也都表示這個名字吉利。


    唐青山坐在一邊的石頭凳子上,看著這個小生命同樣心生歡喜。


    自己很喜歡屏蘭堡,民風淳樸,有一點唐家嶴的意思。可是為了大家的安全著想,還是盡早離開為妙。


    “大人,情況可能有變,韓將軍讓我給您帶個話。”


    獨臂隊長石頭出現在院子裏,來到唐青山身旁,小聲的在他耳旁說道。


    “嫂子,我這就要離開了。您請多保重身體。”


    輕輕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唐青山轉身朝著婦人微微躬身。


    “唐大人一路多加小心。”


    婦人抱著孩子,朝唐青山微微點頭,算是還禮。


    自從嫁給了韓山,女人就很少再出門了。可這並不代表她對外麵的情況,不聞不問。正相反,她知道的事不比任何人少。


    唐大人自從來了屏蘭堡,身先士卒都是小事。每遇強敵,必定親手將其擊退。沒有年輕人的付出,甘介老將軍的無妄之災怎麽會這麽快就水落石出。田榮軒的手段,要不是年輕人逼得太緊。恐怕這件事最後一定會韓山的修羅場。


    自己這一家子能活到今天,明裏暗裏,年輕人沒少跟著操心。如今局勢剛剛太平,卻又有賊人心懷不軌,想要對付這樣一個身受重傷之人。


    “這世上的好人,怎麽就不能有點兒好報呢。”


    望著石頭攙扶的那道身影,婦人喃喃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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