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歡歡麵對這種質疑已經習慣了,隻是點了點頭。


    “你送一套給我,就當扯平了,我不追究你坑我的事情了。”陶一俊聽下了拍攝,緊緊的握著香水說。


    “好吧,拿去。”何歡歡瀟灑地把手一揮。她知道陶大少爺能答應自己這個不情之請確實不容易。


    認陶一俊是一個很負責任的間諜,一完成拍攝,陶一俊就拿著交換來的香水去公司找唐錦言。


    “我帶了點讓你驚訝的東西過來。”陶一俊翹起嘴巴說,就像外出戰爭的將軍立了很大的功勞一樣。


    “拿過來,別廢話。”唐錦言的直覺一直很準,他知道那應該是關於何歡歡的。


    陶一俊打開精致的紫色盒子,裏麵由淺到深排列著五種顏色的香水,第一種是如此的清新,最後一款卻是黑色。還沒等陶一俊說一句話,唐錦言就拿出五瓶精致的小玩意,輕輕在空中一噴,任由分子散布在空氣裏。


    空氣頓時彌漫著淡淡的甜味,那是一種很清香的糖,海馬體的記憶又一次引了出來。


    每次跟何歡歡上學路過街口,都有一個老人在賣最原始的葫蘆糖,糖果是粉紅色的,飄著淡淡的山楂味,山楂味裏麵透著一點兒清香。


    唐錦言總愛挑逗何歡歡,說吃多了就變成小胖妞,小天鵝就變成肥鴨子了,每次都把何歡歡氣得嘟起小嘴。盡管這樣,唐錦言隻要路過都會買給何歡歡吃。


    何歡歡走之後,唐錦言總愛路過那個街口,然後望著老人擺攤那個位置發呆,可是老人不在了,何歡歡也不在了。


    空氣的氤氳讓唐錦言迴憶著這些,望著遠方出神。許久,他才轉過頭來問陶一俊:“這是歡歡的香水對不對?”


    “正確的說,這是何歡歡調的香水。名字叫做一生香。很快就要在市場上出售了,我覺得雖然比不上菲連和童城的香水那麽經典,但是卻很新穎獨特,一定能大賣。”陶一俊作為經常出沒巴黎的香水會的愛好者來說,這種特殊確實是第一次聞到。


    唐錦言把一瓶又一瓶的香水拿出來,仔細的聞著每種不同的味道。


    他知道每種香味都是在講述著何歡歡的心情,講述著他們的故事,這些點點滴滴,或悲或喜,何歡歡沒有忘記,他也沒有忘記。


    那瓶黑色的香水讓他忍不住倒在手心裏,這是少有的一種香水,大多數香水無色的原因是為了讓別人的衣服不沾上顏色。如果想要製造黑色的香水,提煉技術要非常好,同時也要做到一絲不苟。


    他伴隨著那瓶黑色的悲哀沉思著,不知不覺日落西山,陶一俊知道他不應該打擾一個正悲傷著的人。在唐錦言望著窗外出神的時候,他就悄悄從一旁出去了。


    等他迴憶完全部之後,才發現公司的人都走光了。


    他已經三天沒有迴過家了,他不想聽唐父那些所謂的以大局為重,他也害怕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會忍不住去找何歡歡。他唯一能製止思念的是用工作來麻醉自己。


    他在開會的時候也曾經說過,隨著現在年輕人成為主要輕奢品的消費人群,他們的製造不能再停留在研製經典香的路上,應該要創新,要找一些年輕人的共鳴。


    然而,菲連和童城都一直在家族傳承的經典香中徘徊,研製屬於年輕人的香水這個計劃並沒有什麽太大的進展。


    陶一俊說這是何歡歡研製的香水,但是何歡歡從來沒有傳承過家族的配方,也沒有學習過製香的方法,製香的事業很多人用了一輩子去學習也沒有辦法達到一般水平。


    何歡歡從小就對香沒有特別的興趣,也沒有天賦,她到底是怎麽做到在五年內變成首席製香師,研製出這樣特殊的香?


    何歡歡在這短短的五年變成了一個迷宮一樣,裏裏外外都是迷,但偏偏他是一個熱愛探險的人,他願意去探索,去像洋蔥一樣一層一層剝開她的心,即使可能會讓自己淚流滿麵,可是他也願意。


    他收起那個精致的紫色盒子,放進保險櫃裏,鎖在保險櫃裏的是他們的迴憶,所以無盡珍貴。


    拍攝的任務緊湊而有有秩序地進行著,於夕舞能在隻有一塊白板的拍攝棚裏拍出大片的感覺,羅妮弗對這個新的宣傳海報讚不絕口。


    “哎呦,我說於夕舞,這些年你在外國是經曆了什麽啊。”何歡歡不禁想要把她的過去了解得清清楚楚。


    於夕舞迴頭白了何歡歡一眼,她在眾人麵前就是那麽冷漠,何歡歡已經習慣了。


    拍攝的中場休息,三劍客坐在休息室裏吃著秘書在公司食堂買來的便當。


    何歡歡忍不住再問了一遍:“你說你一個好好的行政管理專業的學生怎麽幹起攝影來了,還像模像樣的。”


    “那我得從很久以前說起。”於夕舞不緊不慢的說。


    五年前,她落魄的去了美國,其實也沒有任何目標,她隻是想逃離那些鄙視和唾棄的眼神。那時候的她已經一無所有了,帶著借來的二十萬和爸爸在生日時候買給她的單反,來到了美國。


    那時候的她一無所知,隻想解放一下自己的心靈,到處停停走走,用單反來記錄她這一段旅程。她需要忘掉一座城,忘掉一些人。


    漸漸的,她走的地方越來越多,拍的照片也越來越多,偶然一次攝影大賽中,網民投票,她以一幅名為《忘記》的作品獲得冠軍。


    舉辦方告訴跟她說冠軍可以有到最著名的專業攝影學院學習攝影的機會,畢業之後直接簽約最著名的時尚雜誌,拍攝時尚大片。


    在找不到方向的時候,舉辦方的這一個通知就好像向她伸出了橄欖枝一樣。但是入學的學費需要十五萬人民幣。


    旅遊了那麽久的她真的就隻剩十五萬,她在冥冥中就認定了要走攝影這條路,她傾盡所有進了進修學院。無依無靠又沒有生活來源的她,隻好放下了她的驕傲,去做她從來沒有做過的事情。


    在讀的那三年裏,她去唐人街的中餐館洗盤子,原本細膩的手變得粗糙,再後來又去街邊買畫,情人節去街邊賣花。


    寒冷而大風大湖畔邊賣花的她,就像一個賣火柴的小女孩,沒有人知道她這些年過的有多苦。


    一個人住在陰冷潮濕的地下室,最困難的時候餓了兩天,還是房東太太送了半塊麵包讓她熬了下來。手術後的她身體虛弱,她經常生病。


    有一次寒冬自己一個人高燒昏迷了一天,她醒來冷笑了一聲,嗬,竟然沒有死去,然後又顫抖著自己去藥店買了退燒藥,用冰冷的水服下。


    一切的一切,就像魔鬼一樣吞噬了她全部熱情的靈魂,讓她日漸冷漠。


    何歡歡不忍心再揭她的傷疤,她很後悔自己為什麽問她這些。何歡歡用手輕撫著她的後背,聲音平靜而溫柔,說:“我們不想這些了,以後有我們在你身邊,走吧,做完這一點工作跟你去放鬆一番。”說著,拉著於夕舞走了。


    何歡歡突然覺得悲傷的不止她一個,過得辛苦的也不止她一個,所以一定要好好地、堅強地活下去。


    又迴到工作崗位上,每個人都各就各位,唐忻羽借著這個機會,假公濟私的跟陶一俊親密接觸,這大概是她做模特以來最開心的一次了。


    於夕舞收拾下自己的心情,繼續著不喜不悲的生活。還好,我還有她們,她心裏想。拍攝就快就近末尾,一個男人打開了攝影室的門,原本的暗室,因為一束亮光讓大家都扭轉頭看著這個男人。


    於夕舞在這三年的專業訓練裏,在拍攝的時候無論遇到多麽特殊的事,都不會停下按快門的雙手。她沒有注意到進來的男人,還專心致誌在看剛剛拍攝的照片。


    男人一步一步向她靠近,何歡歡和唐忻羽看著他,一時間呆住了。還沒等兩個人反應過來,男人已經來到於夕舞的身後。


    “於夕舞。”男人渾厚的聲音充滿磁性而洪亮,在那個空空的攝影室裏迴蕩著,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們兩個人的身上。


    男人穿著一身軍裝,軍裝的筆挺跟他矯健的身姿一樣般配,高挺的鼻子和分明的臉部輪廓顯得他更有威嚴。黝黑的皮膚讓他充滿了男人味。


    於夕舞聽到聲音,呆住了幾秒,原本在按著快門的手停了下來,久久站在那裏,半晌,才轉過頭來。


    “先生,有什麽事情嗎?”於夕舞是一個波瀾不驚的女人,如果放在抗戰時期,也許她能做一個劉胡蘭。


    “這,不是臨澤嗎?”唐忻羽問還在發呆的何歡歡。


    “噓!小聲點。”何歡歡反應過來,捂住唐忻羽的嘴巴。


    何歡歡和唐忻羽給於夕舞當伴娘的情景還曆曆在目,那時候給滿座人撒狗糧的他們,今天竟然像是仇人一樣在對峙。


    世事無常,誰又知道明天會是怎樣,再愛的人也會離開,也會背叛,靠得住的永遠自有自己。何歡歡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總是有滿滿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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