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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雕像暴怒震動,紫光萬丈,一道人影如同從樊籠中走出,不遠處的刹魂族王上、喀舍連忙跪地相迎。


    可以看到紫色人影身形一晃便來到了刹魂族王上麵前,然後兩人就完全重疊在了一起。


    白色玉瓶悠悠飛到墨風麵前,如臨大敵。


    刹魂族王上緩緩從跪地狀態站起身來,仰頭望天。一束紫光不知從何處來,由天幕上傾瀉灑下,如同探照燈般聚焦在他的身上。


    他往前走一步,這束紫光也跟隨而行,仿佛兩者本為一體。


    “瀆神者,死!”


    冷漠無情的魂念響徹天地間,震蕩著墨風的魂海。


    白色玉瓶嗡嗡顫動,將那道絕強的魂波隔離開來,否則要不了幾秒,墨風恐怕就會魂海崩碎而亡。


    紫氣,白光,兩大世界轟然對撞。


    仿若虛空破碎,天塌地陷,墨風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如脆弱的玻璃一般,被無數裂痕布滿,一片一片剝落下來,剝落之後便是最虛無的黑暗。


    錯亂的空間,分割的世界,如同一場光怪陸離的幻夢。


    白紫兩色糾纏不下,僵持在中間。


    墨風的餘光忽然看到了一個小小的身影,她突兀地從虛無中閃現出來,像是用盡了全部的勇氣和力氣,狠狠地將那布滿裂紋的雕像推下了祭壇。


    “當、當、當……”


    雕像急速跌落下無數級階梯,清脆的爆響如落下的鼓點一般密集地連成一片,如同鋼琴奏鳴曲。


    “當!”


    眨眼之間,布滿裂紋的紫色雕像就滾落到了地上,終於不堪重負般,嘩啦嘩啦徹底碎裂開來。


    世界忽然安靜了一瞬。


    生平難得膽大一次的小姑娘似乎用光了所有膽量,趕忙又縮入虛空中,飛快地逃掉了,都來不及跟墨風多說一句話。


    白光世界猛地推移過去,將所有的紫氣都侵吞淹沒,隻剩下刹魂族王上還苦苦支撐著周身最後的領土。


    不過可以清晰看到,白光依舊在一寸一寸堅持不懈地推進著,很有耐心,不急不緩。


    刹魂族喀舍癱坐在地,魂念震蕩著喃喃道:“陰神在上,為什麽會這樣……”


    隻見刹魂族王上身體裏驟然分離出一抹紫影,順著天穹上灑落的紫光,飛快地溯源而去。


    雖然它逃跑得很優雅,但再優雅也是逃跑,跟落荒而逃並沒有本質的區別。


    “噗通。”與此同時,刹魂族王上也重重地仰麵跌倒,如同一瞬間經曆了千萬年的時光,從腳到頭一點一點風化消失,一旁的刹魂族喀舍震驚得完全說不出話來。


    白色玉瓶微微一晃,一束白芒就不客氣地打斷了天穹上投射下來的紫光,於是那逃跑的紫影也不得不狼狽跌落下來。


    白瓶衝上去裹挾住那抹紫影,然後就化作一道白色流光,重新沒入了墨風魂海。


    這迴世界是真的清靜了。


    墨風有些茫然地站起身來,怔怔地看著恢複正常的世界,腦子裏還有點緩不過神來。


    就這麽……結束了?


    可是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他完全沒有弄明白?


    反正他隻大致知道,首先是瓶子發飆了,然後那雕像破裂了,再然後一道莫名其妙的紫影從中走出,附身在了刹魂族王上的身體裏,接著兩邊打起來了並且僵持在了那裏,再然後就是冬末突然鑽出來把那雕像推下去摔碎了,最後……最後刹魂族王上就掛了,那抹紫影也被瓶子鎮壓了。


    不對,等會兒,如果他剛剛沒眼花的話,瓶子是把那道紫影裹挾迴了自己的魂海裏?


    墨風渾身一涼,這家夥……可千萬別玩大發了啊。


    “帕蘭莫索斯敦……”刹魂族喀舍還失魂落魄地癱坐在那裏,不知道喃喃自語著什麽。


    墨風頓時反應過來,現在也別管那麽多了,再不趁著機會跑路,恐怕他好不容易逃過一劫,最終還是得交待在這裏。


    他意念微微一動,便離地懸浮而起,但不遠處卻忽然傳來一聲輕微的呻吟,之前躺在墨風左邊的那個悟玄門弟子一臉茫然地睜開了眼睛。


    墨風大眼一掃,發現這些人魂魄歸位後雖然無比虛弱,但好歹性命還在,可能之前雕像一破碎,他們的靈魄便也釋放出來迴歸了自由。


    其中有兩個魂師已經是中年模樣,都是分靈初期的魂力,此刻剛剛蘇醒還處在一頭霧水的迷茫狀態。


    墨風果斷開口道:“兩位前輩,現在脫身要緊,煩請你們各自帶上兩人,隨我離開此地!”


    “你是……”其中一個魂師明顯還神思恍惚。


    “別管那麽多了,走吧!”另一個魂師反應速度就快上很多,強壓下滿腹疑惑,隨便抓起悟玄門的兩個弟子,就匆匆飛到了半空。


    墨風一左一右拎起兩人,他這才發現紫琦居然也倒黴地被抓來了此地,此刻正一臉懵逼地望著他,想問什麽又不敢問,隻能憋悶地卡在那裏。


    夜幕下,三道身影飛入天穹中,迅速消失不見。


    遠方晨光熹微,不覺已是黎明。


    等墨風重新迴到那個山洞時,冬末第一時間就哭著撲了上來,死死地抓著墨風再也不肯放手了。


    墨風輕聲道:“冬末,剛剛是你推翻了那座雕像?”


    小姑娘滿臉淚痕怯怯地道:“是、是我……我之前在天空上就看到過那個雕像,總覺得它很危險,就想著不能讓它傷害墨大哥,我、我該沒有做錯什麽吧?”


    墨風放緩聲音道:“沒有,冬末很勇敢,做的很棒,不然這次墨大哥可能真的迴不來了……”


    畢竟瓶子雖然很厲害,但當時的的確確是平局,再僵持下去誰都不知道結果會怎樣。


    冬末破涕為笑,鼓起勇氣道:“墨大哥,下次遇到什麽事你不要總是一個人承擔了,冬末其實也可以幫到你們的,真的!”


    “好,我當然相信,冬末一直都很厲害的。”墨風摸摸她的小腦袋。


    小丫頭仰頭望著他,一臉認真地道:“墨大哥,你是答應了嗎?答應的話我們就拉鉤,不許反悔哦。”


    墨風無奈地做著幼稚的舉動,一片空無冷寂的心中終於浮起了些微暖意。


    “墨大哥,還有一件事情……”冬末猶疑著就是不敢開口。


    “說吧。”


    “這個你得先答應我。”小姑娘很嚴肅。


    “行,說吧。”


    冬末委委屈屈道:“以後不許再那麽兇我,冬末好難過的……”


    墨風不禁啞然,這小丫頭居然還挺記仇,不過這倒也是件好事情,至少原本那個怯怯弱弱很容易被欺負的小女孩兒總算是有了點長進,也知道捍衛自己人身權利了。


    “以後不會了,”墨風輕輕地說了一句,頓了頓又道:“外麵還有一些人,短期內將會和我們一路,畢竟現在還不算完全安全,至少得逃出刹魂族領地再說。”


    冬末乖巧地道:“嗯,冬末去看路。”


    還沒等墨風說話,她就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了虛無中,真的是來去皆不帶走一片雲彩。


    墨風的目光又看向念羽白,發現他還處在魂力透支狀態沒有恢複過來,但比墨風原本預計的十幾天時間要快得多,恐怕要不了五六天他就能醒了。


    然而看著恬靜安睡的紫衣少女,墨風心中剛剛浮起的一絲暖意再度沉寂下去,複又被無邊無際的沁涼覆沒。


    無論他再如何愧疚自責,都已經改變不了眼前的現實,而他每次看到紫塵若的第一眼,總會有種恍惚的錯覺,似乎要不了多久,她就會從“沉睡”中醒來,重新露出清清淺淺的微笑。


    可是,他的理智卻冰冷而無情地提醒他,那都是假的。


    為什麽會心神一片空白?因為他不敢多想,不敢深想,否則後悔與哀傷就會如巍峨巨山般碾壓下來,沉重得讓他窒息。


    可他終究不是個隻會自怨自艾,整日沉浸在傷春悲秋中的人。


    可以說他堅強不脆弱,也可以說他冷靜到冷血。


    但他不是對所有人都冷血,總有那麽些人值得他用生命去珍守,這便是他的念想。


    當她魂消魄散之後,他沒有流淚,甚至沒有露出任何的悲傷哀戚,這不代表他對此毫不在乎。隻是因為……隻是因為他從來都不喜歡把諾言掛在口邊。


    他隻是暗暗發誓,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他都一定要將她救迴來。


    無、論、怎、樣。


    這不僅僅是因為喜歡,或許還有一份難言的責任。人的動機往往都是複雜的,然而無數個原因融匯在一起,最終卻隻會生成一個結果。


    他隻用知道這個結果,便足夠了。


    ……


    茫茫風雪中,依稀可見一行如螞蟻般的黑點在“緩緩”行進。


    墨風和那兩個分靈魂師各自位於前、中、後,以防出現變故後來不及應對。不過等第二天冬末探明一個消息後,眾人便大大地鬆了口氣。


    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自刹魂族王上身隕後,刹魂族一直處在群龍無首的狀態,有人建議喀舍成為新王,但他最近卻一直處在恍恍惚惚的狀態,對此心不在焉,這就讓很多人心思活絡了起來,一直蠢蠢欲動想要“浸魂燈”。


    刹魂族領地下方有條很長很寬的暗河,傳聞陰神降魂燈於人間,鎮守刹魂族族運,魂燈沉入極陰之地,漂浮於暗河之上,從此這條暗河就成了禁地,同時也是聖地。唯有信仰虔誠純淨、魂體透徹通明、身負大氣運者方能深入暗河,見到無數魂體凝結而成的魂燈。如能使魂燈浸入暗河深處,陰神便會賜下祝福,整個刹魂族的實力都會因之提升,所以成功“浸魂燈”的人便理所當然被視為刹魂族萬人擁戴的王,這已經成為了刹魂族約定俗成的規矩。


    所以要想成為刹魂族王上,“浸魂燈”是必不可少的步驟。不過據說刹魂族喀舍與人聊天時曾無意中透露,他並不看好任何一人。


    按理說五六百年才會出一代新王,但現在卻出了莫大變故,這一任王上不滿三百年就提前隕落了,陰神靈魄又遭受重創,恐怕殘存的族運已經不足以支撐一位新王出世了。


    這對刹魂族無疑是滅頂之災,原本的勃勃野心如同被澆了一盆涼水,不但冷卻了,甚至還被無盡惶恐所取代。


    一族無王,試問如何生存?


    但不論他們如何憂慮,都跟墨風無甚關係了,反倒因為刹魂族陷入一片混亂,現在根本沒人顧得追殺他們,所以眾人心情還算輕鬆。


    當然,為防夜長夢多,他們還是以最快速度趕路,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他們要不了多久就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墨風在半路上遇到了景月,也沒等他多說什麽,就將本屬於他的靈戒還給了他。景月疑惑地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麽,但墨風完全沒心情過多解釋。


    事實上在場諸人中,恐怕除了墨風之外,根本就沒人知道前後經過。哪怕是那兩個中年分靈魂師,同樣是一頭霧水。眾人敏銳地察覺到這件事肯定跟墨風脫不了幹係,但看他那副一問三不知緘默不言的模樣,眾人也隻好放棄了追問。


    反正他們活著逃出來了,這才是最重要的。


    有冬末在上方監視,眾人一路無驚無險,異常順利地穿過一片荒原,徹底離開了刹魂族領地。


    這一片地帶處在刹魂族和黑甲族交界區域,其實是兩不管的地方,反正刹魂族應該不會躍出領地來追殺他們,再說了他們自己還在大亂鬥呢,恐怕是心無餘也力不足了。


    於是眾人就此分頭,悟玄門弟子要繞迴蓮春族領地,去把璿珠找到,然後再想辦法離開雪界,而那兩位分靈魂師,包括一個天靈巔峰的中年男子,都是這百年內誤入雪界的倒黴修者,並沒有什麽陣營可言,三人跟墨風道謝後便去自行尋找雪界出口了。


    雖然他們誠意滿滿地報出了自己的身份和原本所在地區,但墨風完全心不在焉,甚至連他們的名字都沒有仔細去記。


    畢竟人都是健忘的動物,等他們離開了雪界重返人世間,心情激蕩之下又會惦念幾分恩情?就算還存著一絲感激,但這樣淡薄的人情根本也經不起多少消耗,墨風日後若是挾恩圖報,反倒惹人嫌棄。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現在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情了。


    墨風的心念頭一次變得如此純粹,隻剩下離開雪界和救紫塵若兩點,甚至連神風宗的事情都被他暫時壓在了下麵。


    很快了,一切都很快了……


    墨風看著地圖上那片黑色區域,似乎已經近在咫尺,觸手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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