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光的夢境深處,黑色爛泥與血紅天空。


    我一路走向前方,鋼鐵階梯逐漸崩裂。


    我一路走向遠方,迴家之路消失無蹤。


    我不了解永恆,遙遠的彼方是我必須停靠的對岸。


    遙遠的彼方有我停靠的港灣。


    在沒有太陽的地平線上,我與可愛之人邂逅。


    就快到達夢境盡頭,我必須盡快靠岸。


    黑色爛泥褪去,露出漆黑王座。


    “不用過去,這裏即是永恆。”怪物們纏繞歌唱。


    我一定,永遠迴不去了。


    不過,永恆是什麽?


    “就是一直留在這裏。”


    “就是一直沒有改變。”


    \/*


    夜晚、王座與永恆夢境


    *\/


    冬天過後,狗都嫌的龍門夏天就上趕著撲來了。


    濕氣和熱氣,在梅雨季來迴拉扯後居然選擇原地結婚,感情一下子好到令人發瘋。


    當我睡眼惺忪睜開眼睛的時候,人躺在我的懶人沙發上,頭痛欲裂。


    好像做了個漫長的夢。


    空調大概是昨天半夜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居然開始吹熱風,現在簡直是要把我蒸發。還好我比較耐熱,倒黴的是我腳周圍啤酒罐頭,正散發出一股法老王墳墓被強行開棺的惡臭。


    這些惡臭包圍著我,居然有種詭異的安全感。


    電視台裏播放著異常吵鬧的新聞。


    “現在為您插播一條不幸的消息,就在淩晨兩點,我們接獲一條消息,前龍門高級警司,特別督查組組長陳暉潔……”


    有的人活得等級提升,有的人死的跌入淤泥。


    有的人,還活著,卻已經變成幽靈。


    “嗬,果然隻有你會給用大紅色的山茶花上墳。”


    (魏:我就知道你小子天天來給兩夫妻的墳墓上搞破壞)


    “龍嘴裏吐不出好話,你這是……故意選在這裏告別?喝了幾壺啊?”


    (我:放你媽的狗屁,你侄女都要跑了你還選在這種地方坦白你神經病啊。)


    “那天知道了這個地方,很不錯的,坐車也方便,所以我常來這裏散步。”


    (魏:我從以前就經常來這裏,這裏哪裏不好,倒是你這隻廝一天到晚不知道忙什麽經常見不到人。)


    “死人堆裏散步,很有格調啊。”


    (我:呸,你這個性格惡劣滿腦子陰謀詭計的小人。)


    “哦,比起你來,不遑多讓。”


    (魏:你最好撒泡尿照照你自己。)


    天氣不是很冷一月過去了,整個龍門都在迎接春節。


    耳邊彌漫的歡聲笑語無論聽幾次都是千篇一律的“新年快樂”,都讓我快要忘記我原本也是很喜歡的新年的。


    更早一些的時候,我去了一趟墓地,遇見了魏彥吾。


    在這裏沉睡著愛德華,後來竹黛也跟著加入進去。


    無獎競猜,我覺得下一個是亞當斯,那隻老病虎,又病又狠,越病越狠。


    好像以為燃燒生命就能讓所有罪惡化作灰燼般的天真。


    很多年前,我站在漆黑的鋼筋密林裏,遠遠看著他們一瓶又一瓶的啤酒就著燒烤,一邊吹牛皮一邊用笑聲捅破漆黑的夜。


    遠處的龍門燈火通明,而他們腳底下都是科西切的人。


    老陳的委托不太容易,但加了這幫人也不太棘手。


    不重要。


    唯一讓我不太理解的是,年輕人的快樂實在太過簡單,以至於十幾個歲月便可以輕易收割個幹幹淨淨。


    “愛德華死後,我秘不發喪十年,為了隱瞞這一切,我不知道借你的手殺了多少人。”


    “反正錢到位了,我都好說。”


    “你總是用假意隱藏著真心,這麽扭捏的個性這麽多年一直活過來真是委屈你了。”


    “呿。”


    見鬼的真是條白目又自以為是的爛龍。


    “假以時日,天災也會侵襲這裏,一切都化為烏有,沒人會記住一對悲哀的戀人葬在此處。”


    “……別以為吐出一些文鄒鄒的句子,就會增加你的角色飽滿度,別忘了你的人設是守護龍門的惡龍,為此連孩子都沒有留命中注定的孤寡老人,連唯一的侄女都跑路咯。”


    “那你呢?”魏彥吾抖著眉毛反問:“這麽多年你又如何?”


    從年輕起就是這樣,被戳到痛處就會抖眉毛,還以為沒人發現,大概是因為周圍人都不敢告訴他。


    “你相信命運嗎?”我改口問。


    “我當然相信。”魏迴答的飛快,“但我也相信命運可以被掌控,事在人為。”


    “什麽惡心到家的台詞……你變了。”


    我捂住胸口,假裝強忍惡心。


    “是陳暉潔讓我改變的,她確實成長了。”


    “嗯,赤霄劍術,我看到了,你把她訓練的很好。”我點點頭,扯過老魏的臭煙鬥猛吸了一口。


    尚蜀空運,新鮮出爐的煙葉果然勁道十足。


    得想個辦法讓文月把這玩意沒收。


    沒有注意到我肚子裏的壞水,大概是因為小陳分散了老魏的注意力,他瞟我一眼道:“不,是她自己一直在朝著某人努力。”


    我大概是瘋了,居然感覺眼前這個人有點酸。


    “別扯,小孩子有樣學樣,不可靠,不可信。”我裝作無所謂,卻感覺有口煙好死不死嗆進氣管,廢了一腸子力氣才強忍住咳嗽。


    於是魏彥吾這個沒道德可言的東西來勁了,沒完沒了的開始絮叨。


    從三月半到七月七又從小陳幼兒園研學綁架到高級中學霸淩事件。


    “那兩個學生吵完架後,其中一個掏出了刀刺了另一個,雖然不是一個班,但暉潔還是第一時間上去控製局麵對吧?”


    “嗯哼。”


    我閉著嘴冷哼,心裏已經把他罵了一百遍。


    裝,接著裝,那天晚上她身上掛彩爬我家陽台,披頭散發像個小女鬼,我才不信你沒派人一直盯著。


    明明在家裏遇見了她那個慘樣卻裝若無其事,活該你孤寡。


    “雖然這麽些年過來她成長了,但她小孩子心性貪玩貪鬧沒有變,你可別因為你那扭捏的個性把她看丟了。”


    “呿。”我白了他一眼:“你在教我辦事?”


    魏彥吾眼神複雜盯著我好一會兒,然後他突然換了個話題。


    “大炎那邊,幾派勢力都動作頻繁,他……大概是撐不了多久了。”


    “……哈咳咳咳!這種國家機密和我一個外人說你是覺得你的影衛今晚非把我弄死不可嗎?你就不怕他們做不到?”


    我脫口說出自己的驚訝,但心中更多的情緒來源我還不太清楚。


    那是過了很久以後我才明了的,名為恐懼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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