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叫奎寧的垃圾,裝瘋賣傻,於是你就拉我出來頂缸?烏薩斯?居然還把我丟在烏薩斯?真虧他想得出來。”我盡情冷笑:“還有你,你們!憑什麽一切都要我來承擔?見鬼了就因為我運氣好,我活得長?所以我就是個運氣太好的倒黴蛋?”


    “憑什麽?”


    “……別再自我逃避了,夏奎寧,你沒有聽懂我的話嗎?如果你不麵對你的命運,你都不會真正獲得幸福。如果你一直沒有勇氣抓住你的遇見的人傳遞過來的愛和善意,不管重複多少次你都不會掙脫自己的宿命,隻能重複著像台殺人機器,悲慘的行屍走肉般生活。”


    “對!殺人機器!去你媽的殺人機器!為什麽拯救世界需要毀滅這一切!我一定!不要再當殺手了!就在我的下一世!”我的憤怒化為大吼大叫宣泄而出:“下一世的我一定會找到對我真正重要的東西!”


    不知不覺,見鬼的我發現自己臉上濕得要命。


    百分之一百是心理醫生偷偷對我下了流淚暗示。


    卑鄙,無恥!


    “你早就找到了,對你真正重要的東西了。”醫生閉上眼睛,重重歎了一口氣:“隻是你無法下定決心保護他們罷了。”


    我一直哭一直哭,這該死的醫生下的暗示讓我不得不全麵棄守我的堅強,而他隻是沉默地放任我一直這麽丟臉地哭下去。


    我無所謂。


    其實我根本不在乎自尊心這種可有可無的虛假自我。隻要我可以一直哭到這個醫生不耐煩了或沒轍了或可憐我了,我也許就可以終結這個可怕的噩夢。


    枳實也好,古內薇拉也好。


    格羅瓦茲爾也好,愛德華也好。還有那些因為我的私心變成怪物的孩子們也好。


    通通不重要。


    我想要忘記,我真的很想要忘記。


    可我忘不掉,不僅忘不掉,還一點點越來越清楚。


    我隻能一直哭,一直哭。


    在一個隨時在一個隨時都會醒來的脆弱如蛋殼的夢境裏,我依稀聽見那個誰對我說了一些話。


    她說隻有懦夫才會逃跑,所以她不會。她會非常拚命,非常努力,直到成長到有一天可以將我和這座城市的罪孽終結。


    她說無論經曆多少困難,她都會證明自己,不是任何人的附庸,而是獨一無二的人。


    一步一個腳印,一點一滴成長。


    在切城的廢墟中,她說讓我睜大眼睛好好看。


    比大成的赤霄劍法更盛的,是她睥睨天下的氣勢。


    那是她一直固執地守護至今的真正心意,是她從小時候開始就夢想的渺小心願。


    她一直說,我一直哭。


    原來如此,疼痛、悲傷與無比的寂寞,讓我隻能哭泣。


    但僅僅如此,僅僅是哭泣著,痛楚就減輕了。


    能遇見到她真好——能讓我在變得無可挽迴前遇見他們真好。


    我安靜地聽著。


    後來她說了什麽我都沒有印象,隻記得我像乖孩子般一直說好。好。


    診間牆上那張黑白水墨畫溶解了。


    那癱軟的時鍾慢慢滑下了畫裏的枯枝,摔落在懸崖絕壁上,滑出了畫幅的疆界,掉在我的身上。整個診間都溶解了。沙發溶解了。


    記憶中一張又一張的臉也跟著溶解了。那癱軟的記憶在我肚子上溶解了。我的身體,我的感覺,我的意識,也跟著一起溶解了。


    隻剩下夢。


    無光的夢。


    然後夢也溶解了。


    隻剩一片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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