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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河鎮一處宅子。


    海棠站在閣樓的窗口邊,看著下頭提著菜籃子摘著菜還要拉著打掃丫頭一個勁兒說話的大嬸。


    “你說公子到底是什麽意思?那邊宅子裏一位,這邊還有一位。既然這位叫夫人,那大宅子裏那個算什麽?”


    打掃丫頭連著噓了好幾聲,“你聲音小些,小些!都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你總這麽大聲嚷嚷什麽啊。”


    大嬸悻悻的閉了嘴,沒一會兒的又忍不住的追問:“你說這姑娘到底是個什麽底細,人長得這麽好看,怎麽又全身都是傷疤。上次我給她添熱水洗澡,她身上可全是傷疤,結痂的那種。你說公子抱著這麽個女人,不膈應麽?”


    “真的啊?”丫頭抓著手裏的掃帚,好奇的湊過去,“全身,都是傷疤?”


    大嬸眼一挑,“可不是,看樣子是刀傷,前胸後背,就是胳膊上也都是,看著就嚇人。人家姑娘都是滑溜溜白淨淨的,就她麻麻癩癩,也不知道是怎麽弄的。”


    ……


    海棠拉開自己的袖子,看著上頭淺淺淡淡的兩道傷痕,不滿的皺了皺眉。


    這大嬸簡直就是胡謅,她除了胸口那一處傷的有些厲害,其餘的地方都隻是淺細的傷疤,且早就已經褪了顏色,若不是細細的看,根本就不會注意到。她全身上下的傷疤十根手指頭都能數得過來,哪兒是麻麻癩癩了?


    “這到底是個什麽人啊?好人家的姑娘能這樣?”大嬸聲音越發高昂起來,一點兒不避諱。“上次我問她是哪兒的人,喜歡什麽口味兒,我好給她做飯啊。結果她一問三不知,不知道是不敢說,還是其實她就是個傻子。”


    “嬸子你可真要小聲些。”丫頭正了臉色,“這會兒公子就該過來了,若是這話被他聽見了,你吃不了兜著走。”


    大嬸哼哼兩聲,撿起地上的菜葉子,挎上籃子去了廚房。丫頭把地上的東西打掃幹淨,伸了個懶腰也走開了。


    傅子辰過來時,海棠還在閣樓窗邊靠著。他把旁邊的披風拿起來給她披上,再從她身後把她緊緊擁住。


    “想什麽?”


    海棠低頭看著扣住自己腰肢的那雙手,突然有些愣怔住。隱約間好像有人也對她這麽做過,但似乎,那不是傅子辰。


    “我……”她頓了頓,轉頭一轉,突然問,“你說我是你夫人,我是你明媒正娶的麽?”


    “你自然是我明媒正娶的。傅子辰的腦袋親昵的搭在她的頸窩,她的香軟她的體溫,實在令他沉醉。


    情到深處,他的唇已經從她的頸邊逐漸靠近海棠的耳唇,輕輕掠過後,又想往她的臉頰湊過去。


    他溫熱的唿吸灼得海棠心慌意亂,亂得海棠下意識的想要抵抗。


    傅子辰擔心她胸口的傷,便沒有再過分下去,雖然鬆開了她,但卻不願意放開她。


    他把海棠拉到椅子上坐下,又拿了藥來,卷起她的袖子,一下一下的給她擦著手臂上淺淡的傷疤。


    傅子辰想起京城那些事,心裏想著,口上也就說了出來。“霍寒煙要是知道這些藥這麽好,她也不用去求夏侯關靜了。”


    “霍寒煙是誰?夏侯關靜又是誰?”


    傅子辰動作僵了僵,又緩下語氣,柔聲說:“都是些品性不好的女人,你不認識的。”


    “是你帶迴大宅子的那個女人?”


    “什麽?”傅子辰抬眸看著她,“誰跟你亂說什麽了?”


    海棠把手收迴來,再把袖子拉下去。“她們說,大宅裏還有另外一位夫人。傅子辰,我是你的外室麽?”


    傅子辰啞然失笑,“誰說你是外室。”他抬手發誓,“我傅子辰這輩子就隻有海棠一人。若有違此事,不得好死。”


    “那你為什麽不帶我迴大宅,不帶我去見你父母兄弟。”海棠一瞬不瞬的看著他,“為什麽關於你的一切,我什麽都不記得。”


    傅子辰心口一窒,“你想去大宅麽?清河鎮雖然是個小鎮,但傅家卻不僅僅隻限於這個鎮子。那房子雖然漂亮,但是裏頭規律繁多……你向來不喜歡那些規矩,不愛湊那些熱鬧……”


    海棠輕嘲,“你把我留在這隻是因為我不喜歡那些規矩?”


    他走到過去,給她攏了攏身上的披風,“你這一身的傷就已經忘了疼了?我若是把你帶迴老宅,那些人一定會找上門。宅子裏的女人不過就是障眼法,與我沒有任何關係。”


    海棠有些驚愕,又聽他說,“我這麽做雖然自私,但我絕對是在保護你。這一路上我對你如何,你還不知麽?”


    這一路上傅子辰對她確實是好得不能再好。他眉眼和動作舉止間都能看得出來,傅子辰喜歡她。


    但偏偏,她對這個已成為她丈夫的人竟然一點記憶都沒有,甚至連感覺,也陌生的叫人害怕。


    “以前的事情想不起就不要想了,你現在有我,就夠了。”


    傅子辰溫柔至極,輕捧起她的臉在她額上親吻了一下。“我給你帶了好玩的,下來看看?”


    他鬆手的時候,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總覺得自己像是想起了什麽,可要抓住它卻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又發的什麽呆?”


    傅子辰輕輕捏了捏她素淨的小臉兒,“不想去看?”


    小……這是……什麽習慣……就動手動腳……


    好像有人在海棠耳邊說了一句話,腦子裏似乎也有了個模糊的影子。


    海棠愣怔的看著傅子辰,從頭到腳從裏到外,都不是那個人……


    “還愣著呢?”傅子辰輕笑著把她拉起來,牽著她的手從閣樓上下來。到了宅子前院的那口大石缸前鬆了她的手,把一個小網兜遞給了她。“把魚撈出來。”


    “為什麽?”


    傅子辰直接把網兜塞到她手裏,“撈出來。”


    他話音剛落,海棠就已經把手探下了水麵,再離水時,手裏儼然多了條魚。


    傅子辰無奈的笑著,“你……就不能多著情趣麽?”


    “情趣?”


    海棠眼角閃過狡黠,在傅子辰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時就把手裏的魚直接扔進了他的懷裏。傅子辰措手不及,魚兒從他的懷中掉下水缸,把水缸裏的水都掀到了他的衣裳上。


    瞧著滿是狼狽的傅子辰,海棠大笑起來,她眼若星辰,淺淺梨渦,看得傅子辰心裏又像是揣了十七八隻兔子。


    “你笑什麽?”


    傅子辰這才發現海棠早就止住了笑意,黑白分明的眸子正在看著自己。他心中柔軟,語氣更是溫柔。“你笑,我便跟你著你笑了。”


    海棠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臉上微微酡紅。“看什麽看,信不信我把你眼睛挖出來。”


    傅子楚心口一窒,顧不得自己身上還滴著水,又忍不住的過去把她擁入懷中。“我們第一次在酒樓相遇,當時我坐在窗邊,你也想要窗邊位置。最後你為了與我搭桌,還與我喝同一杯酒,還騙我你是萬花樓裏的姑娘。為了尋你,我尋遍了所有青樓,被父親責罵,被朋友取笑。”


    海棠稍稍推開她,有些不舒服的揉了揉胸口。傅子辰正在興頭上,根本就沒注意到她的動作,隻是繼續說:“後來我終於又遇見了你,你嫌我煩,也跟我說了剛才那一模一樣的話。你瞧,我們是有緣分的,你這輩子注定就是我的妻子。”


    “公子。”修平從外頭進來,看了海棠一眼,“公子,京裏來人了。”


    傅子辰神情微變。“誰?”


    “斂秋。”


    傅子辰瞅著眉心,“父親和卿卿也來了?”


    修平搖頭,“就隻有斂秋一人。不過……”修平沒把話說完,但傅子辰大概已經知道了斂秋來這一趟為的到底是什麽。他對海棠越發歉疚,“我要先過去一趟,明日我再過來陪你。”


    海棠什麽情緒都看不出來,隻是點了點頭,“好。”


    清河鎮上最好最大的那一間宅子就是傅家的老宅,因為傅家的名譽和地位,清河鎮裏幾乎人人都認識傅子辰,每每見了他總是要稱唿他一聲的。


    傅子辰才剛迴老宅,斂秋就自己尋了過來。


    “呀!公子衣裳怎麽濕了?快些換了吧,可別著了涼。”


    斂秋也不忌諱,更沒想著規矩,急著就要上來給傅子辰寬衣解帶換衣服,傅子辰往後頭退退,冷冷看著她,“你過來幹什麽?”


    “奴婢……”斂秋這才意識到不妥,又悻悻的收了手,規規矩矩的退到一邊去。


    見她如此,傅子辰才緩下語氣。“你過來做什麽?卿卿呢?”


    斂秋咬咬牙,直言說:“大人聽說公子帶了個女人迴來,十分生氣,本是要求公子直接趕迴京城的,但又聽說公子離京時生了大病,大人不忍心,便將奴婢指派到公子身邊,貼身照顧。”


    傅子辰睨著她,“這是父親的意思?還是卿卿的意思?我這裏很好,不用你來照顧。卿卿沒了你在她身邊出主意,怕是都見不到尹澤了吧。”


    “公子誤會奴婢了。”往事被戳破,斂秋心虛不已。聽著剛才的話,斂秋也不敢再拐彎子,直接說:“奴婢是受了大人的命,過來瞧瞧那位被公子領進門的‘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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