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前麵寧家的後巷全是馬車,我們進不去了。”


    馬車外傳來小廝恭敬的聲音。


    梁懷之掀開窗簾,在隱隱夜色中看到不少馬車的輪廓,覺得奇怪。


    他吩咐道:“把馬車停近一點,順便打聽一下寧府可有大事發生。”


    梁懷之被舅舅深夜喚醒,還沒來得及打聽緣由就被送上前往寧府的馬車。


    舅舅態度的變化、點名要送給寧明歌的紅珊瑚樹。


    他有種預感,外麵發生了一些事情,且與他那嫡兄有很大關係。


    寧家現在閉門不開,巷子口的車夫們駐好馬,圍聚在一起打發時間。


    馬夫甲壓低聲音打聽道:“你家老爺準備了多少珍珠?”


    馬夫乙:“半斛正圓的米珠,另有一顆拇指大的珍珠,就為了湊這麽點珍珠,我今日可跑遍了半個城呢!”


    馬夫丙:“那還是我們老爺準備的珍珠厲害,顆顆都有黃豆那麽大,據說都是我們夫人的陪嫁。”


    馬夫甲:“這寧家大姑娘是什麽天仙一樣的人物,能讓梁家大公子為博美人一笑,為她搜集全城的珍珠?”


    馬夫乙:“寧家大姑娘漂亮與否我們是沒機會知道了,可梁大公子一定是個敗家的紈絝。”


    馬夫丙:“怎麽說?”


    馬夫乙的主人是吏部的三把手,消息靈通一些:“現在幾乎整個順天上層都得到消息,聖上要開鑿碼頭。順天城的大人物們都忙起來了。


    而碼頭那塊地,據說原本在梁大公子的手裏。可惜他去淮陽王的臻園轉了一圈。


    臻園是什麽地方你們知道吧?”


    馬夫們齊齊點頭。


    馬夫乙繼續道:“梁大公子在臻園被幾件珍品迷了眼,隨手就把那塊地給了出去,淮陽王也不想太占便宜,這才給了他幾十張請帖。


    誰能想到這紈絝公子,為博寧大姑娘開心,轉頭就用臻園的請柬換珍珠。”


    馬夫甲也不認同道:“珍珠又不能當飯吃,哪怕換些銀兩也好啊。”


    馬夫丙:“這不就是窮人乍富,豆漿喝一碗倒一碗?


    聽說那梁大公子是梁家從鄉下半路找迴來的,估計沒見過什麽大世麵。不過他的命是真好,從獵戶搖身一變成了國公家嫡子。出去玩樂隨手買的土地,馬上又要變成順天碼頭,這運氣也忒好了。”


    梁懷之忍著寒風在夜色中偷聽。


    馬夫們的話裏包含太多梁懷之不知道的消息。


    怪不得舅舅對梁靖態度大變。


    順天竟然要開鑿碼頭了?


    想到父親深夜與舅舅、石伯伯會麵,應該就是為了商議碼頭的事情。


    梁靖不知道走了哪門子的狗屎運,無意中買下的土地,竟和順天碼頭扯上關係!


    等等!


    臻園、土地!


    難道他們口中的順天碼頭,就是水雲軒?


    一時間嫉妒、懊惱、失落的情緒湧上心頭。


    這樣天大的機緣,居然是他親自送到梁靖手裏的。


    想到這,梁懷之忍不住攥緊拳頭。


    徐管家提著燈籠,遠遠走向梁家馬車。


    剛才接到門房消息,梁國公家的二公子深夜趕來,說要給明歌小姐送賀禮。


    梁家二公子深夜給大小姐送賀禮?


    這不雞毛炒韭菜,亂七八糟嘛!


    今夜的寧府,都亂成一鍋粥了!


    見到等著夜風中的梁懷之時,徐管家錯愕之餘,招唿道:“梁二公子,夜深露寒,您怎麽不在車上等著?快隨我來,老爺、夫人已經在等您了。”


    梁懷之露出謙遜笑容:“有勞徐管家了。”


    深夜的寧府,依舊燈火通明。


    梁懷之第一時間行禮:“懷之見過伯父、伯母。”


    寧誌宏勉強擠出笑容:“懷之,你這深夜到訪,又是要給明歌送禮,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梁懷之下意識給梁靖挖坑道:“今日在臻園,嘉善妹妹看中一株紅珊瑚樹。正溪與我一起合夥將其拍下,我那嫡兄也在出價之列,隻是他手裏餘錢不夠。最終那株紅珊瑚被我拍得,準備送與嘉善妹妹。”


    梁懷之寥寥幾句,就把拍賣場發生的前半段事情解釋清楚。


    這些內容周萍並不陌生。


    嘉善迴來後,已經眉飛色舞地向她炫耀過了。


    梁懷之繼續:“外麵拿著珍珠排隊的人家不少,都是我那嫡兄弄出來的熱鬧吧?


    他這人心胸狹窄,初迴順天還不懂圈子裏的行事規矩。


    現在捏著順天碼頭這樣的機緣,最先想到的不是聯合家中長輩,共謀碼頭的發展,反而倒逼父親與我,交出紅珊瑚。”


    梁懷之越說,寧誌宏臉上的神情越嚴肅,周萍的笑容也一點點消失。


    寧誌宏:“梁靖那小子竟然不顧孝道大義?”


    梁懷之:“兄長對於流落在外一事,心中一直有怨氣。父親讓我送出這株紅珊瑚,也是想消磨掉他心中的戾氣。”


    寧誌宏隻是感慨梁靖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才得到一點機緣,就敢叫板國公府。


    周萍已經徹底沒了好臉色。


    梁靖搶走的,可是屬於她女兒的紅珊瑚。


    現在敢搶珊瑚樹,後麵就敢奪國公爵位,這梁靖野心不小!


    梁懷之道:“不知道伯父伯母可否把寧大小姐叫出來。


    家父交代這紅珊瑚一定由我親手交到她手裏。


    父親還希望寧大姑娘能從中美言幾句,看看能不能緩和父親與兄長間的關係。”


    周萍心道,她倒是小看寧明歌了。


    才見過兩次麵,就把梁靖那臭小子迷得找不著北?


    怎的,寧國公乃至她這個嫡母,難道今後還要看寧明歌的臉色?


    杜姨娘原本一臉歡喜地坐在房裏數著珍珠。


    她的丫鬟匆匆迴來在姨娘身邊耳語幾句。


    杜姨娘臉上的喜色退了幹淨。


    她咒罵道:“那梁靖果然是個莽夫!


    先是送個珍珠鬧出這麽大的場麵,現在竟敢從梁懷之手裏搶什麽紅珊瑚樹。


    那是紅珊瑚嗎?怕不是催命符!”


    寧明歌一邊安撫姨娘,一邊分析梁懷之深夜送紅珊瑚樹背後的用意。


    梁靖這人行事跳脫,與順天公子們要體麵的做事風格不同。


    他習慣掀桌子。


    梁國公府讓梁懷之送來紅珊瑚樹,並且點名要給自己,多半是在梁靖那邊吃了癟。


    紅珊瑚樹和前麵陸陸續續送來的珍珠一樣,都是想要通過她來撬動梁靖。


    現在梁國公府求著她。


    爹爹也想在順天碼頭裏分一杯羹。


    就算這兩方都是吃人的老虎。


    這虎皮寧明歌也完全可以扒一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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