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喜道,“父皇定然是來陪母妃過年了。”


    後宮這些女人,也就母妃有這尊榮。


    於貴妃起身,“走吧,隨母妃去迎你父皇。”


    又吩咐宮人,“再去做幾道陛下愛吃的菜,盡快送來。”


    她也當皇帝半夜過來,是要同她一起過年的。


    自皇後入佛堂後,她便成了皇帝的解語花,後頭這些年,皇帝儼然將她當做了妻子。


    今夜許是宮外的熱鬧,讓皇上覺得冷靜了,才會來尋她。


    念及此,她勾了勾唇。


    是人都渴望站到頂端,可是皇兒不知道,這世間還有一句話,叫“前人栽樹,後人乘涼。”


    她當年能如此,她的皇兒也可以。


    與其勞心勞力髒了自己的手,不如靜待時機。


    “臣妾拜見陛下。”


    “兒臣見過父皇。”


    兩人垂首行禮。


    皇帝看了眼三皇子,“朕有話同你母妃說,你去別處走走。”


    母子倆皆是一怔。


    察覺不對,於貴妃微微抬頭,這才見皇帝滿臉陰沉,忙對三皇子道,“去禦膳房,讓他們給你父皇做盅滋補的湯藥來。”


    三皇子也看出皇帝神色不愉,忙點頭應是,並帶走了鹹福宮的一眾宮人。


    皇帝帶來的那些人,則跟著吳公公巋然不動。


    於貴妃見此,眉心一跳,麵上維持平靜道,“陛下可是遇上什麽煩心事了?”


    腦子裏快速將自己最近的舉動迴想了遍,確定沒有犯錯之處,心裏稍稍安定了些。


    然則皇帝接下來的一句話,又叫她的心提了起來,“於燕,你可知皇後的事?”


    “皇後姐姐的事?”


    於貴妃茫然道,“陛下指的是今晚有人冒充姐姐一事嗎?”


    皇帝眸光犀利地盯著她。


    “你與皇後是閨中密友,她當會告訴你,她的心事。”


    於貴妃點頭,“皇後姐姐與我的確會說些女兒家的心事,陛下怎的問起從前?”


    “她可曾同你說過,她另有心儀之人?”


    “陛下?”


    於貴妃嚇得忙跪地,隨即便紅了眼,“皇後姐姐最是端莊守禮,滿心都隻有陛下。


    姐姐雖性子執拗了些,但絕不是那等水性楊花之人,陛下切莫多想。”


    皇帝身後的手緊緊攥著,“你這話的意思,便是皇後從不曾同你說過,她另有心儀之人?


    於燕,欺君之罪,不是你能擔得起的,你想好了再說。”


    於貴妃向來平靜的臉上隱隱閃過一絲慌亂。


    陛下為何突然問這個。


    難道是今晚之事,讓他察覺了什麽?


    還是別的原因?


    於貴妃一時沒有定論。


    但她聲音沉靜道,“迴陛下,姐姐不會有其他心儀之人,便是有,這等重要事也不會同臣妾說。


    臣妾隻聽姐姐說過,她與陛下的情意。”


    皇帝垂眸看著她。


    五年前,他和於燕敘話時說及皇後,於燕提到他與皇後新婚第一年,她曾看到他與皇後泛舟湖上。


    可他從不曾陪皇後遊過湖,因他幼時掉過湖,有些懼水。


    還說皇後費心為他繡荷包,紮了幾次手指,可他也從不曾收到皇後給他繡的荷包。


    這兩件事結合皇後禮佛後對他的冷落,他便認定皇後從新婚時便背叛了他。


    真正陪她遊湖的是易青,所以,他便也疑心太子的身世。


    畢竟他和易青容貌相似,太子長得像他,並不能作為太子是他兒子的證明。


    那段時間,他正在找能召喚鬼軍的先帝玉印,可四處找遍也無蹤跡。


    想到先帝對皇後的偏愛,他想過或許先帝給了皇後,最後被當做皇後的陪葬品下了陵墓。


    但始終沒動過要開皇後陵墓的心思,他不舍得驚動她。


    直到於燕告知他那兩件事,讓他有了皇後背叛他的認知,他一時氣惱才下了決心。


    最後卻發現皇後的梓棺是空的,這讓他愈加認定,皇後是真的背叛了他,太子也極有可能不是他的孩子。


    憤怒和恨意衝擊著大腦,他那時根本沒去想,於燕五年前是不是故意說那些話。


    因那時他認定,於燕不可能知道皇後和易青的事。


    一來,皇後生性內斂,不會輕易對人吐露自己的感情之事。


    二來,易青的身份特殊,先帝刻意隱瞞,便是許多先帝親信都不知易青的存在。


    而他,也是被皇後錯認時,才想過有那麽個人的存在,直到被易青刺殺,才真正見到人。


    所以,這些年,他從不曾懷疑過於燕。


    可若是,於燕一開始就知道這世間還有個易青。


    甚至她就是易青的人呢?


    這後宮能悄無聲息送走曹英,又弄死林家妾室的屈指可數。


    於燕這些年在宮裏權利堪比皇後,她就是屈指可數裏麵的其中一個。


    且她與皇後曾是好友,易青糾纏皇後,定然也會留意皇後身邊的人,說不得就會找上於燕。


    他又想起皇後那張倔強的臉,她堅持自己與易青是清白的,最後為了自證,甘願入佛堂,於燕成了受益者。


    若這一切都是陰謀,遊湖是於燕憑空捏造,皇後根本沒有背叛他,太子也和易青沒有關係……


    剛剛在養心殿想到這處時,他後背便生出一陣密密麻麻的寒意。


    易青帶走了皇後,若皇後是清白的,那她絕不會留在易青身邊。


    但他殺了太子,皇後絕望之下或許就會留在易青身邊,伺機為太子報仇。


    易青的野心也絕非隻是帶走皇後,他身上亦流著司家的血,他要的還有這江山。


    先前的大佑雖不及先帝時那般堅不可摧,可也非易青區區一個豎子能肖想的。


    但自他與太子反目,大佑便成了如今局麵,易青若借藩鎮之勢,亦或者直接利用宮裏的棋子入宮,冒充他坐上那位置,也不是不可能。


    門外一陣寒風吹進,皇帝身形晃了晃。


    太子的死,既能讓皇後恨他,也能讓大佑有可乘之機……


    皇帝後退著坐到圈椅上,“今晚之事,讓朕心頭有些不安,朕在想,自己是不是誤會了皇後。


    當初她與你交好,可有同你抱怨過朕?”


    是他衝動了,若於燕是易青的人,沒有證據,她也不會認的。


    他又抱著一絲期許,希望一切都是自己猜錯了。


    比起被易青擺布,冷落妻子,殺死兒子,他寧願是自己猜錯了。


    便不由伸手去拉於貴妃,“別動不動就跪,朕今日心情不好,不是針對你。”


    於貴妃緊著的心終於鬆了,“臣妾無事,隻是姐姐與陛下置氣後,連帶著對臣妾也冷落了,便不再同臣妾交心了。”


    她滿眸憂色地望著皇帝,“陛下,可是思念姐姐了?”


    皇帝擺了擺手,“過去了,不提也罷。”


    想到什麽,又道,“你掌管後宮多年,替朕查一查,五年前,林元柏與哪個繡娘交好,那繡娘如今何在。”


    “陛下說的繡娘,可是今晚喊冤聲中提到的那位?”


    “嗯。”


    皇帝看她,苦惱道,“今日慎刑司審理林家時,林家一位妾室也提到了那繡娘。


    但那妾室被帶進慎刑司,沒多久便心悸死了,線索又斷了。”


    於貴妃蹙了蹙眉,“聽聞王源之子也是心悸,怎的這個……”


    皇帝沉沉歎了口氣,“這個年真不太平,朕餓了,給朕盛點粥。”


    於貴妃忙扶著皇帝坐到桌前。


    皇帝似乎胃口不好,一碗粥也隻吃了幾口,“明早他們要去同朕賀年,省得吵得你不得安生,朕就迴養心殿了,繡娘的事你記得盡快查出來。”


    於貴妃眼帶狐惑地目送皇帝離開,待皇帝走遠後,她手便捂上了心口,那裏跳得極快。


    而皇帝迴到養心殿後,便喚了暗衛出來,“盯緊鹹福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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