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於喬家的溫馨不同,皇宮養心殿裏一片清冷陰鬱。


    皇帝獨自坐在榻上,吳公公等人侯在外間。


    今晚鬧出的事情,讓皇帝沒了過年的心思,宮宴取消後,他獨自迴養心殿,隨意吃了幾口便命人將膳食撤下。


    隻等著占大人和禁軍統領他們來迴稟查到的結果。


    但兩人遲遲沒來複命,皇帝越等心頭越煩躁。


    再次發怒,“去瞧瞧,他們是沒有本事,還是懈怠差事躲著去過年了。”


    吳公公心知兩人絕沒膽子去過年,但他也不敢耽擱,打算親自去問問情況,就見占大人疾步過來。


    他忙問道,“可有查到什麽?”


    大過年的鬧鬼,還涉及皇帝不願提及的兩人,吳公公看著皇帝陰沉至極的臉,真擔心一個不好,這宮裏又得多出幾條人命。


    占大人為難地搖頭,“挨個查訪了自城門到林家那條路上的所有人家,無一人提供有用線索。


    林家傍晚就關了大門,後頭祠堂倒塌,門房也被叫去祠堂幫忙,那期間,林家大門無人看守。”


    吳公公心下沉了沉。


    什麽都沒查到,天子的怒火要用什麽來平息。


    屋裏,皇帝也將占大人的話聽得清楚,他重重一拳捶在榻上。


    占大人和吳公公聽到屋裏的動靜,忙垂首進了屋,占大人又將話同皇帝說了遍。


    皇帝沉默不語。


    屋裏的氣氛壓抑得讓吳公公後背發寒。


    “不過,奴才卻發現另一件事。”


    占大人開口,打破這份死寂,“在審林家人時,長寧侯的一個妾室交代,長寧侯先前一直在找一個宮中繡娘。”


    皇帝沉沉問道,“什麽繡娘?”


    “據說是林元柏死前交代,能影響整個侯府的生死,讓長寧侯務必將人找出來,握在手中。


    但長寧侯始終找不到人,心煩地借酒消愁,這才酒後多言了幾句。”


    占大人微微抬起頭,“奴才擔心那妾室有欺瞞,便動了點刑。


    那妾室這才又交代,她背著長寧侯和林元柏有染,曾聽得林元柏抱怨繡娘床上無趣,還妄想成為他的正頭娘子。


    奴才想著今晚有人扮作先太子裝神弄鬼時,亦提到了一個繡娘,恐兩件事有牽連,便將那妾室帶進宮,關在了慎刑司。”


    皇帝在他提到繡娘時,便開始攏緊了眉頭。


    陷害先太子的木偶,的確是宮中繡娘所製作,那繡娘也是林元柏找的。


    但先太子死後,他便讓林元柏將繡娘滅口。


    難道,林元柏膽大包天,竟敢私藏了那繡娘?


    他想做什麽?


    要挾天子嗎?


    想到這個可能,皇帝臉色鐵青,額頭青筋跳動,心頭怒氣不斷翻湧,“將那妾室帶來。”


    他要親自審問。


    占大人忙應下,“是,奴才這就去提人。”


    皇帝看了眼吳公公。


    占大人是他的人,但此時他不信任何人,自然不會信占大人的一麵之詞。


    吳公公會意,忙跟在占大人身後,一起到了慎刑司。


    占大人吩咐,“開門,將人帶出來。”


    看守聞言,忙掏出鑰匙,打開了牢門,隻他伸手去提地上的女人時,心頭便是一驚。


    女人身上冰涼!


    他忙去探女人的脈搏,隨即撲通一聲跪下,“大人恕罪。”


    占大人臉色一變,“出了何事。”


    這般問時,人已經大步走進牢裏,亦探了探女人的脈搏,眸色驚恐,喃喃道,“死了?怎麽會死了?”


    吳公公亦是臉色大變。


    一刻鍾後。


    占大人麵色慘白的跪在皇帝麵前。


    皇帝氣得一腳踹在他身上,“好端端的人,帶進宮不過片刻,怎就死了?”


    “奴才該死。”


    占大人俯跪在地,“奴才沒想到那妾室竟有心悸,是奴才大意了,奴才該仔細些的。”


    “心悸,又是心悸,這天底下究竟有多少心悸,竟都叫朕碰上了。”


    皇帝臉色陰沉地看著占大人,“王源之子便是心悸而死,今日這妾室又是心悸,怎會有那樣巧的事情?”


    占大人震驚的抬頭,“陛下的意思是,有人在慎刑司對那妾室動了手?


    可慎刑司不是那麽好進的,又是這樣短的時間……”


    皇帝一掌拍在桌子上,“若事事問朕,要你們何用?”


    怎麽他身邊竟是些沒用的廢物。


    占大人嚇得身子一抖,忙道,“奴才這就去查。”


    留下也是礙眼。


    皇帝煩躁地揮了揮手。


    占大人離開後,屋裏再度歸於平靜,隻剩皇帝沉重的唿吸。


    忽然,外麵砰的一聲響,一道絢爛的煙花在空中炸開,接著第二道,第三道……


    是宮外百姓在慶賀新年。


    皇帝的臉色更難看了。


    別人在歡歡喜喜的過年,他在宮裏氣得肝疼,一把掃落桌上的東西,心中的怒氣才得以宣泄一點。


    深深吐出一口濁氣,他突然問道,“疆北王在作甚?”


    最近格外不順利,似乎都是從蘇鶴霆來京後,皇帝望著窗外不停炸開的煙花,想著是不是蘇鶴霆克他。


    無論是不是,也不管今晚究竟是誰在搗鬼,他必須讓蘇鶴霆和喬惜離心,盡快弄死喬惜,再利用蘇鶴霆引出皇後和易青。


    等解決了易青,再讓蘇鶴霆收服各地藩鎮,一切都會迴到正軌……


    吳公公早已得知蘇鶴霆出宮後的事,隻他想著皇帝今晚的情緒,聽了隻會更氣,才忍著沒告知。


    如今皇帝開口問了,他隻得小心道,“聽說疆北王迴府後就和疆北王妃吵了起來。


    疆北王妃氣地迴了娘家,蘇姑娘和那老爺子也跟著去了喬家,還帶走了二皇子府所有的吃食。


    後頭疆北王也跟著去了喬家,起初喬家不開門,疆北王便讓疆北軍包抄了喬家,翻牆進去的。


    眼下所有人都在喬家過年,有那些疆北軍巡防,我們的人不好潛入。”


    所以,喬惜和蘇鶴霆眼下是什麽情況,他們是不知道的。


    皇帝聽聞,果然氣得更狠了。


    “一個大男人怎的那般藏不住事。”


    他這頭剛挑撥,他迴去就同喬惜鬧,最後還死皮賴臉跟去喬家。


    那他費心挑撥又有什麽用。


    喬惜究竟有什麽好,讓他昏了頭,連她與先太子的事都不計較,這般巴巴上趕著。


    還是說,這裏頭有別的隱情?


    “周家人呢?”


    “被留在了二皇子府。”


    啪!


    茶盞落地的聲音響起,吳公公嚇得忙跪在地上,隻覺今晚自己的脖子脆弱得很。


    砰!


    砰!


    砰!


    連著幾道煙花炸開,炸得皇帝心裏悶痛異常,他捂著心口,“廢物,都是廢物。”


    吳公公戰戰兢兢,“陛下,您消消氣,莫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皇帝又是一個長長的唿吸,才讓心口順暢了些。


    他閉了閉眼,的確不是生氣的時候,他得盡快揪出宮裏的內鬼。


    可究竟是誰?


    曹英用心悸之毒害死王俊傑,嫁禍給喬惜,今晚林家的妾室又是心悸,那人能得到此藥,定然是和曹英私下有勾連,亦或者說是和易青私下有勾結……


    皇帝緩緩踱步走到窗前,閉眸沉思良久,倏然睜開了眼,滿臉戾氣道,“帶些人,跟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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