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洞實恨得牙癢癢,如果不是確實打不過,當即就要暴起,一拳落在謝陳老臉上。


    借用謝陳對許長銀說的那句話,“既然無恥,要臉何用?”。


    白袍書生眉歪眼斜,怒視謝陳,這家夥,得了便宜還賣乖,好賴話都讓他說了,是真以為書生體弱,拳腳稀鬆嗎?


    我家中還有幾個老的,不妨賽後試試?


    “開心一些,大家都看著呢”,謝陳一掌拍在盧洞實肩頭,他一個趔趄,險些晃倒,生氣道:“事情已經了結,還拉著我不放做什麽!”。


    謝陳語重心長,“我師尊當年鏟滅兩宗,劍斬當平府,腳踢大羅殿,甚至就連辛江府老府主也被教訓過,和北境諸多教派皆有過往,唯獨盧府,好像是並無多少交集,你們一窩老的少的書生為何偏偏與割闕山過不去?修行爭鬥最為兇險,彼此間又沒有深仇大恨,該放下就放下,不要來日再流血”。


    “須知,下次如果你不死,境界提升,贖金可就是翻著倍的往上漲”,謝陳在勸告,隻是聽起來欠打。


    盧洞實沉默了,目光閃爍,歎了一聲,“盧府和大羅殿交好,與辛江府也有交情,總不能事事置身事外”。


    謝陳訝異,沒想到盧洞實聽進去了,似乎有悔改,他決定再加把火,沉吟道:“不是我謝某背後嚼舌根,你書讀多了,隻認得那些俠義文字,處處為兄弟著想,可結果呢?比親兄弟還親的許長銀一個勁算計你,何苦來哉!”。


    “那個沒骨頭的!”,盧洞實臉色痛苦,還有無盡的憤恨,一想到這裏就心痛,意難平,他扭頭看向另一邊,綠袍變血袍的辛江府小官人正在角落中獨自療傷,看到盧洞實目光,還以為這個難兄難弟在打招唿,慌不迭揮舞手掌,笑容熱烈。


    謝陳低聲說道:“良言多說無益,經曆過此事,想必你也能看清一些事情,去吧,珍重身體,取得好名次,壯大盧府臉麵就在今朝”。


    盧洞實嗯了一聲,很沉悶,蹣跚著走遠。


    謝陳笑容和藹,目送很久,很多話,言過則反,盧洞實是個聰明人,稍經點撥肯定能想通。


    “活見鬼,魔頭一番忽悠,我心中竟然有暖流!”,盧洞實很快反應過來,暗罵一聲,可是,謝陳的話語字字有道理,臨別前的殷殷囑托,那般可親,比高樓上的爺爺還要富有期盼,他精神一陣恍惚,有點分不清現實。


    許長銀大喊,“盧洞實,過來,來這邊”。


    “王八蛋!”,盧洞實獰笑,比起謝陳,許長銀所作所為更加無恥,必須要付出代價!


    很多圍觀的人都好奇,看到謝陳目送盧洞實,情深意切,不由得懷疑之前。


    “他們倆,關係這麽好了嗎?”。


    劉岩快步迎上來,向著晁措賀喜,“小郎君麵子大過天,連謝陳都願意放下仇恨,不殺盧洞實,真是神威!”,他看到從火仙爐中走出來的兩人,勾肩搭背,說說笑笑,哪裏還有廝殺時的狠厲,這背後,還不全是晁措的功勞,能去成功調解這樁恩怨,說明丹斤府確實有麵子,在哪裏都能平事。


    “呸!”,晁措正在氣頭上,狠狠吐出一口,跺腳罵道:“一群混蛋!”。


    劉岩笑容凝滯,這是怎麽迴事?晁措成功平事,卻滿臉怒氣?


    “以後但凡有謝陳參與,我一概不再搭理!”,晁措低聲吼道。


    溫潤的小郎君心中憋火,也有無盡感歎,割闕山的事,不好平……


    “那裏出來的人,一個個都是瘋魔,誰招惹就落不到好!”,晁措心疼到無法唿吸,四株仙草,是用來在決賽上服用,補充消耗的,全借出去了,現在靜下心來,更是一陣懊悔,自己為什麽就去當那冤大頭?好麵子,說借就借,如今苦了自己……


    盧洞實終於和許長銀碰頭,兩人分外眼紅。


    “盧兄神功不可測,力撼幼魔,我深感佩服!”,許長銀先送上一個馬屁,敬佩的眼淚都快流出。


    盧洞實學聰明了,不上當,直接問道:“你是不是蠱惑魔頭去打劫我?”,他眼珠通紅,鼻孔都在噴出紫色烈焰。


    “沒有,不可能,絕對不會!”,許長銀斬釘截鐵,說謊不眨眼。


    盧洞實一聲大吼,許長銀感覺耳膜都疼,“還在這裏裝,你他娘的,謝陳清清楚楚知道我有一顆紫雷果,就是你告訴他的!”。


    “吃我一拳!”,盧洞實怒火直衝天靈蓋,突然就砸在許長銀胸膛。


    許長銀齜牙咧嘴,慌忙躲避,大喊道:“不可能,魔頭答應不出賣我的!”。


    “果然是你在背後算計!”,盧洞實徹底發狂了,追著許長銀就打,風師裂魂訣催生出紫色風暴,將綠袍圍困,劈波掌一擊接著一擊,直想把許長銀活活打死。


    “魔頭盤問你家當,我那是出於自保,無奈告知!”,許長銀大聲辯駁,也打出鐵流長庚訣,洪水大浪翻滾,對抗紫色烈焰,不然真會身隕。


    盧洞實怒罵,“軟骨頭,沒卵的孬種,為了自保就出賣我?還自作主張,獻出兩件合匯境寶物活命,提高贖金價格,真該死啊!”,他含恨出擊,如果不是火仙爐受損,早就召來將許長銀吸入,煉化成飛灰。


    許長銀的慘叫撕心裂肺,“你被騙了,我隻有一件重寶!”。


    “還在說謊,撕爛你的嘴巴!”,盧洞實已經無法相信許長銀的每一句話,到處透露著不真實,一掌讓許長銀咳血,風師手段齊出,侵入他腦海,許長銀神魂快要裂開,瘋狂躲避。


    “長庚殺機!”,許長銀也反擊了,牽引星光,刺穿了盧洞實肩膀。


    “指責我沒種,你不也是借錢保命,能強過哪裏去!”,許長銀憤憤不平。


    他們鬧出的動靜很大,雞飛狗跳,互相揭短,眾人都聽到了,看清了,哭笑不得。


    劉岩總算推測出了事情經過,看到一旁陰沉著臉的晁措,無奈搖頭。岑諒沒有與人交手,索性就在不遠處看戲,笑嗬嗬道:“原來是狗咬狗”。


    高樓上,一片沉默,老書生也坐下,沒臉看。


    很快,辛江府女官遣人過來傳話,“小輩不懂事,鬧出了紛爭,不影響兩家交情”。


    “許長銀那小狐狸背刺盟友,水帝宮管教無方!”,老先生不滿,認為辛江府理虧,態度不夠誠懇。


    來人轉移話題,“說到底,還是魔頭奸猾,一起紛爭都因他而起”。


    老先生冷哼,“那隻是外因”。


    這裏再度沉默。


    女官也很惱火,許長銀代表辛江府參賽,一再丟臉,水帝宮很寬容,可以容許失敗,但不能容許蠢貨作亂。


    “查明許長銀是哪一宮的弟子,讓他們宮主去刑房領罪”,女官寒聲說道。


    謝陳在場中邁步,對著劉岩打招唿,兩人微笑點頭。


    可晁措還在氣頭上,對謝陳的笑臉視而不見,自覺碰了一鼻子灰,謝陳有心想要緩和一下關係,蹬蹬跑來,滿臉堆笑,“小郎君莫氣惱,都怪盧洞實死心眼,鬧出這樣不愉快,我把仙草還你,咱們還是鐵兄弟”。


    晁措大喜,沒想到扔出去的肉包子還能飛迴來,可是他也很疑惑,問道:“那你豈不吃虧了?”。


    “哪能啊”,謝陳滿不在乎,“盧洞實又不知道,大賽結束後,你就直接向他索要,不僅是四株本錢,決賽的關鍵時刻能送出這等重禮,那是幾輩子換不來的情誼,算他一倍利息都少了,一天翻一番,十天後,利滾利,他就要還四千株,到時候,你我對半分成,各賺一筆!”。


    晁措又是心口疼,大吼道:“我做不來!”,堂堂丹斤府傳人,做高額京債,他丟不起這人。


    謝陳被吼得一激靈,默默轉身,走遠,手中還握著四株仙草,嘀咕道:“給你賺錢的機會也不用”。本來他是真心想歸還,可晁措斷然拒絕合作,仙草就隻能自己留著了。


    晁措指著謝陳背影,手指顫抖,半天說不出話來。


    “其實,你不妨先應下來,以後的事,出了賽場,誰還有心思去探究?”,劉岩笑道。


    晁措氣急敗壞,“他就沒想還!”。


    劉岩繼續戳心窩,“還是要麵子,覺得拿迴靈藥會被謝陳看輕,可去找盧洞實討要利息又放不下身段,隻好為難”。


    “不要說了!”,晁措快要吐血。


    謝陳到處閑逛,去到一邊觀看羅魚讓和般若湯領隊的對決,不時發出幾聲驚歎,咋咋唿唿,交手兩人心煩意亂。


    “一邊去,少在這裏顯眼!”,羅魚讓嗬斥道。


    謝陳辯駁道:“不是顯眼,我在評估對手”,確實如此,他通過觀察眾人交手,能大致估摸出各自實力,做到心中有數,到了現在,場上十人都是競爭關係,隻有了解透徹,才能有所方略。


    “許長銀和盧洞實身殘誌堅,但已造不成多大威脅,劉岩、岑諒稍遜一籌,隻能爭取第九、第十”。


    “羅魚讓很強,般若湯領隊遲早落敗,晁措深藏不露,應該是和嶽雲舉同層次,費一番功夫,也能拿下”。


    謝陳默默推算,將所有對手過了一遍,他發現,現在隻有羅魚讓、龍神女和虺霸王能對自己造成阻絆,驚歎道:“北境藏龍臥虎,去了一個巫道宗,還有這麽多天驕!”。


    兩名女子,龍神女不能打,將來有求於人家,紅葉城仙子不想打,畢竟曾不止一次幫助過自己,關係還算可以,沒必要為了一些虛名打生打死的,不值當。


    “那就將前兩名讓給你們,正好,也是率先破境的選手,應景”,謝陳嘿嘿直樂,然後,看向正在和金甲武神廝殺的虺霸王,目露兇光,“小虺蛇,終於等到你”。


    沒什麽好說的,這頭來自北海的神獸,謝陳名義上的老鄉,一直很敵視,充滿殺意,不止一次放話要擰下魔頭,還曾在盧府邊境派人截殺,很狂妄,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裏,謝陳和他之間有濃重火藥味,不可能調和。


    “嘴硬骨頭重,偏好嚼舌根,造謠我和神女,傳出緋聞,豈能饒恕”,謝陳向著戰場走去,煞氣騰騰,虺霸王一張臭嘴,差點誤了大事,如果因此和女子武神割裂,將損失慘重,他不能接受。


    “讓我看看,北海的神獸,傳說可與真龍爭鋒的虺蛇一族,究竟有多少硬氣”,謝陳低聲自語,目光堅定,休憩了太久,沒有真正出手,許長銀和盧洞實根本未讓他盡興,如今一旦有了目標,生出無窮戰意,他的氣勢渾然一變,再也沒有插科打諢時的慵懶作風,重新恢複睥睨賽場的從容,步伐穩定,掃視眾多敵手,有一種無法言說的霸主氣息。


    劉岩驚歎,“這還是那個勒索敲詐耍光棍的無賴嗎?”。


    因為謝陳的氣勢太驚人,認真起來,整片賽場都震驚,矚目,白色汪洋在腳下匍匐,他屹立在能量海中,一步踏出,地麵彷佛都在震動,無法承受其威,他的前方,視線扭曲,因為空氣都被排擠開,被無形氣機壓迫,空間似乎在變形。


    “都是錯覺,隻因他太強大,讓人誤以為天地傾塌!”,晁措發出感慨,暗自心驚,他本以為努力追趕,可以達到和謝陳並肩站立的層次,不想對手也在進步,繼打敗巫道宗後,實力還有所提升!


    這是一尊正在宣告崛起的霸主,擊敗了當平府的道種,於雪山下化作仙胎,向世人展示出賽場無敵的風采,隻是兩個月來的平靜,讓很多人忘記了他曾經的強勢與過往,如今,他再度恢複,全身心投入,將會帶來怎樣的輝煌戰績?


    “他要找虺霸王!”,岑諒心神皆顫,僅是看向謝陳的背影,就有一種銳利的刺痛傳來,那個背刀的黑袍少年,不再掩飾渾身鋒芒,宛如出鞘的白刀,能割裂一切,白色氣機在他身邊沉浮,錚錚而鳴,這一刻,他就是絕世神兵!


    太多的人都在看來,不能不注意,一個尚未破境的年輕人,在決賽場上縱橫,氣勢是這般的恢弘,帶著尖銳鋒芒,要去尋求最強一戰!


    “你想殺我?”,虺霸王扭頭,豎瞳中有電光射出,空氣炸裂,他全身染血,與龍神女爭鬥到現在,負傷極重,但亦有一種獨步天下的氣魄,臉色沉穩,沒有慌亂,反而大笑出聲,“大可以一起出手,即使同時對決你和龍蛟,我也無懼!”。


    不愧是自百亂之地殺出霸王名的少年,一樣的自信,麵對生死大敵,還有一尊新霸主的圍觀,絲毫不怵,甚至還主動挑釁,要一同斬殺。


    謝陳不可能在這時出手,冷漠視之,靜等他大戰結束後,再行雷霆手段。


    龍神女長嘯,融合了刈字訣殺力的轉蛟法威力更勝往昔,金色鋒芒讓灰袍少年再次流血,她喝道:“虺霸王,想讓我和魔頭同時出手,你太狂妄!”。


    虺霸王使出一式絞殺技,漫天道光傾覆,險將女子武神圍困,她艱難避過,可雙腿的金甲還是被打中,霎時崩碎,少年冷眼看來,說道:“狂妄需要實力支撐,而我,恰好無人敵”。


    龍神女不再說話,對這種自大的對手,隻有將其打敗,擊倒,才能閉嘴。


    “魔頭,為何不出手?”,即使在與龍神女搏殺,隨時都處在險境,流血不斷,虺霸王依舊不放在心上,邀戰謝陳,或者可以說是挑釁,“盡管出刀,我單手即可鎮伏蛟龍,再打斷你的氣魄!”。


    謝陳白刀拄地,白色汪洋沉靜如淵,掀不起一絲風浪,他包裹在白色光焰中,威嚴似少年仙尊,不為三言兩語挑動,“虺蛇,專心交戰,不然你會死在轉蛟法下,等不到與我交手的那一刻”。


    天地顫動,金光與灰色神芒占據了大片場地,青磚鼓動,石柱搖晃,虺霸王和龍神女的爭鬥實在驚人,如果不是這裏足夠堅固,早就要被打碎。


    “你盡可現在殺來,不然,等我殺滅蛟龍,踏上化形起點,你將再無機會!”,虺霸王在爭鬥中放話,完全不把謝陳看在眼中,冷笑道:“放心,我不會言說你趁人之危,因為,你的結局注定,隻會身死,被我擰下魔頭”。


    白色能量海暴動,有巨浪滔天,謝陳自語,“真想現在就殺了你”。


    虺霸王大吼,“不敢麽?算什麽少年霸主,還是四處躲藏的幼魔!”。


    “你必死”,謝陳的話語從白色汪洋中傳來,縹緲充滿殺機。


    龍神女也打出了真火,額前獨角中射出大片金色的電光,覆蓋虛空,讓虺霸王短暫凝滯,然後,她打出了轉蛟八變,是純正的龍宮法,比謝陳使用出來的還要雄明赫赫,簡直能打碎敵人膽魄,有數條蛟龍虛影橫空,對著灰袍少年廝殺,瞬間就有大片血液飛濺。


    可虺霸王確實很強大,擁有傲視賽場的資本,身軀扭動,彷佛一條巨大的虺蛇在橫渡,破開了金色電光束縛,他雙手化出兩道灰色劍光,遮蔽了天空,一擊就砍斷了一條蛟龍,這裏發生大爆炸,逸散的能量跌落,地上升起璀璨焰火。


    “龍蛟,今日先殺你,再屠魔!”,少年霸王發狂,聲震長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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