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穀中的巫馬族人可以說是非常的友善了,巫馬珞特意為她送來了南疆特有的蠟染衣裙和尊貴客人才會饋贈的銀飾,令狐嫻隻覺得自己這身衣裳一換,簡直就像是土生土長在此一般的悠哉自然。


    “這蠱蟲啊,要順應著它的本性去養,雖說百蟲出一蠱,但是也不能退而求其次……”巫馬家的稚子學堂裏,夫子執著手裏泛黃的蠱術書本,轉在下麵年歲不一的孩子桌案周圍,一點一點剖析這巫馬家蠱術的精髓。令狐嫻站在窗邊,也煞是好奇的聽著。


    “老夫倒是沒想到,你這麽個年幼的女娃娃,竟然能學這麽多東西?”巫馬佐正來巡視學堂,正巧撞上這偷聽的小丫頭,笑眯眯的迎過來,和她一起看這學堂裏認真讀書孩子們。


    “興趣使然,有心思,自然會是學會的。”令狐嫻淡然一笑,毫無掩飾的麵龐讓老族長嘖嘖歎息:“倒真是與樂正老夫人的女兒一般風華絕代啊,”“不知,族長爺爺考慮的怎麽樣了?”她略有些羞怯的低下頭,悄咪咪的轉移了話題。“族中的長老人雲亦雲,說法不一,老夫也並非那種固執己見墨守成規之人,但是,再怎麽說,老夫也是一族之長,要為全家族考量,若是能阻止龍家禍亂這自由之度便是最好,若不能,也不希望會是以卵擊石的下場,”他歎了口氣,掃了一眼那小丫頭的神色,卻是十分淡然。


    “巫馬家向來淡隱山穀不問世事,這般想法,也是情理之中,”她倒是十分痛快,從幾天前與巫馬佐談論了聯盟一事便雲淡風輕一副絲毫不在乎的樣子,不強迫也不一直步步緊逼,“隻不過,既然我能跟您提了條件,也便有能夠實現的能力和底氣,還請族長爺爺再三考慮。”


    “這是自然,”巫馬佐捋著胡子微微點頭,“隻是,老夫見你倒是十分有天賦,隻可惜老夫的兩個孫子都實在是不得人意,不知,雲樂你可願意繼承巫馬主係的所有衣缽?”


    令狐嫻愣了一愣,抬眼看這笑眯眯不像是在說笑的老人,“這……”她實在是沒想到,巫馬佐竟然願意與她傳授巫蠱之術。“蠱王墨梟選擇了你,也便是家主令給予了你,你的天賦,配得起這巫蠱之術。”雖說不是巫馬家的人,但好歹也是巫馬佑的妹妹,也是他那弟弟親手教出來的,定不會辜負他的期望。


    “那……雲樂便恭敬不如從命了!”她眼眸彎彎,遞上揖禮,彎腰半圓:“師傅在上,受徒兒一拜。”“哈哈哈,好,好好,有你這一聲師傅,老夫也定是要將畢生所學都傳授給你。”


    這呆在巫馬家的半個多月,樂極令狐嫻,可憂極軒轅澈,終於到了入冬之時,令狐嫻必須要迴樂正家了,再晚迴去,霧山積雪山路崎嶇,便是真的迴不去了。


    這一走,就不知道什麽時候再見到她這個師傅。


    她收好行囊,來到老族長的房裏磕頭拜別,將蠱王墨梟奉上。“師傅,雲樂這一走,便是不知何時再迴來了,巫馬一族不能沒有家主令,而且墨梟更屬於這裏,所以,雲樂想將墨梟留在山中,”“這可怎麽行?蠱王一旦認主,便不會輕易易主,除非是……”老族長嚇了一跳,連忙將她扶起來,將墨梟推迴去:“而且,墨梟隻聽從你的命令,它呆在這裏也沒有用,你還是帶走吧,”“不行,師傅,”令狐嫻執著,還是將墨梟留在了桌子上:“墨梟已經在龍空前輩生前居住的小木屋裏沉寂了這麽多年,也該迴家了,等到再見之時,族長爺爺再將它交給我好了,這段時間,就讓它守著巫馬一族吧。”


    就這樣,墨梟摸了摸烏溜溜的小眼珠子,在她走後,委屈的鑽進了族長爺爺的被窩裏。


    巫穀裏的蠱陣被出來相送的巫馬家人一一驅散,老族長甚至顫巍巍的送到了出穀之地,才依依不舍的揮別,一直到令狐嫻的黑馬沒了蹤影,才在巫馬珞的陪同下迴了山穀。


    “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老夫還能不能見到老夫那不讓人省心的弟弟啊。”


    這初冬之日,南疆倒是暖和的像早秋,連樹葉都還沒變紅,密林裏滿是風聲颯颯,令狐嫻一直縱馬跑了幾百裏,這才尋到一處客棧住下。


    快馬加鞭想要趕在大雪之前迴到逍遙城,她僅僅用了六天便將要離開巫馬家的領地,隻是這一路的思鄉心切,卻一點也沒有發覺身後黃雀。


    令狐嫻很是意外的在這荒野中的小酒館裏又撞見了曾經在狄淵古城遇到過的男人,“好巧,姑娘,又見麵了。”那個聲音無比像龍莫雲的男人端著自己桌上的花生米和牛肉毫不見外的坐在了她的桌子旁,將兩碟菜推過來,還叫了小二要了壺酒。


    那小丫頭隻是抬頭涼涼的瞅了一眼,手中筷子自帶拐彎的繞過了他推過來的菜,隨意夾了兩口炒椒塞進嘴裏,將碗裏的米飯扒拉完就要走人。


    “姑娘,既然如此有緣,不如……”


    “趕路,沒時間,有緣再會。”


    ……


    那一身錦袍的男人手尷尬的收迴來,眼睜睜的看那女孩丟下銀子出了酒館牽馬走人……


    “座主……”酒館的小二收了招待客人的笑臉,一臉恭敬的走過來,“讓你找的東西,找到了嗎?”那方才還無比溫柔想要和令狐嫻搭訕的男人登時變了臉色,一雙眼睛意味深長的盯著女孩離開的背影。


    “全都找齊了,”龍牙點頭。


    “走吧,等了這麽長時間,動手吧。”他摸了摸桌上還溫熱的酒壺,輕輕一笑,終於走出了酒館,打馬而去。


    令狐嫻在酒館裏便覺得不大對勁,一直到了那個男人出現才終於起了疑心,這麽偏僻的地方怎麽會出現有這麽多客人光臨的酒館,而且,她的路線走的隨心所欲,又怎麽會這麽湊巧又遇上了那個男人?


    隻怕是那個男人自始至終都一直在跟著她!


    想到這兒,她臉色白了一白,壓下躁動,逼著自己冷靜下來,馬兒一溜煙鑽進了稀疏飄落著殘葉的樹林裏。


    隻是這林子中,一時間在她眼裏,也透著萬般的詭異。


    她終於是拉緊了馬韁,踢雪急停,前蹄揚起,正要細細聽著周圍的動靜,不料馬蹄之下,傳來窸窣的鐵鏈聲,隨即便是一根絆馬索騰空而起,驚的踢雪四蹄飛蹬,馬蹄狠狠的踏在淩空的鐵鏈上,竟是將兩邊操縱絆馬索的人扯了出來,她努力控製安撫著踢雪,眼神剛剛瞟到地麵,心下一涼,慌忙取了馬鉤上的長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挑了那根隱藏得極好的絆馬索。


    踢雪嘶鳴著,從她挑起的鐵鏈之下竄過,又是一道絆馬索,一連挑起來了五六根絆馬索,終於那幕後之人忍不下去了,一連四麵八方的飛刀暗器向她襲來,無奈之下她隻能勒停馬兒,一根長槍上下揮應護著自己也護著踢雪,她不知道圍困自己的究竟有多少人,但是單就這地上的絆馬索和暗器,隻怕是今日走不了了。


    她得了空子,將腰裏的祭凡解了下來,固定在踢雪的褡褳上,奮力控製著踢雪往這處包圍圈的邊緣跑去,這林中埋伏的人自然是不肯放任她找到機會逃脫,這才剛剛靠近,便有黑衣人闖了出來。


    她連忙後轉槍身,擋住了想要砍踢雪的那把大刀,卻又是有暗器襲來,她剛想躲過,猝不及防的刺入了她的肩膀。“嘶,”長槍上挑,鋒利的槍尖挑死了那想要傷害踢雪的人,“踢雪,走!”她奮力一揮,橫掃了圍過來的黑衣人,腦後又是暗器的聲音,隻是她無暇去應對身後的偷襲,隻能是先對付圍上來阻止她突圍的刺客,先把踢雪送出去,她身上帶著樂正家的家主令,天祈和蒼虯點金,無論如何都不能落在了別人手裏。


    令狐嫻奮力打馬,隻聽身後有人在喊:“絆馬索!快,要跑出去了!”


    她咬牙,攥緊了手中的金槍,背上淋漓的鮮血濡濕了裙角,甚至流淌上踢雪的鬃毛,她無心顧及,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路前又是一道道的絆馬索騰起,隻能是拚盡力氣將蒼虯點金送出去,再一次次的掀起沉重的鐵鏈,以便讓踢雪完好無損的通過。


    就連這些截殺的人都沒想到她受了這麽重的傷,居然還能挑的動絆馬索!


    終究是兩條腿的跑不過四條腿,踢雪帶著她衝出了那片落滿暗器的包圍圈,而她也終於挺到了極限,鮮血滴滴答答的落在草葉上,她虛弱的俯倒在馬背,一點一點憑著意識將浸滿鮮血的點金槍掛迴馬鉤,又伸手去夠別在後腰的玉笛,虛浮的聲音安撫著有些暴躁的踢雪。


    “踢雪……好…好阿雪……乖…迴樂正家……迴霧…霧山去,不要…不要迴來……”


    隻是這雙眼皮越來越沉重,眼前的一切事物都是一片重影,直到最後一點光亮也隱入了黑暗之中。


    “不要……迴來……”


    踢雪嘶鳴一聲,奮力的往前跑去,馬背上的人終於是摔了下來,帶著一後背的傷,落入了荒蕪的灌木中。


    酒館裏的錦衣男人騎著一身雪白的駿馬,終究還是循著一路的斑斑血跡找到了昏迷在層層灌木中的女孩,飛快的下馬,無比溫柔的將她抱起來,扯了身後的披風裹住她的一身傷痕血跡。


    “龍牙,將那屍體,帶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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