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嫻跟隨這個老人穿過破舊矮小髒亂的貧民窟街道,鑽進了一方破亂的小院。有小兒哭啼聲傳了出來。


    “夫人,看您也不像是普通人家的老婦,為何會這般潦倒?”這老婦人談吐心智不像是目不識丁的平民百姓,反而似乎讀過私塾。“唉,不瞞姑娘,老身本是這澄陽縣中書香門第的老夫人孟李氏,”“那怎會變成現在如此落魄的地步?”她上下打量著這間三寸小破房子,擁擠殘破,住著祖孫兩人。


    孟李氏扶著孱弱的五歲孫兒吃油餅喝冷水,一邊歎息:“都是那魚肉百姓的魚得水!他強搶了我的兒媳,殺了我兒子!毀了我們一家啊,這澄河縣,本就水美魚肥,哪兒會有多少貧民,隻可惜,澄河養不了一條魚老爺啊.....”


    婦人憤懣不平的訴說著,氣的直發抖,止不住的咳,令狐嫻靜靜的聽著,不嫌髒亂的替她順著氣脈。“老人家可還知道這魚得水所造的罪孽嗎?”“這方圓幾十裏的貧民都是拜他所賜!對麵的李寡婦,她丈夫隻是因為沒來得及讓路,被魚得水的仆從活活打死,隔壁趙家,兩個兒媳一個女兒全被魚得水禍害了,這裏的百姓,哪個以前沒有幾分薄田,賦稅重啊,交不上賦稅就要去縣府當奴拿田地抵債...這人啊,沒法兒活了....”“祖母,不生氣了不生氣了....”那五歲孫兒似是感覺到老人的氣憤,十分乖巧的幫老人捶著後背。


    “可憐我孟家,還有顆獨苗苗喲....”


    令狐嫻頗為自責的低下頭,這些年離了龍閑郡,沒想到竟然會出現這種貪官汙吏,害的一方百姓生活於水火之中,實在是失職。


    “老人家可否想過,往上告發這縣太丞?”“哪兒能沒想過啊,”老人驚恐,壓低了聲音:“這縣爺上邊估計有人啊,去年有幾個年輕人去城府大人那裏告狀,結果迴來的路上就被人殺了,魚得水還警告我們,說就算是告狀也沒用,最後就是個死!”


    聽到這兒,令狐嫻心下大怒,攥緊了拳頭又頗為控製的鬆開了,追問孟老夫人:“老夫人,您可願意替這澄陽縣百姓伸冤?”“這...這...姑娘這是何意?”孟李氏嚇得連連躲開令狐嫻,就像躲開禍害一樣,十分警惕。“我可以幫助您,隻要您能帶著這些受迫害的百姓們去衙門告狀...”“衙門?衙門就是魚老爺開的,去衙門告狀不就是去找死嗎!”孟夫人嚇得臉色蒼白,抱著孫兒狠狠搖頭。“不,”令狐嫻微微笑著,盡量把自己放的和善:“孟夫人請相信我,”“不,這可不行,這可是要掉腦袋的!”


    令狐嫻無奈,從腰上解下一塊小巧精致的金腰牌,上麵龍飛鳳舞一個“令”,“夫人,我需要有人去告發魚得水的罪孽,無人告發那這些秘密隻會被掩蓋,隻有有人站出來,我才能借機行事。”她慢慢走過去,將腰牌放在髒亂的桌子上:“若魚得水想要加害於你,有這塊腰牌,他不敢造次,”見孟老夫人有所遲疑,她微微頷首:“若您信得過我,三日後,衙門之變,晚輩會一直等著您,告辭。”


    迴了客棧,令狐嫻立刻著令十二蝶徹查這澄陽縣丞魚得水的來龍去脈,不過兩日,澄陽縣一派寂靜,倒是這縣鎮所屬的州城城府中卻有兩人被神不知鬼不覺的劫了去。


    眨眼之間三日已過,澄陽縣不似往日的壓抑,倒是難得一見的熱鬧,家家戶戶走街串巷奔走相告,縣中央的衙門高台前,圍了一圈又一圈的百姓,兩邊林立著兇神惡煞的衙役維持著秩序,衙門的大堂下,站著一群衣衫破舊卻也十分幹淨的人,為首的婦人,麵色嚴肅,手裏牽著五歲小兒,直盯著前來坐堂的縣爺魚得水!


    堂下的百姓們無一不歎息著,指指點點,都說這些人是瘋了,告發魚得水的罪狀竟然還告到他本人這裏,這下恐怕隻會死無葬身之地啊。


    “大膽!爾等賤民,竟然敢汙蔑縣太爺!”魚得水也是沒想到,竟然還有人敢在他麵前告他的狀!綠豆眼瞪得溜圓:“對對對,你們這些賤民,竟敢汙蔑本爺,信不信賞你們苦頭吃!”他附和著身邊的頤指氣使的書生,一拍驚堂木,全部的百姓都鴉雀無聲。


    “哼,黃思德,你們狼狽為奸殘害百姓,做過多少傷天害理的事,還需要我們來細數嗎!魚得水這個狗賊禍害了多少女子,你樁樁參與其中,簡直!簡直不配為人!”孟李氏打定了主意,哪怕被打死也要出這口惡氣,指著魚得水破口大罵,瞬間激起了民憤。“老婦的兒媳就是這狗賊搶了去,就是你!你這沒人心的東西,讓人打死了我的兒子!你!....”她氣的直哆嗦,小小的孫兒倚在他懷裏戰戰兢兢。


    “黃思德,你這個豬狗不如的東西!殺我公婆害我丈夫,你!你不得好死!”“對!狗官,不得好死!”“還我兒子!”“還我妻兒命來!”


    堂下與孟李氏一同鳴冤鼓告狀的百姓一一怒罵哭訴,接連高台下圍觀的百姓也接連被這份壓迫感染,拿起手裏菜籃的菜食就往堂下扔,皆罵著魚得水的種種罪惡。


    “大膽!”這魚爺逍遙這麽長時間,早就不知王法為何物,驚堂木一拍,登時眾人被嚇得安靜下來。魚得水氣的手直哆嗦,指著孟老夫人:“來人!將這群汙蔑本官的賤民押下去賞五十大板!”眼見著差役就要上前把人押走,身邊的黃思德不知又有了什麽壞主意,上前耳語:“大人,這幫賤民哪兒有這種膽子來告官,小的看,定是有人在背後指使教唆,還請大人明鑒!”


    “對對對!”魚得水嚴肅的點點頭,叫停了暴力押人的衙役:“本官倒是糊塗了,”他一雙綠豆眼冷笑的盯著孟李氏,狠狠一拍驚堂木:“那孟家老嫗,本官問你,你哪兒來的膽子來狀告本官!”


    “我呸!”孟李氏反唇相譏:“狗官,你欺壓百姓這麽多年,草菅人命貪贓枉法無惡不為,哪兒還用得著膽子去告你!”


    “呔!你敢口出狂言!本官問你!是誰教唆你來鬧事!”


    一句話,讓下麵圍觀的百姓再次喧鬧起來。


    “你說不說!”


    “狗官!你不配為人!”“狗東西,不配做父母官!”“魚得水你不得好死!”“草菅人命貪贓枉法,”“還我兒女命來!”眼見著衙役就要抵擋不住憤怒的人群,魚得水慌了,連連拍著驚堂木:“你!你們!來人呐,給這老東西上刑!本官就不信你這嘴有多硬!”


    隨著便有衙役將孟李氏強行拽了出去,五歲的孫兒痛哭著拽著她的衣襟,被衙役粗暴的一腳踹開。“曲兒!”孟老夫人見狀悲痛欲絕,使勁掙開這些衙役,跑過去抱著癱軟在地的孫兒。“你...你這狗官,你怎膽敢對老身上刑!”她慌裏慌張的將三天前那個陌生女孩留下的腰牌掏了出來,那塊腰牌純金打製,上麵繁複的花紋,龍飛鳳舞一個“令”字,左上角有刻印“禦賜”二字。


    “哼,老東西,拿著塊破牌子還想著嚇唬本官?你們愣著幹嘛!還不快動手!”魚得水冷笑,身邊的黃思德似乎是看到了那兩個字,腿一哆嗦,慌忙拉住大發雷霆的魚得水,意識到這事牽扯上這塊腰牌怕是不好收場了。


    “黃主簿,你拉著本官作甚!來人,上刑!”“慢....慢著...”黃思德哆哆嗦嗦的湊到魚得水耳朵旁:“大...大人...那塊腰牌可是禦賜啊..”“魚刺?魚刺是什麽東西?”魚得水不明所以,皺著眉頭嚷嚷出來,此言一出,來湊熱鬧的百姓裏,縣中有頭有臉的門戶書生都稍稍變了臉色,就連尋常百姓,聽到這“禦”一字都明白這是貴人之物,紛紛安靜下來不敢再造次。


    黃思德一臉苦瓜相,正打算解釋,“禦賜,就是皇帝所賜啊,魚官爺為官三載,不會連這皇帝是誰都不知道吧?”朗朗的女孩聲音打斷了黃思德,尋聲音看去,一個藍衣女孩輕盈的落在了堂下高台上,繁雜繡裙飛繡了漫爛的蝶蘭花,腰間別著一支血色玉笛,麵若謫仙,目如星辰,她親手接過孟老夫人手中的腰牌,在百姓們目瞪口呆的目光中走到桌案前,那雙眸子諷笑的打量著看呆了的魚得水。


    “你!你是何人!”黃思德大驚失色,魚得水呆呆地盯著案前離得如此之近的美人兒看呆了,竟是毫不顧忌的喃喃出聲:“美...美人兒...好一個美人兒!”


    女孩瞥了眼黃思德,清冷一笑:“你問...本殿是誰?你們不是在找教唆百姓鬧事之人嗎?本殿來了,”“你好大的膽子!膽敢指使人來汙蔑本官!”魚得水一聽立刻翻了臉,站起身來大手拍桌:“來人,將這賊女給本官拿下!”


    半晌,並無一人膽敢動一下。


    所有人,包括黃思德都聽到了,這個小丫頭,自稱“本殿。”


    普天下隻有一種人會自稱本殿,而這龍閑郡中,卻有這樣一人。


    魚得水大怒,正要親手將她抓住,台下一陣騷亂,有一隊黑衣人穿過百姓跳上台來,三下兩下反剪了魚得水的胳膊壓了雙腿跪倒在女孩麵前。


    “屬下來遲,殿下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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