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間三日已過,大病初愈的臣香已經能夠下床行走,加上帝醫親自安排的藥膳滋養,五日後迅速恢複的她已然可以和侍衛打上幾拳。五天裏,葉嫻天天泡在仙藤山後崖的那片毒藥田裏,用了各種各樣的毒草,那隻蠱蟲饒是千百條命也已經被她折騰的半死不活。


    隻是軒轅澈似乎有些心事,每每她打完招唿去藥田或者後崖時,軒轅澈總是一言不發的倚在她小院廊下盯著她離開,卻又什麽話都不說......


    當然,今天也是一樣.....


    葉嫻頭皮發麻的背著軒轅澈的目光,後背僵硬。當然,究其原因還是軒轅澈不滿她去那種危險而自己卻不能去的地方,但是軒轅澈就是不說.....


    他出神的把玩著手裏血玉簪子,簪上獨一隻鳳凰盤繞卻栩栩如生。直到葉嫻的身影消失在牆角,他才哀哀歎息一聲——又是沒能找個理由把簪子送出去的一天.......


    遠遠的,景樂瞧著這位平日裏高高在上的王爺一副思春的樣子,輕笑著搖搖頭,這位爺實在是閑了點,倒不如給他找些事做。想著便領著手邊正安排的小藥童走了過去。


    後崖,是仙醫觀前任觀主單青最為得意的作品,這裏生長著他從各地搜羅來的各種毒草,以及與毒草相輔相生的毒蟲。葉嫻沒有破壞這裏,隻不過封了起來,隻有她一人能進入這裏。


    這裏的毒,可謂萬劫不複之地。


    而後崖,也是整座仙藤山最為峻險的地方,如刀削一般陡峭的石壁下是萬丈深淵,就像是一處天然的屏障,危險而安全。


    當然,如果仙醫觀沒有在這裏設下她所不知的暗道。


    毒田邊上,一座簡陋的小木屋生滿了看似因潮濕而遍布的苔蘚,而仔細辨認,這些細小的蘚類又與普通苔蘚相差太多。


    葉嫻毫不顧忌這些毒物,推開門便走進去,桌台上藥碾蒸甑杵臼戥子胡亂丟著,唯有一碗已有些發黑卻依舊沒凝固的血水放在唯一一塊幹淨利索的地方,裏麵白色蠕蟲卻是飄在血水表麵一動不動。


    “喲,死了?”


    她略微遺憾,捏了小木棍戳了戳已經僵硬的肉體,她這才玩多長時間就死了.......


    無奈,她將蠱蟲連帶著血水丟進桌案下一個小巧的瓷甕中,迅速蓋上了蓋子,裏麵不多時傳來“呲呲啦啦”爭鬥撕咬聲,直到一炷香後才消停下來。


    難得被遣下山來為民造福的蒼雪王爺此時就像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富家公子,後麵跟著抱著藥箱的小藥童,一步一步走進前不久重新迴到仙藤山腳下落戶的淳樸村落,一進村便得到村民們熱情的歡迎和問候。


    “公子你可有偏頭痛的藥方?我家老婆子頭些日子得了風寒頭疼得緊。”正在田邊翻地的老農操著一口軟糯的南方方言朗聲喚道。玖月看向身後的小藥童,小小藥童倒也是不怕他,撇撇嘴徑自從箱子裏翻出偏頭痛的藥材包,走過去,軟軟糯糯的童聲可愛的緊:“爺爺這是三天的藥......”


    田邊小童和老頭仔細講著煎藥服藥,一旁的玖月盯著那小童的目光和臉色突然間無比柔和——要是他和葉嫻也有這麽一個軟糯可人的兒子或者女兒該多好.......


    想到葉嫻,身經百戰的蒼雪王爺又頭疼這支玉簪該如何送出去了.....


    想罷,小童已經將藥包交給老人並堅決推辭了老人的饋贈,抱著藥箱笨拙的跑迴軒轅澈身後,竟是有些害羞。


    軒轅澈好笑,伸出手接過藥童的箱子,難得一見的牽著孩子往村裏走,當孩子跑出去送藥材的一霎那,莫名其妙一陣心悸。


    就像是被人拿捏住了心髒,一點點玩弄著。


    “真難養。”她仔細聽著聲音,搖搖頭,這些從田裏挑出來的毒蟲還是不夠厲害,都這些天了還沒爭個上下,到底還是自己沒把握好方法。葉嫻不再管蠱蟲,隨意將桌案收拾一下,取了片刀走到門口,從潮濕的木樁子上刮了一層粘膩的綠蘚。


    她發現這些自然生長的蘚竟然也有著奇妙的作用,那些粘膩的分泌物製成的藥漿甚至是粉末,比當下江湖最流行的化屍粉作用還顯而易見,若能研究出來強效化屍粉配方定能賺一大筆錢.......


    這樣想著,葉嫻幹勁十足,剛將烤幹的蘚液丟進藥碾打算研磨時,突然停下了動作,凝息聽著,桌下甕裏蠱蟲焦躁的爬動著,與甕壁摩擦發出“嚓嚓”的微小聲音。


    她微微皺眉,輕輕將手裏粘液凝結的薄片包起來,躡手躡腳摸到門口,門縫外,崖邊上,驀然出現了幾十個黑衣人,身手矯健的從下麵翻上來。


    葉嫻頭皮一緊,這後崖往下是萬丈深淵,不可能從下麵爬上來,唯一可能便是仙醫觀沒交代清楚的後崖暗道。那些人謹慎的繞過毒草叢,輕車熟路的往裏麵走著。


    她冷笑,這架勢,跟鬼子進村有的一拚......


    後崖從不設防,但不代表她不會閑的沒事設置點無聊的小機關。那些人千般謹慎,依然碰上了小型萬鈴陣,銀鈴聲音突然響起擾了黑衣人的心神,隨之便有利箭破空而來,幾人反應不及被利箭強勁的後力釘死在地上!其他人警覺利索的躲過了暗箭,卻又無意間踩中了草叢中鬆軟之地,霎時間細小的沙塵和著毒粉彌漫開來。


    葉嫻靜觀其變,麵色凝重,被毒粉籠罩了的黑衣人隻有一兩個中招,其他人竟是毫發無損,這群入侵者隻怕是有備而來,早先就服下了解毒的藥.....


    眼看著不善來者就要穿過毒田進入仙藤山,她目光一凜,推門而出,“不問過主人登堂入室,不知諸位從何習得禮儀。”


    清脆的聲音迴響在空曠的毒田裏,一片沉寂,唯有蟲獸還在低低私語。來的人駐足,警醒的刀劍出鞘,一同看向那座破敗的小木屋。女孩倚著門,血紗繞在她白皙的脖頸間,眉眼帶笑。


    “血鳳凰!”


    葉嫻眸子微眯,看清了這些人衣上黑色的蓮紋,“哦,仙醫觀的餘孽?”她緩緩踱步走下木屋石階,喜怒無常的性情讓這群人一個個警覺的防備後退,為首的人分了眼神,隨著她的走動,這個包圍圈的缺口也被嚴絲合縫的圍住。葉嫻不屑,“正巧,孤正在研究一種新毒方,不如就拿你們試試?”麵麵相覷之時,風向所致,漂浮著的肉色粉末落在了倒黴的黑衣人裸露的臉部皮膚上,也許是因為已經服過解毒藥,這些許藥粉並沒有被放在心上。


    然而似乎隻是相安無事了一瞬......


    有人摸著自己裸露在外的額頭和手背,因驚恐而顫抖的聲音似乎蠱惑著所有後知後覺的人:“你.......你做了什麽.....!”他們的額頭手背此時就像是有千萬隻牙尖嘴利的蠕蟲噬咬著,爬動著,伸手去摸,竟是如凝脂白玉一般細膩光滑,光滑的不再像是人類的皮膚!


    被圍在中間的小女孩不驚不擾,滿意的看著自己的傑作,有人哀嚎的倒下,令人作嘔的膿水從裸露的皮膚開始蔓延,逐漸透蝕到骨表,到有布麵包裹的軀體,在哀嚎中肉眼可見的化作一灘還帶有零星骨頭和殘渣的膿水.......


    一個接一個,死去的人還來不及邁出一步向罪魁禍首索命,活著的人已然隱忍不住別過頭去,不敢輕舉妄動。


    “死的真醜。”


    葉嫻冷眼掃過避了風道得以幸存的幾十人,這些人眼神無一不避開那些慘死的同伴,唯有一個例外,她目光定在外圍那個一直緊盯地上膿水麵無表情鎮定自若的男人,“可否告訴孤,何人想取孤的項上人頭?”那人收迴目光,直直撞上她,自覺自己已經暴露,微微皺眉:“黑蓮單爺。”


    “果然啊,仙醫觀的暗侍都被單青他爹掌控著呢。”


    那黑衣人臉色微變,心神一動:“殺了她!”他一令之下,所有人身形一動,葉嫻不得不抽出匕首倉皇迎戰,人太多了,她隻來得及防備,短小的匕首實在不適合混戰時的攻守自如,她手中刀隨心動,如若白色閃電迴旋在從四麵八方襲來的刀劍之中,暗記步數,終於得當一記擺尾,內力瞬間爆發使得“噬月”挽出的劍法“決人之凡”發揮極致!


    兇悍的內力生生震開不敢置信的暗侍們,卻見那紅衣女子已然開始進攻,詭異的步法讓她遊走在這些被震傷的暗侍破綻之處,而無法被反攻傷及,幹淨利索的趁著這波爆發收了一批性命,她終於破開了包圍,各執一方的對峙。


    那個發令的男人依舊站在外圍觀戰,絲毫沒有出手的意思,葉嫻心下一沉,還剩下將近二十多人,這番車輪戰看來是不可避免了。她攥緊了手中匕首,先發製人!


    那個男人一直在觀察她,觀察她與眾不同的詭異步法,觀察她手裏極其眼熟的匕首,觀察她精妙絕倫的劍法,觀察她每次都能恰到好處的控製最小受傷而收取人命!他看得如此入神,仿佛思考著怎樣才能在最後一擊致命取下帝醫人頭!


    葉嫻沉住氣,謹慎調動著內力,血紅的裙袍掩蓋了傷口與血跡,隻有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的血花才能讓人看得出來,她確確實實受傷了。


    然而相比葉嫻身上寥寥可數的傷口,遍布周圍的黑衣屍體才是真正的駭人,那個男人似乎也沒想到這麽小的一個孩子竟然能以一己之力滅了他帶來的所有暗侍,這可是整整四十個暗侍中的精銳!


    他眼中放光,極度興奮,真不愧是能與十二長老一決高下的帝醫,這般車輪,倒也是盡興!


    對麵,最後一個人已經倒下,被那把飲盡鮮血的匕首一刀穿了心!那一身不知是衣服還是鮮血的紅,紅的妖豔。女孩一甩匕首上的血珠,嫌棄的扯下粘滿血而粘膩的麵紗,稚嫩的臉上傾國傾城的麵皮,與這血流成河相映之下竟如此絕美!


    “帝醫好姿色。”


    男人終於開口,毫不掩飾第一眼見到葉嫻血紗之後真容的驚豔,哪怕麵前的姑娘以一己之力團滅了自己帶來的人,依舊是不慌不忙不緊不迫。兩人都知道,她已經在這場無休盡的車輪戰中精疲力竭,身上早已傷痕遍布,現在的血鳳凰,都沒有幾成把握能抵得住他一擊!


    “嗬,”葉嫻冷笑,血色浸染著臉頰,“曾有人和孤說過,”男人眼中興趣十足,像是欣賞著獵物死前最後的掙紮。“孤的容貌,不可他以外之人所見,”女孩微頓,手裏,匕首緩緩傾斜出最佳獵殺角度,“見者,死!”語音未落,身形已然出現在男人麵前,男人不緊不慢的刀鞘格擋,“沒想到帝醫好體力,現在竟還有搏命一擊的力氣?”“不知孤可否有幸知得閣下江湖名號?”


    分至兩立,兩人都是史無前例的絕對警醒,“帝醫能知在下名號,乃為紅刃之幸。”紅刃目中放光,說著榮幸,卻沒有分毫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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