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跑得腳步踉蹌,摔在地上又趕緊爬起,邊摔邊爬,花豐色莫名其妙——這幾人怎麽一副屁滾尿流的樣子?


    愛怎樣怎樣,花豐色不多看一眼,撿起酒壇子轉過身往壇子裏滋尿,完事兒之後把剛才撿到的東西都扔進去,蹦蹦跳跳提著壇子繼續搜羅東西。


    那個歡快勁兒,把剛才那悲痛全都拋到腦後去了,忙裏忙外不亦樂乎!


    顧離蹲在一處石後草叢裏,渾身都是血腥味和臭汗味,黏黏糊糊的,他也不管,眼睛直勾勾盯著樹林裏的花豐色,想看看他到底要搞些什麽花樣!


    方才看花豐色神誌不清,心中懼怕他意圖不軌,自己想嚇跑了,轉念一想又不服,巨蟒都敢斬殺,還怕他一個柔柔弱弱的人嘛?


    怕的,顧離不承認罷了,自己躲得穩穩的,項逸和賀古路過時也被他拉到了草叢裏,還捂上兩人嘴巴:“噓噓!”


    項逸扒開手:“做甚子噓噓?!搞得我想尿尿。”


    顧離迴嘴:“你那麽大了還要人把尿嗎?”


    兩人忘卻剛才並肩戰鬥的患難情誼,眼看著就要互懟起來,還是賀古按下的火氣:“你們切莫再吵了,封羿叫我們過來是要看看那家夥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再吵可得被聽見!”


    兩人這才噤聲,三個腦袋並排歪著探出石外專心偷窺……


    “阿臨想知道什麽直接問便是,何苦悶悶不樂?”


    豐霧與絕塵兩人行至一出幽雅小徑,徑上是大小不一的河石,徑寬剛適兩人並肩而行,小徑兩旁是小草小花,螢火蟲在忽閃忽閃,及至夜深,兩人都沒有睡意。


    豐霧停住腳步,頭微微仰著,沒去看絕塵,身前身後的手藏在袖子裏躁動不安,想不明白她是如何看穿自己心中所思。


    “尋音閣與雲相是合作關係,阿臨自可放心!”


    雲度山這人豐霧清楚,無利可圖之事從來不會染指,否則也不會成為豐朝屈指可數的富官了。自然是合作,不是合作還能是什麽?他可沒說她和雲度山有什麽關係,怎如此給自己解釋?至於合作什麽,怎麽合作,豐霧沒那個好奇的心思,絕塵故意扭轉了話題。


    “我可給了阿臨問話的機會,你若不問,我可走嘍?”絕塵向前走了兩步,轉身麵對著豐霧,慢慢靠近他。


    豐霧仍是開不了口,微微仰著的頭此時也低了些,眼睛隨她靠近的腳步越看越低,看著絕塵快要貼上自己的胸膛,還是把持不住了,連連往後退,被凸起的河石絆了一下沒站穩,被絕塵揪住前襟穩住身形。


    站穩之後絕塵還是揪著不鬆手,豐霧嘴唇動了幾下組織不出語言來,幹脆就讓她揪著吧,隻是這眼睛……瞟來瞟去極不自然就是了。


    借著月光看得不是很清楚,絕塵伸手,豐霧不知他想幹嘛,整個人僵住,突然被摸了摸臉,癢癢酸酸的,硬是抿緊嘴巴憋住。


    “哈哈哈哈~阿臨這臉可是紅了?怎如此燙手?”


    絕塵揪著他衣襟往涼亭走去,豐霧姿勢很是牽強,又不得不被揪著,自己都被揪鬱悶起來——不論朝中文武百官還是宮中一幹人等,見了自己都得恭恭敬敬,生怕一言說錯;平日裏不論自己杵在哪裏,認識不認識的,光看自己麵相就不敢招惹,更別論像現在這樣被人揪著不放了……


    被揪進亭子時豐霧還抽空看了一眼亭名——不雨夜涼亭,倒真是亭如其名,亭子裏涼風習習。


    絕塵把他按坐到凳子上,省得他兩腳不安分到處亂挪又摔了。


    “我給阿臨三聲時間哦!”絕塵輕坐到桌子上,一隻腳踏豐霧身旁的一張凳子,翹起二郎腿,手上喚出卷起的束戒,眼睛盯著左右轉起不知在看些什麽,“一~二~”


    絕塵數一聲,豐霧心頭便跳一下,喉結不斷上下滾動,愣是把自己嚇得更加害怕。


    “斯……”絕塵故意把“三”的前音拉得長長的,豐霧緊張,用力掐了一下自己大腿內側清醒了一點,一咬牙把話問了出來。


    “雲度山與你說了什麽!”


    “還有嗎?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哦,一次問完。”


    “沒、沒了。”


    絕塵舉著束戒靠近,豐霧本能躲開,她隻是笑笑,吃準了他害怕束戒,拿出來嚇唬嚇唬罷了,這便收好,嚇多了可指不定就不管用了。


    “雲相更多的是關心小逸,與他逗趣最多,相必阿臨也懂為何雲相把青琥給了他。”


    豐霧點點頭。


    “至於和我嘛……”


    豐霧期待著。


    “雲相說阿臨不像個男人,連如何娶妃都要他操碎了心……”


    這聽起來就是在說自己壞話,讓豐霧想起雲朗那副整日在自己麵前表現出的憂國憂民的樣子,臉拉得老長!


    “雲相還問我,可願嫁與阿臨為妻!”


    絕塵笑著掐了一下豐霧那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的耳垂,趁他還在發愣時飄飄然起身離去。


    豐霧反應過來慌忙站起:“那你……”


    絕塵頭也不迴地說道:“這可是另外一個問題了喲!”


    千秋院養生堂內,躺著一眾四肢僵硬皮膚潰爛眼球翻白之人,人人身邊都守著一個眉頭緊皺神情焦急之人,看見花豐色走進來一窩蜂圍過去,形成個大圓。以花豐色為圓心,花豐色走到哪圓就滾到哪,都與他保持著距離,人人想說話,人人卻都不敢說話,花豐色性子古怪,人人不敢隨意惹他不高興。


    顧離幾個鬼鬼祟祟地跟著他,放著好好的大門不看,偏要學人家捅窗戶紙偷窺,還因技術不到家,三人同捅一扇窗戶紙,人家捅得手指大小的洞眼,他三人偏偏捅得手心一般大,三顆腦袋齊刷刷地擠在同一扇窗前,想叫花豐色不發現都難!


    花豐色甩下壇子就要罵人,對上顧離的花臉又收迴了手指:罵不得罵不得罵不得……想起顧離是個身份不明的大人物,花豐色隻得在心裏碎碎念,壓製壓製火氣,發話讓他們都進來看——省的趴窗戶又搞破壞。


    “顧大爺,麻煩您和項小爺洗把臉,可別嚇壞了大家!”花豐色沒好氣地端來一盆黑黢黢的藥水。


    “憑什麽我是小爺他是大爺!?”


    “行行行,您也是大爺!”


    “這什麽玩意兒?這麽黑,怎麽洗啊?”顧離瞧了瞧,下不去手。


    “顧爺,這是藥劑,比你的臉好多啦!嘖嘖嘖,你瞧瞧多嚇人!”這堂裏的人還很配合地散開幾步,露出驚恐的表情,不能再誇張了。


    顧離掃了幾眼項逸,看他那身髒不拉幾的模樣,心想:果然是很難看……老老實實洗臉去了。


    其實洗不洗區別不大,這衣服上還是髒得不能看,隻是藥劑可以除去他們身上的蛇腥、血腥。


    “這是什麽?有什麽用啊?燒它幹嘛?還挺香的!這些人是怎麽了?…………”顧離吧啦吧啦跟在花豐色身側說個不停,一名老嫗看不過眼,把他拉開到一旁,手指豎在嘴巴中間,示意他噤聲。


    這下倒好,老嫗“惹火上身”,顧離開始追著她問,嚇得她直哆嗦,就差跳起來了,拚命拍著自己的大腿叫他不要講話,顧離不解她這又蹲又站還拍著自己是何意,追問得更緊了些。


    “梁阿婆!”花豐色搗鼓著自己那巴掌大的小藥爐,頭也不抬地喊了老嫗。


    老嫗慌忙下跪雙手合十拜著花豐色,還磕起頭來:“藥仙恕罪,藥仙恕罪!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求您救救我孫子,藥仙!”


    顧離看不過眼,攙起梁阿婆與花豐色理論,梁阿婆不敢起身,把頭磕得砰砰作響。


    顧離想罵,又擔心罵了之後梁阿婆更加惶恐,進退不得。


    “梁阿婆,你帶顧大爺出去說吧。”


    梁阿婆連頭也忘記磕了,她以為花豐色不肯救她孫子,就這麽跪著哭起來:“您救救他吧!救救他!老身願一命換一命啊!求求……”


    “與他出去說,本公子要開始施救了。”


    聽得這話,眾人不敢怠慢,趕緊把梁阿婆扶起來帶到門外去:“藥仙說什麽便是什麽,切莫惹他不高興!”


    “他……我孫子……孫子啊!”梁阿婆顫抖著雙唇看著屋內,恨自己多手拉了顧離。


    “放心放心,藥仙沒讓你把他帶走就是要救,聽他的在外麵與這位公子說話便是!”眾人指著顧離,看花豐色開始施救,全都迴去守在家人身邊。


    “梁阿婆……對、對不起。”


    梁阿婆擦擦眼淚,伸長脖子想要看看花豐色是否會救自己孫子,可惜門卻被關上了。


    “小公子,你有什麽就問吧。”


    “您剛才管那娘娘……呃……管他叫藥仙,這是為何?”


    “你不知道?這生人穀乃是遠近聞名的醫穀,家中若是有垂危之人,盡可以帶到這來讓藥仙醫治,生還的機會多了十之八九。我孫子前幾日不知為何,突然倒地抽搐昏迷不醒,郎中都沒有辦法,叫我送到這來。”


    “這麽厲害!?那這醫治費用豈不是很高?”


    “像我們這樣的窮人家,沒錢給,是不收錢的……”


    顧離心裏暗暗佩服,沒想到這花豐色還是個俠義之輩!


    “收心收腦!”梁阿婆補完了剛才的話,顧離詫異。


    “啊?這是何意?”


    “經藥仙醫治之前可是要說好的,有錢人家救活救不活都是要給錢的;像我們這種窮人家,治不好就要讓藥仙把……”梁阿婆忽然抿嘴,甚是忌諱那字,怕不詳應驗在自己孫子身上,顧離說他明白,讓梁阿婆繼續說。


    “把人的心和腦都取出來,治好了,今後家裏有人……那也是要讓他取出來的。”


    “這……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這取人髒器豈不是!這怎麽能接受得了?”


    “窮人家直想活命,有什麽受不了啊。”


    “可他要這些有何用?”


    “傳聞經過藥仙的特殊培育,仙家修行時,可用這些增長功力,食之……”梁阿婆麵露難色,這些話自己的覺得發毛,“可以延年益壽,養人!”


    “這還能培育嗎?怎麽培養?!”


    “這些老身便不知道了,隻知穀口樹林上吊著許多,都是些紅紅的果子形狀。”。


    “什麽!?”顧離大驚失色,“你說、你說!唔……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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