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幽幽,後院山岩下的芍藥花正在舒展著花瓣,虛空中,一絲從若有若無到漸漸凝化的生氣不斷湧入花瓣周遭,淡淡的流光翻轉,在這黑夜詭譎而又美豔。


    看來,還真是氣的不輕。


    芍藥望著周遭的生氣,心中不由失笑。


    忽然,她聽到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花瓣流光立刻收斂,再次變成了凡間盛放的芍藥花。


    “連姑姑,就在這邊。”


    因王爺向來不喜婢女守夜,雲碧本早早就和姐妹迴屋睡了,可誰知就在一炷香前,突然被連姑姑急匆匆敲響了屋門,隨後還讓她帶她去後院,將芍藥花取迴。


    “連姑姑,是出什麽事了嗎?”雲碧這些丫鬟住的院子離主院有些距離,而且先前那些動靜並不算大,除了些箭雨聲,腳步聲,基本再無其他。


    而在府內侍衛走動再正常不過了,畢竟夜夜都會有人巡邏。


    “不該問的事別問,花在哪兒?”


    連姑姑神色嚴肅的瞪了她一眼,雲碧畏懼的低下頭,再不敢多言,“這邊,連姑姑。”


    兩人繞過一方山石,進入岩洞,淡淡的月光下,黑漆漆的岩洞看不見其他,唯獨岩角的芍藥美豔動人。


    連姑姑鬆了一口氣,“你倒是憐花。”竟然找了這方隱蔽的角落,怨不得之前她來找了一次沒有找到。


    “連姑姑繆讚了。”


    雲碧有些羞赧,但更多的是憂慮,因為不知傍晚時才讓她送來的花,為何在此時又要重新拿迴去。


    連姑姑自然知道她心中疑慮,可其實連她自己也不知,要知王爺自這幾年越發難以安寢後,夜間便最不喜有太多人伺候。


    除了忠良,忠順,忠信那三個從自幼便跟在王爺身邊的長侍,其他人皆沒有守夜的資格。


    她倒是有,畢竟她從年輕時便伺候王爺,到如今也有二十多載了。可從去歲,她過了四十後,王爺便不再讓她參與守夜這種勞心傷神的活了。


    所以對於今晚的事,連姑姑其實也並不太清楚,隻知道本來守夜的忠良,忽然變成了忠順,且王爺不知為何讓忠順突然命她將傍晚時送離的花再次拿迴來。


    真是怪哉。


    “行了,你先迴去吧。”


    連姑姑打發走雲碧,便親自端起芍藥花去了正院。


    而此時,正院內,那一批一批加進來的侍衛弓箭手早已隱匿起來,若是不出意外,接下來的一段時日恐怕皆是如此。


    連姑姑還沒進院,便瞧見了等在院外的忠順,見到她,立刻眼中一亮,快步上前端過她手中的花。


    “這便是白日清玉縣主送來的芍藥?”


    望著手中黛紫綻放的鮮花,忠順不由多問了句,連姑姑點了點頭,“是,白日縣主送來的正是此花。”


    “行,今夜麻煩連姑姑了,連姑姑迴去睡吧。”忠順確定之後,便笑言了一句,隨後快步端著手中的花進了院子,向屋內而去。


    王府有王府的規矩,其中有一點最重要,那便是不該問的別問。


    看了眼燭火通明的屋內,連姑姑轉身離開了。


    不久,王府再次陷入了寂靜。


    正院裏屋內,邵盡淵站在窗前,雙手負在身後,靜靜盯著桌上那盛放的芍藥,目光晦暗不明。


    【王爺,芍藥花本無毒,其花瓣自也不會帶毒。】


    邵盡淵負在身後的手微動,視線落在手中那朵黛紫的花瓣上。


    這是在他準備重新安寢時,在床榻間發現的,幾乎是一眼,邵盡淵便警惕地察覺出此花與他酉時在屋內看見的那盆芍藥一模一樣。


    不僅香味相同,就連那黛紫的花色也如盡相同,事情難道真有那麽巧嗎?


    邵盡淵那雙鳳目裏漸漸湧出狐疑,指腹撚著過分鮮豔的花瓣,上前一步,視線緊緊落在窗前的芍藥上,一點一點審視著。


    可良久,他蹙了蹙眉。


    怎麽會?


    怎麽會沒有一絲痕跡?


    化為本體的芍藥望著眼前之人那狐疑的視線,心中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當然知道他在看什麽,可花瓣本就是再生之物,且她又是花靈,如今又有了生氣,重新幻化出一朵花瓣,又有何難?


    邵盡淵不死心的又審視了一遍,可還是沒有,眼前的芍藥花瓣寸片不少,美豔絕倫。


    難道那妖女所采的花瓣並不是從這一盆芍藥上弄下來的?


    邵盡淵皺緊了眉,視線死死落在芍藥中,卻依舊沒有看出任何破綻。


    芍藥任由他打量著,絲毫不懼怕,誰讓她真的隻是一盆花呢?


    花能有什麽錯?


    晚風襲來,綻放的芍藥微微徐動,如振翅的蝴蝶翩飛,引來一片清淡的花香。


    算了。


    “忠順”


    “王爺”


    一直候在外間的忠順聽到聲音,立刻快步走了進來,邵盡淵轉身抬了抬手,“送走。”


    “是。”忠順上前準備端起,可忽然,他又聽見了王爺的聲音,“等等。”


    邵盡淵望著桌前的芍藥,鳳目眯了眯,良久,他忽然開口道,“就放在這兒。”


    既然那個妖女滿身的芍藥花香,便肯定極愛芍藥,如果她這兩日再來……


    不知想到什麽?邵盡淵忽然嗤笑了一聲,隨即眼中滿是冷戾,氣勢駭人。


    到那時,他必然讓她,有來無迴!


    ………


    夜色悄然深了下去,平南王府歸於了寂靜。


    月色中,窗間的芍藥悠然的吸收著近在咫尺的生氣,花瓣一點一點緩緩綻放,美若近妖。


    望著床帷間漸漸安寢的男子,芍藥紅唇輕輕勾起。


    再等等,等她靈氣再充沛一點,讓這位平南王無法再察覺到她的時候,她必然會好好跟他玩玩。


    ……………


    翌日,天色漸亮,邵盡淵睜開眼時便對上了窗前那盛放的黛紫芍藥。


    他一怔,隨即蹙了蹙眉,起身下了床。


    昨夜,他是不是睡得太安穩了?


    “王爺。”


    聽到聲響,守在外的忠順走了進來。


    “幾時了?”


    “寅時剛過,王爺。”


    過了寅時?邵盡淵穿著外衣的手一頓,他眼皮微抬,看了眼窗外灰蒙蒙的天色,目光若有所思。


    不久,昨日後半夜才將將休息的宋大夫再次被請了過來。


    他眼下青黑,強忍著沒有打哈欠,認真給麵前的王爺診著脈,須臾,宋大夫收迴了手。


    “如何?”邵盡淵看著他。


    “迴王爺,無事。”宋大夫恭敬道。


    無事?


    那他昨日後夜為何睡得那般安穩?


    要知他已有幾年沒有入寢的這般深了。


    忽然,邵盡淵目光一眯,想起了自昨夜便縈繞在周身的淡淡花香,抬起頭,看著他,意味不明,“芍藥花香有安神助眠之用嗎?”


    “這……”宋大夫瞧了眼王爺的神色,略顯遲疑道,“也許是有的,隻是老夫從未聽聞過。”


    “行了,下去吧。”


    邵盡淵斂了斂眸,周身氣勢頗有些冷,宋大夫拾起藥箱,恭敬退了出去。


    忠信忠順看了眼坐在桌前氣勢冷冽的王爺,皆不敢言語,恭敬站在一旁。


    屋內一時有些安靜。


    邵盡淵起身來到了內室,望著窗前的芍藥花,他居高臨下俯瞰著它。


    半開的窗欞下,清晨的微風徐徐湧入,盛放的花瓣隨風而動,周身彌漫著的花香再次濃鬱了一分。


    邵盡淵鳳目微眯,抬起冰冷而修長的手,撫上了綻放的花葉。


    正在這時,不知是不是外間的風有些大,芍藥花瓣隨風晃動了兩下


    忽然,一聲輕嗤響起。


    邵盡淵取下牆壁上的玄冥劍,驀然轉身離開,氣勢迫人,滿身冷冽。


    望不見的虛空中,蔓延翻騰的生氣從邵盡淵的體內瘋狂湧入後方的花盆中。


    這一日清晨,王府內的練武場不停響起兵器相戈聲。


    後院,諾大空曠的擂台上,兩邊擺放著一件件武器,弓箭,長槍,刀劍,應有盡有。


    而擂台最中央,身量極高,眉眼冷戾的男子一襲墨色武袍,手持一柄帶著殺氣的寒鐵長劍,與對麵兩人對打著。


    舉手投足間皆帶著滿滿的銳利,就連收迴劍的風聲也帶著寒涼,仿佛不經意間,那股厲風便會直取他們的首級。


    下方觀戰的下屬們皆屏氣凝神,同情的看著今日被壓著打的兩位副將。


    畢竟昨夜帶隊的就是兩位副將,可他們不僅不知道刺客何時溜進了府,也不知道刺客是何時進了正院,這不罪過可就大了嗎?


    不過還好,王爺昨夜也並未多怪罪他們,隻是今日讓他們兩人來陪練,切磋一番。


    “嘭!”一道黑影被踹飛在了擂台下。


    下方的侍衛們連忙退後一步,生怕牽連到了自己,看的趙副將狠狠瞪了一眼他們。


    這些沒良心的東西!


    “嘶…”大老粗趙副將捂著滯痛的胸口剛想起身,就見前方迎麵而來一道黑影,他腳步一竄,不同於健壯的身體,立刻翻身躲過,靈活的很。


    “嘭!”一聲痛唿伴隨著重重落地的聲音令躲過一劫的趙副將,不由心生慶幸。


    還好還好,躲過去了,不然,這不又是傷上加傷了嗎。


    可他慶幸了,同樣被王爺踹下擂台的劉副將卻如他之前一般,狠狠瞪了他一眼。


    這個有異性沒人性的家夥。


    平日裏喝酒的時候是好兄弟,剛剛竟然不接住他!


    宋副將察覺到他的視線,摸了摸鼻子,略有心虛,訕笑了聲,“來來來,躺在地上幹什麽?快起來。”


    說著,他瞪了眼之前就在下方看熱鬧的下屬們,“你們這些小兔崽子做什麽呢?還不快來扶我們。”


    站在一旁的侍衛們對視一眼,強行忍下笑意,準備上前扶起兩人,可就在這時,擂台上冷眼旁觀的邵盡淵再次開了口。


    “再來。”


    所有人的動作皆僵硬了一瞬,侍衛們立刻收迴了手,站直身體,而趙副將和劉副將則是一臉難色。


    什麽?再來!


    再來的話,半條命都快沒了。


    兩人對視一眼,皆心有餘悸的看向擂台上的邵盡淵,訕笑道,“王爺…”


    “盡淵哥哥。”


    正當兩位副將不知該如何拒絕主動挨揍時,後方突然傳來了清玉縣主的聲音。


    兩人眼中一喜,皆閉上嘴退到了一旁。


    邵盡淵居高臨下看著前方身著華服的少女,又看了眼她身後匆忙追來的連姑姑眾人,眉心蹙了蹙,下了擂台,“你如何來了?”


    “盡淵哥哥。”


    自幼被嬌寵慣了的柳洛瑤癟了癟嘴,有些不滿,可看見男人那硬朗堅毅的麵容,又忍不住紅了臉,嬌俏道,“我昨日送你的花喜歡嗎?”


    柳洛瑤是個直來直往的性子,隻是昨日送的東西著實過於大膽,她也難得有些羞臊,這才躲著邵盡淵送了過來。


    可過了一夜,那微微的羞臊早已褪去,甚至變得躍躍欲試,想知道他的答案,等不及晌午,一早便跑了過來。


    可她的熱情對於邵盡淵來說,便有些過了,他更偏愛安靜一些的女子。


    或者說也不是偏愛,他隻是覺得安靜的女子省事罷了。


    但若兄長真的賜婚,邵盡淵也不會拒絕,畢竟對他來說,繼王妃總是要娶的,娶誰都是娶,又有何差別。


    “不錯。”邵盡淵跳下擂台,淡淡迴了句,隨後便拿著劍向正院而去。


    身後,柳洛瑤聞言一喜,拎著裙擺小跑跟了上去,“真的嗎?那盡淵哥哥你喜歡嗎?”


    要知道芍藥是定情之意,如今盡淵哥哥說不錯,是不是就是喜歡,對她也有情意?


    柳洛瑤期待著他的答案,可邵盡淵卻並不了解她話中潛藏的意思。


    或者說,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這些,所以他也並不懂一盆花究竟代表著什麽。


    他反而聽著柳洛瑤的話,再次想起了昨日那個妖女留下的那片花瓣。


    【王爺,我隻是一個傾心你的弱女子罷了。】


    傾心?


    喜歡?


    嗬,


    邵盡淵眉眼微冷,沒有迴答,隻是在將玄冥劍親自掛在內屋後,又看了眼案桌上的芍藥。


    如果滿腔的殺意也算喜歡的話,那他確實很喜歡那個滿身花香的妖女,喜歡到恨不得立刻尋到她,將她斬殺。


    【王爺,你永遠也找不到我】


    芍藥那柔媚婉約的聲音仿佛還近在咫尺,邵盡淵眼神漸黑,風雨欲來。


    妖女,我們拭目以待。


    “王爺,該用膳了。”


    忠瞬走了進來,恭敬道,至於清玉縣主,則被攔在了外間。


    昨日柳洛瑤擅自進了他內室的事,邵盡淵雖不怪罪,但到底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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