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帷不遠,芍藥靠在牆邊耐心等了幾個時辰,利用相距不遠,源源不斷傳輸過來的生氣將體內的靈體稍稍修補了一點。


    夜色越來越深,院外越發的安靜。


    望著榻上看似安寢的邵盡淵,芍藥感受著屋外那一層一層包圍的弓箭手,妖豔的紅唇緩緩勾起,指尖輕挽。


    隨即,床間假寐的邵盡淵驀然察覺到了一絲不對。


    他闔上的眸子一冷,手腕迅速向腰側的匕首而去,可惜,才剛有動作,他身子便猛地一僵。


    “別怕。”


    耳畔響起一道輕若幽風的嬌媚聲音,芍藥坐在床沿,柔弱無骨的趴在他的胸膛,指尖落在他堅硬冷戾的眉骨,一點一點滑動描繪著。


    那若有若無的挑逗意味與周身被迷離花香縈繞的感覺,令邵盡淵麵色一黑,唇角緊緊繃成一條直線。


    一向在西北戰無不勝,令北戎人聞風喪膽的他,此刻終於感受到了被壓製,被桎梏的感覺,極致羞辱!


    而更讓他覺得難堪的是,他不僅讓一個不知容貌和身份的女子混進府,還被她下了毒,令他身子僵硬,甚至連雙眼都睜不開。


    至於質問,那更是不可能了!


    瞧著邵盡淵難看的神色,芍藥唇角莞爾。


    她從來不會小瞧任何人,無論是仙,魔,還是凡間之人。


    即便會些微弱的遮掩之術,芍藥也會給自己備其後路。


    比如今日的一些令身子僵硬的毒粉。


    之前尋人的一年半,她也不是沒有遇到過色欲之心的凡人,所以手中自然會有一些保命的東西。


    當然,這些東西,也是在她剛落世被人惦記上的時候,利用遮掩之術,偷偷奪過來的。


    不然她又怎麽在這凡間,安穩的找了一年多呢?


    靠在邵盡淵胸膛,芍藥小臉輕輕蹭了蹭,瞬間,下方的胸膛越發緊繃,屬於女子溫軟的觸感隔著薄薄的裏衣透了過來。


    邵盡淵此刻本就僵硬的身體,越發僵硬了。


    但心中也更匪夷所思?


    她究竟想做什麽?


    不僅不想殺他,甚至還對他做出這種…


    見無法睜開雙眼的男子,臉色難看至極,芍藥輕輕笑了笑,“王爺,你不用怕,我隻是一個傾慕你的弱女子罷了。”


    說著,她微微側了側頭,如墨般的長發微動,劃過了邵盡淵僵硬垂在身側的指尖。


    弱女子?


    弱女子可沒有她這種神出鬼沒的手段!


    邵盡淵極力想用內力逼出體內的毒,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些作用,垂在身側的手僵硬動了一下。


    芍藥似乎並無察覺,她隻是抬起了小臉,一點一點看著身下被桎梏著無法動彈的男子。


    望著他極盡硬朗深邃的眉眼輪廓,芍藥忽然輕笑了一聲,緩緩湊近,迷離的香味盡數湧入了邵盡淵的鼻息。


    隨即,那妖媚大膽的女子輕聲說道,“王爺,不要白費功夫。”


    芍藥心滿意足欣賞著邵盡淵麵上驟變的神色,她卻還嫌不夠,竟擅自將他那隻微微可以動彈的大手握住了,隨後在某人緊繃至極的反應下,環過了她腰側。


    “王爺,如今你也抱著我,這多公平,別生氣了,好嗎?”芍藥紅唇上揚,笑得嫵媚,仿佛是真的好意勸解他。


    邵盡淵若此時能動,絕對會毫不猶豫令芍藥命喪當場。


    倒不是因為她調戲作弄他,而是因為她讓他感受到了極致的危險。


    從來沒有哪一個人,能這般悄無聲息進入他的院子,甚至還能不留痕跡的給他下毒。


    這種人,即便會一些奇門遁甲之術,他也必殺之!


    而芍藥仿佛察覺到到他的想法,滿不在意的輕笑了聲,雙臂撐在他的肩頭,居高臨下望著邵盡淵。


    “王爺,別自尋煩惱,你殺不了我的。”


    她指尖慢條斯理的在男人硬朗的下顎線輕輕滑動,最後停留在他的耳廓。


    芍藥低下頭,趴在他的頸窩,意味深長,“因為,你永遠也找不到我。”


    有時候男子就是條魚,你若想他上鉤,便必須挑出他對魚餌的渴望。


    而如今,邵盡淵的渴望,便是找到她,殺了她。


    芍藥望著即便無法睜開雙眼,也依舊難掩殺氣的邵盡淵,她紅唇輕勾,竟直接在他下顎輕碰了碰。


    溫軟馨香的觸感令邵盡淵瞳孔猛地一縮。


    她竟敢……!


    磅礴的怒火令體內被壓製的內力忽然有了翻騰之勢,驀然,被芍藥放在她腰背的手蓄起了力,猛然狠狠攥住了胳膊下的腰肢。


    而芍藥反應很迅速,幾乎在他動手的一瞬,她指尖下的藥粉再次落入了邵盡淵的鼻息,而邵盡淵避無可避。


    因為先前的毒粉,本就壓製住了他的內力,令他無法屏住鼻息,隻能再一次落入了芍藥的手中。


    隻是,不知是不是報複?他先前蓄力狠狠攬住了芍藥的腰,令她困在了他的懷裏。


    芍藥有些急,卻也不是那麽急。


    因為,她自有方法脫身。


    望著榻間眉眼冷戾的青年,芍藥一手輕撫著他的臉,一手柔弱無骨的搭在他的肩頭,整個身子盡數撲在他懷裏,兩人湊得極近,近在咫尺,唿吸交錯。


    “王爺,就這般舍不得我嗎?”


    什麽叫倒打一耙?這便是了。


    邵盡淵的心中仿佛有一團火在燃燒,燒的他恨不得想立刻將懷中的女子碎屍萬段!


    “嗬嗬嗬嗬…”


    忽然,懷中的妖女淺淺笑出了聲,真的很淺,淺到就連邵盡淵也是因為她與他近在咫尺,才聽的見。


    她說,“王爺,你生氣的樣子,可真有趣。”


    邵盡淵眼底湧出慍色,可隨即,一個溫軟至極的吻,落在了他因怒而略顯幹燥的嘴角。


    這一次,是真正的吻。


    望著下方僵硬的猶如一根木頭的青年,芍藥大膽也妖媚的繼續著,動作輕柔,唇齒相依,旖旎繾綣。


    屋內昏暗的光線下,女子如墨般的長發因稍顯大膽的動作微微傾斜,有那麽兩縷從脖間滑落了下去,搭在了邵盡淵的發上。


    掌心下的腰仿佛在此刻燙手得很,令邵盡淵僵硬如木樁。


    他看不清對他為非作歹的女子容貌,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何人?


    可他卻能清晰感受到她唇間的綿軟,周遭那股清淡卻又難掩美豔的花香。


    他記得,那是芍藥花香。


    而也就在這時,邵盡淵再次聽見了那妖媚刺客之言,她嗓音柔媚,極致勾人,“王爺,記得想我。”


    話落,邵盡淵忽然聞到了一股別樣於花香與毒粉的味道,他驟然身子一軟,橫在芍藥腰背的胳膊徹底鬆了力。


    這個妖女!


    手裏竟然有這麽多種毒藥!


    邵盡淵唇角緊緊抿著,陰沉至極。


    也不知是在怒芍藥之前對他的親密,還是怒他再一次被芍藥玩弄於鼓掌之中。


    “王爺,別生氣,我還會來找你的。”芍藥拿開腰背的胳膊,悠悠然坐直身子,看似溫柔的安撫了一句,可實際卻還不如不說。


    隨後,邵盡淵聽見了一聲開門聲,隨後是一道道斜裹著殺氣箭雨聲。


    這個妖女竟然敢正大光明的出去?!


    不!邵盡淵不相信她這麽蠢!


    畢竟一個能悄無聲息,在王府眾多侍衛下躲進他院子,甚至最後不聲不響的給他下了毒的人。


    邵盡淵絕對相信,她不會那麽蠢。


    而事實也正如他所料,芍藥早有準備。


    外麵是圍了一圈的弓箭手,看見忽然打開屋子,且又沒有看見他們的主子,自然會下殺手。


    但再下殺手又如何?


    他們又看不見她,隻要芍藥趁那段最急的箭雨過去,悄無聲息的離開便可以。


    遮掩之術雖不能幫她飛天遁地,擾亂人心,但有時也能發揮關鍵的用處。


    比如,此刻。


    趁著府內侍衛和弓箭手狐疑警惕之時,芍藥趁機悄無聲息走到了關閉的院門處。


    至於現在不能出去,她是一點都不急的,畢竟很快就會有人給她開門。


    果然,當今晚帶隊的忠良發現不對的時候,第一時間便帶人進了王爺的屋子,隨即便看見了邵盡淵生死不知躺在榻上的模樣。


    任是無論喚都喚不醒。


    畢竟,任是誰都猜不到,邵盡淵根本無事,隻是被下了些不傷身的毒粉,暫時睜不開眼,無法動彈罷了。


    “快去將宋大夫帶過來!”


    聽著屋內的焦急聲,芍藥慢條斯理地跟著去請大夫的侍衛離開了院子。


    不久後,花園岩石下本空蕩蕩的花盆,再次出現了黛紫的芍藥,花瓣越發的豔麗奪目,任是夜裏的寒風如何肆虐,也遮擋不住她半分的美。


    …………


    深夜,平南王府正院燭火通明。


    院外被一層又一層的侍衛包圍。


    屋內,邵盡淵衣衫半敞,露出精壯的胸膛,而上麵正插著密密麻麻的銀針,冰冷的銀針仿佛泛著寒光。


    不久,老大夫將銀針一根根抽了出來,恭敬道,“王爺,可以了。”


    聞言,候在一旁的忠良連忙上前想將王爺扶了起來。


    “不用。”


    邵盡淵眉眼冷戾,起身收攏著衣襟,看向大夫,“令我體內僵硬,猶如活死人的毒究竟是什麽?”


    “這……”


    “說。”


    見老大夫麵露為難,邵盡淵神色很冷,眼裏沒有什麽溫度,他起身走到一旁,取下了掛在上方充滿了煞氣與危險的長劍。


    下次——


    下次他必然要殺了那個妖女!


    聽見劍鳴聲,忠良看了眼難掩暴戾的王爺,立刻示意老大夫快開口。


    雖然王爺從來都不是什麽濫殺無辜之人,但今日之事,難保會有遷怒。


    畢竟,他們隻是被刺客耍了一通。


    可王爺卻是真真切切被下了毒,雖並未對身體有何傷害,但就看王爺如此暴怒的模樣。甚至取下了隻有戰場才會使用的玄冥劍,就知這其中必然發生了什麽事。


    老大夫自然也看得懂眼色,連忙退後一步,彎腰垂首道,“迴王爺,您中的兩種毒物,皆不是毒,而是玉骨散和軟經散,是令人僵硬無法動彈的之物,皆是出自南疆。”


    “南…疆…”


    邵盡淵提著劍緩緩迴頭,眼底漆黑如墨,風雨欲來。


    南疆是真正的野蠻之地,存活於潮濕山林,深野之處,多年來不知有多少人想收服,但偏偏都是有去無迴。


    因為南疆族人擅長製作蠱毒。


    所以,那個妖女是南疆族人?!


    “若本王要你研製出那玉骨散和軟經散的解藥,你是否能研製出?需要幾日?”


    邵盡淵還記得那妖女離開之前的挑釁之言,他可不想下次還這般受桎梏,任由那人那般對他!


    【王爺,別生氣,我還會來找你的】


    想起那句含著媚意挑逗的話,也不知是羞憤還是慍怒,邵盡淵腦海中再次想起了之前芍藥對他做的一切。


    即使他看不見她,但身體的反應卻是真真正正的存在過。


    他記得,她的腰肢很軟,很細…


    不對,他在想什麽呢?!


    邵盡淵握著劍的手緊緊攥起,手背青筋若隱若現,老大夫瞧了一眼,便膽戰心驚地低下了頭。


    “迴王爺,此藥在大慶一直未出現過解藥,小人隻能竭盡全力為王爺一試。”


    反正他是不敢保證的,假如答應了,沒有研製出來,那不完犢子了。


    邵盡淵明顯很不滿意這個答案,臉色陰沉,風雨欲來,“若是沒有解藥,便必須在三日內研製出緩解之法!”


    他不可能任由那妖女宰割,由她妄為!


    “………是。”


    知道已經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老大夫頗為為難的應了下來。


    “行了,都下去。”


    “是。”


    見王爺依舊難看的臉色,大夫連忙躬身退了下去。


    忠良站在一旁,恭敬等著王爺指示。


    主院內一時有些死寂。


    “通知左衝,從明日起,加強西北巡邏,若遇生人,命他著重排查戶籍文書,若有異議,立刻帶到本王麵前!”


    “是。”


    屋門傳來了響動,邵盡淵看著窗外一層又一層,將主院圍個水泄不通的死士和弓箭手,眼底劃過一絲冷意。


    他倒要看看,那妖女究竟是會上天還是遁地。


    【王爺,記得想我。】


    耳畔仿佛再一次浮現那柔媚勾人之聲,帶著滿滿的好整以暇和肆無忌憚。


    邵盡淵眼裏閃爍著風暴,“妖女,你最好永遠躲著別讓本王找到,不然,本王必將你碎屍萬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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