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崢承認,他喜歡上了眼前的女子。


    甚至,很早就動了心。


    耀眼的落日伴隨著光暈照進了屋內,霍崢那張冷硬的臉仿佛灑下了一層柔光,指腹輕撫著玫瑰的眉眼,溫熱的觸感似乎令怔怔望著他的女子迴過了神。


    “心…動?”輕若蒲英的低喃在唇中溢出,玫瑰麵上露出了一分自嘲。


    她搖了搖頭,嗤笑一聲,“不,我不相信。”


    她怎麽該相信他呢?


    畢竟,他還在不久前拒絕過她。


    讓她學著自重,端莊矜持。


    “大人,我不相信你的話,也無法相信。”


    玫瑰聲音很輕,似乎是在極力壓製嗓音中的泣聲,她說,“我寧願相信你不喜歡我,我寧願你跟我說實話,也不要用這種理由欺騙我。”


    玫瑰眼中湧出了淚,盈滿了她的眼眶,可她卻強忍著不讓它落下,可眼淚又哪裏是人為可以控製的了的呢?


    掌心被淚水所灼,每一滴都仿佛滾進了霍崢的心裏,令他泛著疼,疼的他心慌。


    “玫瑰,我沒有騙你。”


    他說,“當時在海上的話並非出自我真心,我隻是…隻是不肯承認自己的心。”


    霍崢半垂著眸,對上她蒼白的小臉,薄唇輕啟,說出了心中那句潛藏在心底的話。


    “對不起。”


    他終究還是為玫瑰,說出了這句道歉。


    屋內一時有些安靜,玫瑰似沒有反應過來,怔愣而恍惚的望著他。


    可忽然,她不知想到什麽,眼中的動容又悄然消失,霍崢全部收盡眼底,卻也知道如今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玫瑰…”


    “大人。”


    玫瑰打斷了他,抬起眸,一字一句說著,“如今的我,已經不知道大人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了。”


    她拉下臉上的手,偏過頭,“所以,我已經沒辦法再相信你了,大人,就這樣吧。”


    “我們…”玫瑰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想說出什麽絕情的話。


    這一幕看的霍崢心中驀然起了不好的預感。


    他如今已經明白了自己的心。


    他不想失去玫瑰,也不願失去玫瑰!


    心中的焦躁擔心令霍崢驀然打斷了玫瑰未說出口的話,“那你要如何才能相信我?隻要你說,我都可以做得到!”


    他的話很沉,擲地落聲,重重迴蕩在兩人的耳畔。


    玫瑰望著他難掩焦急和憂慮的麵色,沉默了下去。


    霍崢以為她不信,眸色暗了暗,強壓下心中那些過分的想法,再次問了一遍,極為認真,“玫瑰,究竟要我如何你才能相信?”


    如今兩人是互相傾慕,霍崢不想就因為一個誤會,而毀了玫瑰對他的所有期盼。


    他願意慢慢來,隻要她能夠相信他。


    玫瑰默不作聲,半晌,在霍崢望著她的眸色越來越晦澀焦急時,她終於開了口。


    “如果…大人真的想讓我相信你。”她聲音很輕,“那大人就做給我看,我要親眼看到大人的誠意。”


    之前都是她用盡各種方法接近他,如今也輪到霍崢了。


    玫瑰不傻,她很明白。


    即使再珍貴的寶物,如果太主動了,也難免會令人輕視。


    雖然這種事並不完全絕對,但玫瑰還是覺得得讓霍崢知道。


    即使她再喜歡他,也有自己的底線,不會踐踏自己的尊嚴。


    隻有這樣,日後他對她才會越發的如珠似寶,眼裏也永遠隻會有她一人。


    那樣,她才可以安枕無憂。


    霍崢有些微愣,但反應過來便明白了玫瑰的意思,他沒有絲毫猶豫的答應了,“好。”


    隻要她能原諒他,相信他,讓他做什麽都可以。


    更何況是這種不算要求的要求。


    體現他的誠意,這有何難。


    玫瑰望著他眼中的認真,唇角微微上揚,“那如今大人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


    “可以。”霍崢頷首。


    他並沒有發現自己在被玫瑰一步一步拉著走,或者說就算發現了,霍崢也隻認為這是體現他誠意的方法。


    令玫瑰相信他傾心她,對她心動的誠意。


    霍崢麵色溫和,唇角掛著淡淡的笑容,可惜,下一秒,玫瑰就讓他笑不出來了。


    她望著他,一字一句說著,“麻煩大人讓棲梧姐進來,帶我迴林府。”


    霍崢臉上的笑意直接僵在了臉上,他本能的想拒絕,可還沒開口,就對上了玫瑰不冷不熱的眸子。


    所有拒絕的話直接堵在了喉間。


    他唇角繃成一條直線,憋悶的胸膛微微起伏,顯然是沒想到她用這種方法來逼他答應。


    可霍崢又不得不承認,玫瑰壓住了他的死穴。


    霍崢深吸了一口氣,還是答應了,“好,我可以讓你迴林府,但是,得讓我親自送你迴去。”


    說完見玫瑰蹙了蹙眉,似乎有些不願意,霍崢咬牙又補充了一句,“你放心,將你送迴去,我便離開。”


    當然,究竟是真離開,還是假離開,就隻有他自己最清楚了。


    玫瑰望了霍崢一眼,眼中劃過一縷不易察覺的笑意,隨後略帶遲疑地答應了,“好。”


    別說,凡間男子的感情,還真挺好玩的。


    霍崢見她答應鬆了口氣,不過因為玫瑰要現在就離開,所以他即使不願,也隻能吞下那口憋悶,命人去安排。


    並讓隨從去請了等在屋外的林棲梧進來。


    而在知道霍崢答應了玫瑰的要求,並且準備親自護送她迴去時,林棲梧簡直是有些愕然。


    霍崢有這麽好說話的嗎?


    就這麽一刻鍾的時間,玫瑰是怎麽做到的?


    想著,林棲梧瞧了眼玫瑰蒼白卻顯淡然的神色,心中起了難言的敬佩,也徹底釋然了。


    因為她明白,她永遠也學不會玫瑰調教男人這一套,特別還是霍崢這種權勢滔天的男人。


    林棲梧將她小心扶了起來,動作小心翼翼,時不時還問她疼不疼。


    玫瑰瞧了她一眼,感受著她周身沉靜關心的氣息,唇角微微上揚,“沒事,有棲梧姐這麽關心我的姐姐,早就不疼了。”


    林棲梧被玫瑰的甜言蜜語說的有些羞愧。


    因為她現在雖然釋然了,但之前確確實實摻雜了一些私心。


    “走吧,我扶你出去。”見林棲梧麵上微弱的愧疚以及動作的細致,玫瑰唇角的弧度越發深了,“好。”


    這世間,即便是她這種花靈都有私心。


    更何況凡間之人呢。


    玫瑰向來都不是不知世事的靈花。


    玫瑰被林棲梧扶著起身,剛披好披風,準備離開,就被某個等在一旁的男人截胡了。


    “大人!”


    玫瑰再次被打橫抱了起來,身子靠在了某個堅硬的胸膛上,不知是羞還是氣,怒喝了一聲,可惜,霍崢不為所動。


    甚至還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詢問她,“怎麽了?你不是答應讓我送你迴去了嗎?”


    霍崢邊說邊抱著她往外走,大方極了,看的身後的林棲梧簡直目瞪口呆。


    “大人,你還要不要臉?”玫瑰既好氣又好笑。


    霍崢腳步停了停,低下頭看她,隨後在玫瑰詫異的眼光中低笑了聲,異常認真的搖了搖頭,“不要。”


    話落,他便再次抱著玫瑰向外走去。


    隻是這次心底少了些憋悶,多了些忍俊不禁,甚至低低笑了起來,顯然懷中人那匪夷所思的小眼神令他覺得可樂。


    迴過神來的玫瑰羞臊了臉,不由啐了他一個,咬牙嗔罵,“還說我不知羞,我看大人才是不知羞呢?!”


    “好,是我不知羞。”霍崢笑著應了,嗓音低沉磁性,如風般拂過了她的耳畔。


    玫瑰一僵,隨後一抬眼,便對上了男人滿是寵溺的目光。


    她有些紅了臉,直接埋進了他的胸膛,聲音少了平時的清脆,悶聲悶氣,似不服氣又似撒嬌,“本來就是你不知羞。”


    玫瑰明明白白詮釋了什麽叫恃寵而驕。


    可偏偏霍崢就吃這一套。


    “好好好,不知羞的大人要送小玫瑰迴去了。”霍崢滿含笑意的打趣了一句,哪裏還見曾經半分的冷漠。


    林棲梧望著這一幕,心中的愕然震驚隻有她自己最清楚。


    這還是她認識的那個霍崢嗎?!


    林棲梧收拾好心底的驚奇,剛準備跟上去,結果就被攔住了。


    身後微弱的動靜並沒有驚動霍崢懷裏的玫瑰,她還沉浸在之前霍崢那般不知羞恥的話中。


    瞧了眼懷中單純的嬌人,霍崢薄唇輕勾,加快了步伐。


    他承認,他就是小心眼。


    可那又如何。


    …………


    外院,靳思齊眼見門外久久無人迴來,心底也越發的焦躁。


    而他如此,又更何況靳思胤呢?


    “大哥,棲梧姐怎麽還沒迴來?要不然我親自去看看吧!”


    說完,靳思胤似乎再也等不及,急匆匆的就想向外跑,這般魯莽衝動令靳思齊立刻站起了身,急喝,“阿胤!站住!”


    棲梧能以玫瑰姑娘義姐的名義進去,他能以什麽名義進去?!


    愛慕者嗎?!


    靳思齊滿眼擔心,大步上前想拉住他,也就在這時,屋外突然走進來一個高大魁梧的侍衛。


    靳思胤被攔住,腳步一滯,“你是誰?”


    他的話並不客氣,甚至隱隱帶著絲煩躁,靳思齊神色嚴肅,立刻上前將他拉到了身後。


    見他似乎還有些意氣,立刻冷了聲,“閉嘴。”


    靳思齊頭一次覺得,自己和爹娘平日裏太寵阿胤了,寵的他都有些認不清身份。


    成九望著這一幕,挑了挑眉。


    這位靳家大公子倒還算識趣,像他爹。


    可這位靳二公子……


    成九瞧了眼被靳思齊摁著,依舊不是很服氣的少年,心中劃過一絲玩味。


    到底還是歲數輕了些,不會掩飾自己的心思。


    成九腦子裏胡亂想著,可在靳思齊看過來時,麵色又還是一本正經的冷厲,麵無表情,冷冷說著大人的吩咐。


    “靳大公子,天色已晚,你該帶令弟離開總督府了。”成九側身,抬起胳膊,“請。”


    “那玫瑰還有棲梧姐呢?!”


    靳思胤知道自己隻是一個商人之子,他該忍,可聽到成九的話,他實在有些忍不了。


    就連靳思齊那般溫和的人也有些控製不住臉色,隻是他到底還是顧忌的太多,低頭拱手問了一句,“那可否勞煩這位大人告訴草民,林姑娘和玫瑰姑娘如何?她們…也迴去了嗎?”


    正問著,屋外又走來一人,正是靳家兩兄弟擔心的其中之一。


    “棲梧姐!”


    “棲梧!”


    靳思齊眼中露出了驚喜,心頭一顆大石頭也鬆了下來。


    可靳思胤驚喜過後,卻看向了她身後,沒有見到想見的人,眼中露出了失望。


    林棲梧立刻給了靳思齊一個眼神,兩人默契十足,隨後一個壓製住想詢問的靳思胤,一個朝成九說明自己會盡快帶兩人離開。


    聽到這話,靳思齊有些詫異,但他相信她,知道棲梧這麽說肯定有她自己的理由。


    成九看了眼三人,什麽都沒有多說,隻是讓他們盡快,隨後便離開了。


    他可以對靳家兩兄弟不客氣,但林姑娘還是要給點麵子的。


    畢竟她到底是玫瑰姑娘的義姐。


    而且就看今日這種情況,成九覺得日後這位林姑娘是非常有可能成為自家大人的義姐。


    ……………


    因為玫瑰催促著離開,所以霍崢便安排了最好的馬車在正門,府外站著一排的侍衛,甚至還有之前被帶進府的兩個大夫,興師動眾。


    涼州東街雖住的都是當地權貴,但因每間府宅距離都不是太近,所以,這一幕若是在往日也不會太有人注意。


    可今日因海浪颶風一事,再加上碼頭眾人見聞,從晌午後,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總督府。


    眾人皆想知道那被總督大人親自抱進府的女子,究竟是誰?


    他們想知道究竟是什麽樣的女子,竟然攀上了這位狠心絕情,殺伐果斷的兩廣總督,甚至還被他這般愛護,疼寵至極。


    所以當眾人知道之前靳家兩兄弟,和那位半年前以黑馬姿態殺進商會的林氏女急匆匆趕來總督府時。


    便已有聰明之人猜到那位被總督大人抱進府的女子是誰了。


    畢竟上一次的颶風距離今日並沒有多遠。


    而這一想法,也在不久後被證實了。


    因為霍崢用標誌著總督府輝騰的馬車,親自將玫瑰送了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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