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碼頭向來喧囂熱鬧,做生意的商人,小販,漁民,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可今日顯然有些不一樣,雖然依舊熱鬧,可熱鬧中卻帶著一絲沉悶,古怪。


    隻見往日雖鬧哄哄卻秩序井然的碼頭,此刻不僅多一份混亂嘈雜,還有一分慌張,心有餘悸。


    碼頭商人和漁民的貨全部被打翻,或大或小的魚有些迴了海麵,有些越上了碼頭,蹦蹦跳跳中夾雜著一些海蝦,蛤蜊,海帶等一些海貨,海腥味兒直衝人的天靈蓋。


    可此時,卻並沒有人顧忌這些,皆是劫後餘生的後怕模樣。


    “爹!爹你沒事吧!”


    圍繞的人群中,一年輕漢子扶著一個雙腿打顫的老漢,不停問著,那語氣中的緊張令四周來找自家人的百姓皆感同身受。


    “沒事,爹沒事,爹命大,坐會就好。”


    蒼老驚懼的聲音夾雜著安慰,飄進了不遠快速前進的一輛馬車中。


    可忽然,馬車不知怎麽了,突然停了下來。


    還不待林棲梧追問,便聽見馬夫畏懼的聲音,“姑娘,前方被好些官差圍了起來。”


    聞言,林棲梧掀開車簾,隻見前方碼頭向外延伸十米左右,被一層又一層的官兵包圍了起來,氣勢迫人。


    而中間…


    林棲梧抓著馬車壁沿的手一緊。


    那是總督府的馬車!


    海浪!颶風!


    想起一月之前的經曆,林棲梧不由下了馬車,徑直向前方包圍圈而去。


    可忽然,她不知看到了什麽?瞳孔驀然一縮,定定的站在了原地,久久無法迴神。


    小半盞茶前,畫舫內。


    當長德將到碼頭的消息送過來後,霍崢便親自打開船艙緊閉的窗看了一眼,見碼頭確確實實近在眼前,他心頭一喜,立刻關上窗,向床邊而去。


    “玫瑰,別怕,馬上就不冷了。”


    霍崢望著床榻上昏迷低囈的蒼白女子,他漆黑的眸子裏哪裏還有曾經的那種漫不經心,俱被焦灼在意所填滿。


    長德望著這一幕,心中對於玫瑰的地位一提再提,最後提到高不可攀。


    不久,霍崢將玫瑰連人帶被褥整個打橫抱在了懷裏,徑直向船艙外走去,步伐急躁卻也沉穩,沒有讓懷中人察覺到一絲顛簸。


    甚至還要時不時垂眸望一眼,為她掖緊被褥,將隻露了一張小臉的玫瑰緊緊護著。


    畫舫停靠後,成昆率領著侍衛第一時間拉穩了船,讓總督大人抱著玫瑰先上了碼頭。


    而此時,早就得到海浪和颶風消息的成九,早已把馬車和炭火準備好。


    “大人,這邊。”


    見畫舫停靠,侍衛成九便立刻上前迎接。


    見自家大人懷中還抱著被褥,本還有些詫異,可待走近便瞧見了一張驚豔卻蒼白的小臉,他眸光一閃,和霍崢身後的成昆對上了視線。


    可惜,他滿心的八卦被成昆一個眼神給瞪了迴去。


    切,不說就不說。


    等大人迴去,他保準能打聽到。


    成九心裏不由嘀咕,隨後便規矩的跟在自家大人身後。


    孰重孰輕,他們還是有分寸的。


    霍崢一路抱著玫瑰上了馬車,全程都將懷中人護的緊緊的,一步都沒有多停留,目光全部都在玫瑰身上。


    而這一幕也都被站在外圍的百姓商人看了個一清二楚。


    “唉,那不是總督大人嗎?他今日也出海了嗎?懷中抱的是誰呀?”


    “是啊!你看護的那般緊,瞧著在意極了。”


    “哎呀!剛才我看見那馬車旁邊好像站了幾個醫館的大夫?不會就是給總督大人懷裏那位安排的吧?!”


    他們之前見到官兵便隱約猜到了什麽?可他們怎麽都沒想到,一向不近女色,殺伐果斷的總督大人竟然會親自抱著一個女子下畫舫。


    而這也就代表,今日大人本來帶那名女子出海遊玩,結果遇到了海難!


    有人想仔細看一眼總督大人懷中的女子,可卻發現他將那懷中人護的嚴絲合縫。


    若不是那隱約露出來,卻被如墨般長發遮擋的白皙肌膚,恐怕誰也不敢相信,總督大人竟然會親自抱著一個女子下畫舫。


    而且還是一副難掩焦灼擔憂的模樣。


    眼見那輛寬闊奢華的馬車在侍衛們的擁護下,漸漸駛離碼頭,眾人忍不住開始竊竊私語,眼中的八卦之心人盡皆知。


    不過也有眼尖之人注意到了異樣。


    隻見之前總督府馬車停靠的不遠處,一個清麗女子怔怔的站在原地,目光恍惚。


    時不時有海風吹來,她及腰的發絲飛舞,麵容竟意外的苦澀。


    而就在這時,忽然有一輛馬車疾馳而來,停在了不遠處,隨即兩個容貌有些相似的青年向那女子跑去。


    “棲梧姐!玫瑰呢?!”


    靳思胤得到消息便一路快馬加鞭的趕了過來,急得額頭都有些冒汗,可見碼頭沒有玫瑰的身影,不由追問著,急躁不安。


    一點都沒有發現林棲梧的異樣。


    可他沒發現,不代表傾心林棲梧的靳思齊沒有發現。


    他皺了皺眉,滿眼擔憂,“棲梧,你怎麽了?玫瑰呢?她是不是……”


    也許是靳思齊的聲音太過溫和,林棲梧終於緩過了神,她苦笑的朝兩人搖了搖頭,實話實說,“我也不太清楚。”


    她隻看見霍崢抱著玫瑰從她眼前走了過去。


    兩人明明距離不遠,


    可他——卻再也看不見她了。


    …………


    總督府馬車內,明明還未到冬日,可裏麵卻點燃了價格高昂的銀絲炭。


    熱烘烘的暖意令馬車猶如初夏般,熱的馬車那兩個大夫都有些淌了熱汗。


    可兩人卻沒有一人敢開口說熱。


    畢竟,總督大人懷中那位還在不停的低囈著說冷說疼,且那小臉慘白的令兩人心慌,生怕這位哪裏不好,令總督大人遷怒了他們。


    “好疼…好冷…嗚嗚…”


    霍崢懷中的人並沒有醒,可她的身體卻仿佛還困在深海中被海浪拍打席卷的畫舫上,又冷又疼,滾燙的淚珠不停從玫瑰眼角滑落。


    霍崢心底如同插了針般,一根根狠狠戳了上去,他為她撫去眼角的淚水,不停低聲安撫著她,眼裏滿是心疼。


    “乖,沒事了,本官帶你迴來了,很快就不疼了。”


    說完,他立刻看向麵前為玫瑰處理傷口的大夫,語氣有些冷,“輕一點!”


    正在為玫瑰額間擦著藥的老大夫眉間跳了跳,差點脫口而出“已經很輕了”這句話。


    可還好,他看見了總督大人緊繃難看的臉色,心頭一驚,還是咬牙咽迴了喉間的話。


    “是,大人。”


    另一位大夫看著老友火爆卻不得不認栽的模樣,也不由待這不知身份,卻被總督大人極致嗬護的女子越發小心。


    不多久,兩個大夫都收迴了手,玫瑰額間包紮著白紗,襯托著她小臉越發精致小巧,蒼白柔弱。


    “如何?”


    霍崢見玫瑰雖終於不再喊冷,可眉間卻還是隱隱約約蹙了起來,似乎是不舒服,他不由小心攬著她,問著大夫。


    兩個大夫對視一眼,皆低下頭恭敬說著,“迴大人,玫瑰姑娘的傷有些嚴重,但如果安生養上一段時日,應該無礙。”


    這個應該,用的非常巧妙。


    他們雖然是大夫,但到底傷在關鍵處,有些事,自然不敢說的那般絕對。


    霍崢自然也了解這些大夫的德行,可他也不願意說什麽不好的話。


    一個男子如果真的有在意之人,那麽連某些晦氣的話,他也不願多說一句。


    霍崢半垂著眸,溫柔為懷中昏睡的女子捋了捋長發,語氣意味不明,“那…你們便在總督府待上一段時日吧。”


    他需要他們讓他的玫瑰平安無事。


    而他的府中雖有府醫,但這兩人也是這涼州城出了名的醫術好,他自然不會放過。


    兩個老大夫聞言,皆是心頭一驚,但兩人誰都沒敢拒絕,也沒那個膽子拒絕。


    畢竟,他們這位總督大人在涼州是出了名的獨斷專行,殺伐果斷。


    沒有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更何況是兩個無權無勢的大夫呢?


    ……………


    馬車一路經過集市,向東街而去。


    一路護行的侍衛們為馬車添加了一份肅然,冷冽。


    即使不久前才下了一場驚天雷雨,街頭人來人往的百姓少了很多,可還是有見雨停的小商販們想出來做生意,看見了這一幕。


    眾人皆不由心生驚懼。


    畢竟這一路而來的侍衛官差實在是有點過多了。


    而普通的百姓見到官差哪裏有不怕的呢?


    更何況,還是這般的多。


    眾人皆不由僵硬的站在原地不敢動。


    可還好,那些侍衛似乎都是為了護送為首的馬車,沒有任何人停留,疾馳而過,帶起了陣陣馬蹄聲。


    不多久,馬車停了下來。


    “大人,到了。”長德恭敬道。


    總督府外站著一排又一排的侍衛,霍崢小心翼翼的將玫瑰,連人帶被褥的裹好抱了下來,徑直向府內而去。


    一路經過之人皆恭敬至極。


    成昆剛準備跟進去,就看見了站在馬車旁的兩個老大夫。


    他上前,抬起胳膊,沉聲道,“請。”


    “………”


    別以為你看起來很有禮數,就可以掩蓋你強盜的事實。


    脾氣火爆的老大夫暗自咬牙,卻也還是無奈走了進去。


    …………


    總督府,正院內。


    來來往往的下人皆悄然無聲,生怕驚擾了院內的貴客。


    屋內,內外四角皆點燃了銀絲炭,熱氣如火。


    玫瑰躺在裏屋的床榻,衣裳被丫鬟換了下來,蓋上了綿軟厚實的靛藍被褥。


    蒼白的小臉也終於有了一份血色,眉間微微蹙起的黛眉也終於鬆開了些。


    而霍崢也換了身幹燥的衣裳,重新迴了正院。


    他坐在床沿,目光緊緊落在昏睡不醒的玫瑰身上。


    【大人,玫瑰姑娘的傷若是再重一點,恐怕……】


    府醫的話還近在耳邊,霍崢握緊了玫瑰還略有些冰的手,緩緩為她搓熱,護在手心。


    也許是迴了府,也許是此刻太過安靜,霍崢先前隱隱壓製的一切,在此刻終於全部湧了出來。


    霍崢因少時在伯府所見到的一切,所以極為厭惡嫵媚妖嬈的女子。


    因為他隻要看見那些女子,便會想起他那位兼祧兩房的父親。


    明明是嫡次子,卻有了兩位正妻。


    甚至偏愛容貌妖豔的大房,而忽略自己真正的妻子,甚至,任由那位容貌妖豔的大伯母氣死了他的母親,令她氣絕而亡,死不瞑目。


    甚至還不知收斂的暗地裏打壓他。


    霍崢當初年幼,卻依舊記得自己所遭受的一切。


    所以他隱忍多年,籌謀多年,終於押對了寶。


    在新帝一飛衝天時,也是他報仇之時。


    當初,那兩人的怒喝,哀求,畏懼聲似乎都還近在耳邊。可就算這樣,霍崢也從來沒有真正感受到報仇的快感。


    所以,他恨那些薄情寡義的男子,也恨那些不知廉恥,以容貌為計,謀劃一切的女子。


    霍崢認為那些女子容貌妖冶,心機頗深。


    所以,當半年多前他遇見林氏女時,便對她的清麗內斂頗有好感。


    即使她安靜到倔強,他也隻是有些不耐,沒有產生厭惡。


    所以霍崢那時便以為,那就是動心。


    那就是傾心一個人的心動。


    可如今……


    霍崢眸光微動,為玫瑰掖了掖被褥,握住了她的手。


    如今,卻好像不一樣了。


    今日這一遭,令霍崢第一次正視自己的心。


    他得承認,其實,他從一開始便沒有對玫瑰產生過厭惡。


    即使,她的容貌的確過於嫵媚明豔了,他也從來沒有對她產生過厭惡


    自始至終都沒有。


    最多,隻有單純的懷疑。


    他懷疑過她是哪方勢力派來的細作,也懷疑過她心懷不軌,惡意接近。


    俊朗高大的青年坐在床沿,緊緊握住玫瑰的手,眼中滿是愧疚。


    涼州城的驚雷急雨來的快,走的也快。此時天空再次被陽光所籠罩。


    屋內,霍崢體內的青氣開始由淡漸濃,最後猶如一團火焰般,直直的衝向玫瑰體內。


    成了!


    感受著體內蓬勃湧入的青氣,控製自己的身體假裝昏迷的玫瑰,心底爆發出驚人的喜意。


    這——還真是一個巨大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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