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源媳婦此時也在一旁密切注視著高氏,目不斜視,十分關注。


    這句話對她來說甚為重要。


    她的小女兒今年十四了,正是準備說婆家的時候,此時任何一件有損於聲譽的事情對她而言都是致命的打擊,族長夫人為此不由得擰緊了眉頭,豎起耳朵仔細傾聽。


    高氏見族長夫婦目光緊盯著她,一副很是緊張關注的樣子,心裏再生得意,道:“哎,他侄兒,侄兒媳婦,這事說來都賴我,是我沒有教導好顧山,讓他生出這麽個不知廉恥的姑娘,你們也都知道,顧山這個女兒顏色生的好,讓小姑娘心裏生了攀龍附鳳之心,成日裏的往外頭跑,想結識更多有權有勢的富貴人家,這不,正因如此才被那些拍花子給盯上的!”


    顧源媳婦一聽此話,頓時一驚,臉色一變,看著高氏失聲問道:“確有此事?”


    都是一個族裏同氣連枝的姐妹,一個不好便會帶壞另外一個。


    顧長寧是顧氏一族的姑娘,她要是起了攀高枝的心思,在外人眼裏看來,難保族裏其他的姑娘不會這麽想,可不就壞了一族姑娘的名聲了嗎?


    想到這裏族長夫人立時坐立不安,又急又氣,現下就想抓著顧長寧來問一問。


    顧源見媳婦一臉著急的模樣,顯示沉吟片刻,而後才有些疑惑地問,“七嬸嬸,可是我怎麽聽說近日長寧那孩子每天在家裏忙著做活,忙得腳不著地,她哪有這時間整日往外頭跑啊?”


    這話一出族長夫人也愣住了,她重新冷靜下來,帶著困惑的雙眸也移向高氏,不解的看著她。


    顧源說的這些事還是她在外麵同別的婦人閑聊時迴來說給他知道的,方才她隻顧著擔心女兒的親事,情急之下沒想起來。


    這會兒聽見顧源提及,才猛地反應過來是有這麽一迴事,那這樣的話顧長寧就不可能有時間往外頭跑的啊。


    高氏臉色一變,身體僵在了原地。


    她一向不關注顧長寧一家,再加上兩家又隔得遠,是以很多事情她都不太了解。


    她倒是有聽過顧長寧跟鬱春花買了一窩蛋,開始大家都還說是楊惠芸小產了,這蛋是買迴去給她補身子的。


    初聽聞時她還笑了許久,覺得是楊惠芸活該,讓她貪婪無厭的獨吞顧山留下來的那十兩銀子,對婆母不孝,這下可算遭報應了吧?


    後來卻又聽說這蛋其實是顧長寧買迴去孵化用的,說是顧長寧想學養雞貼補家用。


    她當時也是聽了過後就忘了,並不往心裏去。


    如今想起來,難道族長指的是她養雞一事?


    高氏連忙說道:“長寧這孩子養雞一事我也知道,是個孝順的,哎,其實老婆子來之前也猶豫過,要不要跟他侄兒你說。”


    她故意歎了一口氣,皺著臉,滿是歎息的道:“但老婆子嫁進顧家幾十年了,那就是顧家的人,理當為宗族考慮,你說是吧,他侄兒?”


    “那是那是,七嬸嬸是向著顧家的,這點侄兒清楚。”顧源微笑著點頭說道,十分給麵子。


    “長寧這孩子雖說也可能是為了他們家日子能過的好些才走了歪道,但這事不能容忍就是不能容忍,否則族裏的其他姑娘還要不要嫁人了?已經嫁了人的還要不要迴娘家了?萬一以後又有哪個姑娘也跟著有樣學樣了怎麽辦?”


    顧源這迴隻是笑著,沒有答話。


    七嬸嬸鋪墊了這麽久,也該進入正題了吧?


    他這剛做完農活迴來,肚子還餓著,想讓自家媳婦先去燒飯,但七嬸嬸還在這裏大吐苦水,他也不好開口。


    再加上他餘光瞥了一眼,看見自己媳婦還正聚精會神的聽著七嬸嬸說的話,知道就算是自己叫了,她也不肯去的,隻得作罷,心裏盼著七嬸嬸趕緊說完了事,也好讓他吃上飯。


    高氏沒察覺到族長的忍耐,還在一旁抹著眼淚,試圖給顧長寧小鞋穿:“再有,這些天村裏頭談論顧山一家的事都談論了好幾天了,咱們知道長寧是個好的,但是別人不知道啊,還以為她就是心高氣傲,想嫁入好人家做少奶奶,整天拋頭露麵的,這才被人抓走……”


    “族長,不趁著現在謠言還隻在咱們村裏傳播的時候遏止,等傳到了鄰村,那可就不知要被說成多難聽了!”高氏故意誇張說道,“很有可能最後說的是整個顧氏一族的姑娘啊!”


    “……”顧源皺起眉,心下也在思考起這件事有可能帶來的後果。


    這些天裏他也不是沒聽到那些閑言閑語。


    說顧長寧會被抓走,是因為長得太好看了,這樣好看的姑娘,放在誰家都是禍害。


    個別幾戶人家還說是她自己行為不太檢點造成的,否則的話為何抓的不是別人,而就是她顧長寧啊?


    他原先隻當閑話聽,一笑置之,沒太當一迴事。


    不過他身為一族的族長,在西山頭意外遇見顧長寧之後,還是稍微說了幾句,讓她以後行事注意點分寸,也就沒再去過問了。


    現在聽七嬸嬸說起,好像也有那麽一些道理。


    顧源莫名的有些被說動了。


    “族長啊,老婆子知道老婆子說了這事以後定要被人戳著脊梁骨罵的,隻因老婆子不是長寧的親奶奶,做這樣的事很容易就會被人說是虐待原配留下來的孫兒,這些老婆子都知道。”


    高氏抽噎了幾聲,哽咽道,“但是、但是……族裏不光隻有顧長寧一個女孩,不說老婆子家中的幾個年幼孫女,就是族長,你的嫻姐兒也到了說婆家的年齡了吧?萬一這件事不小心給傳揚了出去,嫻姐兒還能再耽擱幾年的?”


    這一句話觸動了族長夫人心裏的那根弦,她忍不住幫腔道:“族長,這事七嬸嬸說的也有道理,顧氏一族好些個姑娘呢,五叔父家有、咱們家有、七嬸嬸家也有,可不是隻有顧長寧一個啊。”


    顧源沉默,他轉向殷殷期盼看著他的媳婦,皺了皺眉,妥協道:“這件事,我先同幾位叔父商議後再說。”


    顧源的阿爹在他那一輩裏排行第二,隻因排名第一的那位兄長剛滿十五就因意外溺死在河中,所以現在在世的幾位長輩,他都隻喊叔父。


    高氏聽見他這句話,知道這事成了一半,連連點頭道:“誒,那就交給你了,老婆子我不管怎麽樣都希望顧氏一族好,能聽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這時辰不早了,我就不耽誤族長時間了。”


    “七嬸嬸慢走。”顧源聽見她要走,立馬站起身來要送她,心裏猛然鬆了一口氣。


    可算能吃飯了。


    高氏帶著吳氏離開後,顧源媳婦猛地迴頭看向他道:“孩兒他爹,這事……”


    “這事稍會兒我再去同幾位長輩商議,先做飯吧。”顧源不欲再談此事,擺手道。


    顧源媳婦見狀,也隻能是先去灶房準備午飯了。


    而此時,高氏帶著吳氏的路上,吳氏沒忍住的問了。


    “娘,這事兒能成嗎?”她見高氏一臉高興的神情,就好像這件事已經成了一樣,心下不解。


    “你懂什麽?這事兒肯定能成。”高氏瞥了一眼自己的兒媳婦,精神頭十足的道,“這都是老一輩的事兒了,你們如今可能不清楚,早幾十年前,顧家曾經有位姑姑因守寡耐不住寂寞,同鄰村的一個漢子有了首位,被人發現,那姑姑被婆家給沉了塘,那漢子也被她婆家打斷了一條腿,後來不知所蹤。”


    吳氏聽了在心裏不住咋舌,以前原來還有過這樣的事啊。


    “這件事在附近都傳遍了,連帶的影響了顧家其他姑娘的婚事。”高氏一邊遮擋著頂上陽光一邊道,“其中你五伯父的姐姐,你也是稱之為姑母的人,當時剛訂親不久,因為這事兒被退了婚,一時想不開懸梁自盡了,此後你五伯父對家裏姑娘的教管十分嚴苛,更聽不得這樣的事情。”


    “那也就是說,這件事一旦被族長伯哥遞到幾位長輩那,顧長寧這次不死也扒層皮了?”吳氏立時興奮起來。


    “那還用說。”高氏橫了她這個兒媳婦一樣,得意的哼道,“說不定他們一家都要被趕出杏花村了,若是這樣……”


    高氏眼睛忽地眯了眯,心口直跳。


    “若是這樣,他們住的那屋子,還有手裏的那五畝田地,就都是咱們的了?”想到那個可能,吳氏眼睛都快睜的比雞蛋還大了,激動的說道。


    “你聲音小點不懂啊?這麽大聲,是怕村裏人聽不見你的盤算嗎?”高氏被她突然拔高的聲音嚇了一跳,連忙四下看看,見沒有什麽人經過,這才用力打了一下吳氏,怒罵道。


    “是,我知道錯了,婆婆息怒。”吳氏乖乖的承受著婆婆的怒火,乖巧說道。


    婆媳兩人邊走邊罵的迴去了,心裏算盤打的可精。


    顧長寧這個時候不知道即將到來的麻煩,她正在家裏忙著剝著野核桃的皮,準備裝進罐子裏放在陰涼地方貯藏。


    午時過後,顧源吃了飯,在自己媳婦的催促下讓兒子去將幾位叔伯請到祠堂來,他有要事相說。


    顧飛宇絲毫不耽擱的一家一家把話傳到,那些人聽見族長有要事相商,也不敢耽誤的趕到了祠堂,隨後顧源便開始將事情原委說了一遍。


    其中也包括了高氏親自到他這裏請罪一事,一五一十的全都講了出來。


    說完後,顧源便見其中一位長輩猛地一掌拍在了扶手上,怒不可遏的道:“顧山家的這個女娃,簡直是不知廉恥!竟做出這等事來,平白敗壞我顧家聲譽!”


    顧源瞧了一眼就曉得這說話之人果然是五叔父。


    整個族裏就沒有一個比他還注重禮義廉恥教誨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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