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等到夜裏,很少人會發現自己是多麽的孤單。


    夜晚是留給孤獨蟲自我反省的時間,


    假如你不幸睡著了,那麽恭喜你,你又錯過了一個讓自己痛苦的機會。


    總是有專家說熬夜傷身體,其實熬夜更傷人心,你得不停的使勁往前走,一刻也不停下,連上廁所的功夫也不要停下,實在不行就帶著手機,那裏麵有太多的娛樂供人消遣。你總不能在拉屎的時候告訴自己,你很悲傷吧,這明顯不有助於排便。


    坐在馬桶上的宋大明依然沒有睡著,他不是悲傷,他是擔憂。能力越小的人越是在意別人,在意別人過的好壞,在意自己在別人眼裏過的好壞,悲天憫人是這個社會底層喜聞樂見的消遣。宋大明擔憂的不隻是別人的事情,他也在擔憂自己不容易得來的機會,會不會因為這件事情而突然中止,他心裏明白,紀寒的能力也許是他以後成功的核武器。


    這就像你掉下懸崖,在古代,隨便哪個在火藥還沒有發明的朝代,撿到一把加特林和一箱子彈,你就有了足以統治武林的籌碼和資本,什麽接化發,一梭子子彈解決所有問題。


    宋大明不想把紀寒當做自己的武器,但是他需要紀寒,情感上需要,工作上需要,那些悲天憫人的小人物的善良也需要。


    天光逐漸放亮,從馬桶上找到靈感的機靈鬼宋大明,右手握緊的拳頭使勁打向左手的手掌,他做了一個決定,為什麽不再次利用一下紀寒的能力呢?想到這裏,他的眉頭舒展了很多。


    李寶霞還在熟睡,升職加薪的好消息、賣房子簽約的好消息加上酒精的作用,她在身體獲得極大的滿足之後,沉沉睡去,宋大明穿衣收拾的聲音並沒有影響到她,她安靜的躺在自己的夢裏,嘴角掛著微笑。


    搖醒紀寒後,宋大明便快速拉著紀寒走出了家門。


    清晨的街道上,環衛工人正熱火朝天的清理著馬路,又是一年的文明城市創建,那些調皮的葉子總是在你剛剛打掃完之後,迅速的掉下來一兩片,像是跟你逗悶子一樣。


    已經非常煩躁的環衛工人沒心情跟樹逗悶子,他們隻得另辟蹊徑。他們使勁的搖晃著樹,用長長的木棍插進樹枝中,攪拌著,那些原本還不打算離開樹的葉子,就提前殺青領了盒飯。


    宋大明沒興趣管城市文明建設,他更沒心情去管葉子想離開樹,還是樹不想挽留葉子這種矯情的通俗哲學,他要帶紀寒去案發現場,去碰碰運氣。


    到現在為止,對於紀寒身上所呈現出來的東西,他心裏完全沒有底,他運用材料成型學分析出來的那一套,連自己都騙不過。雖然他嚐試過一次,成功了,但是這次能不能有什麽發現,隻能用碰運氣來形容了。


    好在紀寒不懂這些,這也有個好處,兇案現場並不能讓紀寒感到害怕。


    市中區的護城河邊上,宋明媚所居住的房子是棟有年份的別墅,早些年是這個城市裏最頂級,最高檔的社區,雖然隻有一道矮矮的鐵柵欄,但在二十年前,遍地都是窮人的年代,就連路過都會覺得有壓力。因為社區規模很小,所以物業也漸漸撤出了這個原本高檔的社區,現在這個社區周邊因為年久失修,變得雜草叢生,有一些欄杆已經破損,你隻需要用手輕輕推一下,就可以大搖大擺的走進去了。


    聽說發生了命案,原本就沒剩幾戶的小區,又有一部分人搬走了。整個小區變得空蕩蕩的,天還沒有完全亮,小區裏濃密的樹隨著早晨的風輕輕搖擺,發出了沙沙的聲音。這會兒腦子裏想著宋明媚屍體樣子的宋大明,開始害怕了。


    宋明媚的別墅已經被貼了封條,進入別墅正門後,穿過一個小院子,便到了房間的正門。宋明媚的我是就在二樓,正對門口處。抬起頭就能看得到,屋內窗簾被拉上了,沒拉緊的地方留著一道縫隙,宋大明打了個寒顫,他覺得有人在窗簾的後麵看自己一樣。


    紀寒此刻才算是全部醒了,他舒展了一下全身的筋骨,對著宋大明說:


    “大明哥,這是早餐店嗎?”


    “不是,我們不是來吃飯,我們是來找東西的。”宋大明苦笑道。


    “找東西?這個我擅長啊,我最會找東西了。”紀寒主動請纓,“大明哥,找什麽你告訴我。”


    宋大明又是一臉苦笑,說道:“我也不知道找什麽,如果我們不能發現點什麽,警察就要把你當替罪羊,承擔殺害宋明媚的罪責。”


    說著他突然指向門口,對紀寒說,你看,然後把手伸向了紀寒的右耳。


    隻是一瞬間,宋大明鬆開手後,往後退了幾步,然後對著紀寒說,你去二樓看看有什麽能證明你不是兇手的證據。


    紀寒像是徹底睡醒了一樣,他掃過周圍,淡定而冷靜的對宋大明說到:“那個女人不是我殺的,雖然我覺得她該死。我不喜歡那些兇巴巴的人…….”說著他走向了二樓。


    宋大明猶豫了片刻,走出了客廳房間,來到門口站著,這是他最經常待的地方。點上一根煙之後,抽了兩口,濃濃的一團煙從口中吐出來的時候,數遍帶走了體內壓抑的一口氣,慢慢的在空氣中漂浮上升,慢慢的徹底消失,直至第二口煙又吐了出來。


    宋明媚的臥室是一個南向的大臥室,占據著二樓的中間位置,正衝樓梯。屋內是典型的粉色和藍色的小公主風,她是很多人心裏的小公主,她也是自己的小公主,她從來沒想過當一個女王,在她心裏,公雪才是女王,自己就是那個可愛的小公主。


    小公主的房間內,除了衣帽間、梳妝台還有隨處可見的玩具公仔外,真正的大件物品不多。在進門後的左手邊,是一張傳統的老式雕花木床帶著兩個床頭櫃,右手邊正對著床的便是一張金絲楠木的大梳妝台,這張梳妝台幾乎占據了房間的三分之一,在這二者中間,也就是正對門口的位置,放著一個大魚缸,從窗簾縫隙照過來的光,打在魚缸上麵,一隻大龍魚和一隻小金魚在裏麵遊著。


    這是一條白金龍魚,它一動不動的在水裏懸空飄著,眼睛雖然整得大大的,但是它還在睡覺,另外一條小金魚好像知道人進來了一樣,來迴穿梭在魚缸裏,像是遊泳運動員在炫技。


    紀寒的腦袋又有些疼,一些不知名的情緒困擾著他,他坐在那張梳妝台前麵,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此刻他的眼睛血紅,他覺得自己體內有股力量,馬上要爆發一樣,頭上的血管突突的跳著,像是啟動了馬達一樣,一鼓一鼓。


    紀寒很少見到自己的這個樣子,他開始仔細端詳鏡子裏的這個自己,大明哥帶自己來這裏,尋找自己沒有殺害宋明媚的證據,紀寒不記得自己做過這樣的事情。礦坑邊上的事情又湧入到他的腦海中,萬千的動物包裹著那些黑色衣服的人,他們四處放槍,很快就沒有了聲音,來自礦坑裏的聲音也漸漸消退,那些密密麻麻的動物把所有的東西推向礦坑。


    “殺人?”紀寒喃喃自語道,是誰要殺我呢?


    鏡子裏自己的臉有些扭曲,來佛從不給紀寒照鏡子,剛開始紀寒還會害怕鏡子,後來肖莉不斷的在鏡子前麵給紀寒修頭發,修眉毛,還給紀寒臉上塗一些化妝品,看見精神漂亮的紀寒,肖莉就會親他一口,然後說:“知道嗎?你在我心裏最帥了,誰都不換!”


    紀寒的腦袋亂糟糟的,一個晨起的鄰居經過門口,帶著一條小狗,狗經過的時候衝著門內汪汪了幾聲,遛狗的老人也知道這棟房子發生了命案,不過他並不害怕。他拉著小狗迅速走開,宋大明也從巨大的冬青樹後麵走出來。


    聽到外麵的響動,紀寒突然迴過神來。緊接著剛迴過神的紀寒聽到了什麽聲音。


    “喂,我餓了……”


    空蕩蕩的房子裏,傳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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